《魔主的白月》第5章 第 5 章
褚無咎微微怔了一下,然后便久久著,眼神像春雨夜黏連的。
他是個很奇怪的人,乍一看是無與倫比的清華,一種溫和而端莊的高貴,但當很靠近,才能看見那一半點深藏著蛇信般的糜爛與蠱。
那些復雜的、不可捉的緒,構了褚無咎這麼一個人,更構一種毒|癮般的奇異魅力,那是曾經對于十幾歲時代的衡明朝本無法抗拒的東西。
甚至阿朝至今仍不太能直視他。
微微側開臉,低著頭,心里默默腹誹他真不該當這個褚氏主,他就像個壞了心肝的妖怪,活該去給暴君當小老婆,一定能迷得暴君昏頭轉向、給他造宮殿把國家都禍禍掉。
“阿朝。”
褚無咎笑說:“我知道,你極了我。”
阿朝黑線,指著門口:“請你圓潤地滾出去!”
褚無咎笑得更歡快。
他略斜著子靠在床頭,半垂闔著細長的眸,莫名其妙笑了好半響,笑到咳嗽起來,他面龐泛開一點,低低輕,整個人像一幅海棠春睡的畫。
他抬頭,看了看,然后一把握住的手。
阿朝下意識想甩開,他攥得死。
阿朝氣沖沖:“褚無咎!”
褚無咎卻還在笑,他攥的手,像狼叼著一只的獵,屈肘慢慢側躺在榻,目仍著,盯著的眼眸,把的手放在自己臉龐。
“阿朝。”
他忽而輕輕嘆一聲:“我心一直跳得厲害,只有來這里看著你,才覺得心安。”
才怪。
阿朝心里默默呸他,天天騙,這個就會花言巧語的混蛋。
阿朝冷酷無,一心掙扎要把自己手出來:“松手!”
褚無咎見就這麼個反應,實在不解風,原本微微翹起來的角又平了,涼涼冷睨一眼,故意攥著的手枕在腦袋底下,重重住,然后閉眼。
阿朝:“……”
可惡,要不是打不過他,一定把他連床一起踹出去!!
阿朝知道他是故意挑釁氣自己,不想和他掰扯個沒完,憋著沒說話。
褚無咎沒聽見的靜,微微睜一點眼睛,瞥一下,見瞪圓眼睛盯著自己,他心莫名又好起來,溫對笑一笑,給氣得眼睛瞪更大,才慢悠悠閉上眼。
這次他是真睡去了。
過了一會兒,阿朝聽到褚無咎漸漸平緩的呼吸。
再次試著把手出來。
可一掙手,褚無咎無意識攥得越,好像寧愿把兩個人的骨頭都勒斷,也不可能松開手。
的手被他枕著,沒一會兒就酸酸麻麻的。
阿朝努力了好幾下,到底沒掙出來,沒辦法了,只好任由他攥著。
看向褚無咎的臉。
雖然常年在昆侖清修,但畢竟也不是聾子,也聽說過褚無咎那麼一兩分的事跡;褚無咎這些年在俗世十九州中合縱連橫,占了老大的疆域,聲名愈發浩大,阿朝就不知聽邊多人說起他,很多人稱贊他氣質清冷孤絕、十足高華的謫仙風度,更多人稱贊他事公道溫厚,雖名門高位,卻絕非眼高于頂傲慢之輩,反而平易和善,于是更人心悅誠服。
阿朝每每聽到這些評價,都很無言。
假的,全是假的
這優秀的人設,完全是這個黑心腸的裝出來的。
阿朝瞅著褚無咎,他闔眼沉睡,平日角牽著的笑意消失,便愈發顯出深刻分明的臉部廓,高而拔的眉骨,深邃的眼窩,薄得無,分明是一副極英俊冷漠甚至涼薄的相貌。
他既不清冷高華,也不平易溫厚,真實的他冷厲,詭譎,充滿,不可捉。
阿朝看著褚無咎的睡容,覺得他像一頭盤臥在那里的越來越龐大而深沉的蟒蛇,偽裝出符合份又符合世人期的,也許,也更方便于做出一些滿足自己利益又不會過度惹人恐懼的恰到分寸的事。
“這個混蛋。”長生珠憤憤不平:“他不是投靠魔君了嗎,你怎麼不把他踹出去。”
“他要是真投靠魔君了,掌門那邊是不會放他進來的。”阿朝的理智已經舉著小旗子重新占領高地,低聲說:“這件事恐怕另有。”
“?什麼。”長生珠說:“昨天你們掌門不是才說你倆婚事不結了,咋地,這難道還要接著結啊?”
阿朝沒吭聲,心里卻想著,看褚無咎這氣定神閑的樣子,八是這樣的。
其實心里有點不明白,褚無咎為什麼還要堅持和的婚契?他已經是褚氏主了,現在師尊在所有人印象中已經隕落了,再沒有什麼能管得了他,這個時候昆侖這邊主斷掉和他的婚契,放他自由了,不應該正和他意嗎?
哦,不對,還有一個蠱‘相思引’沒解呢,也許他不覺得只解除婚契自由。
“那你就認了?”長生珠急了:“一會兒結一會兒不結,姓褚的這家伙狼子野心你又不是不知道,好不容易能和他解除婚契,不用和他虛以委蛇,好不容易你能自由了,你就這麼認了?”
阿朝垂眼想了半響,堅定地點頭:“如果這是掌門的命令,山門需要我這麼做,那我就做。”
長生珠倒吸一口涼氣,破口大罵:“衡明朝,世上竟有你這樣的圣母啊!你怎麼不把我氣死?!”
阿朝不吭聲。
“以前你就知道這姓褚的不是個好東西,又不想他死,怕婚契一旦解除他沒有利用價值了,衡玄衍會殺他,所以明知道他不懷好意還非要堅持這個婚契,要保他的命。”
長生珠轉著圈地罵罵咧咧,氣極反笑:“現在更好了,好不容易婚約能解除了,你又自己甘愿往坑里跳,我看就連萬佛剎那群禿驢都沒你菩薩心腸,你干脆別衡明朝了,你衡菩薩吧!”
阿朝繼續低頭挨罵,但頭鐵不改。
長生珠看著裝死,暴跳如雷:“衡明朝——”
“不聽不聽!”阿朝捂著耳朵,趴在床邊:“我累了,我要睡覺了。”
長生珠滔滔不絕的怒罵聲卡了一下。
相思引,是一種特殊的蠱,分為母蠱和子蠱,傳說被下了子蠱的人會永遠深有母蠱的人,子蠱與母蠱必須得朝夕近,一旦分離,時間稍長,子蠱就會發作,有子蠱的宿主會發瘋一樣痛苦,甚至痛苦致死。
衡明朝的是母蠱,相對于子蠱,相思引的母蠱對宿主倒沒有什麼傷害,但它畢竟是一種毒,對衡明朝也是有一些影響的。
就比如,衡明朝和褚無咎在一起的時候,母蠱會像重新懷抱住孩子的母親,會不由自主覺得舒服、安心。
長生珠看著衡明朝趴在那里,眼皮越耷越下,小腦袋圈在胳膊窩里。
自從得知師尊出事,這幾個月來阿朝的心就一直提著,腦子里一弦繃著,但坐在褚無咎邊,雖然心里很不想承認,但兩只蠱蟲的氣息就是如魚水融,阿朝像泡在溫暖的泉水里,疲乏和困意涌上來,沒一會兒不知不覺也睡著了。
長生珠看著衡明朝呼吸變得小而平緩,睡著了,過了一會兒,整個人像團絨絨的小犬一樣,慢慢無意識向褚無咎去。
褚無咎也在睡夢中越發傾向,他著面頰,輕的呼吸微微吹起鬢角碎發,兩個人一個側躺一個趴著,平日里飛狗跳吵吵鬧鬧,現在卻本|能地靠向彼此,頭著頭,頸親昵地依偎在一起。
蠱畢竟是蠱,清醒的時候有堅韌意志來抵抗,但睡夢中,終究聽憑的本|能。
什麼樣的本|能?
兩個十幾歲就定下婚約的年,兩百年相的時,還有那一對連刀刃都切不開的親不可分的‘相思引’。
就是這樣的本|能。
長生珠看著們倆,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憂愁地幾乎想點煙。
唉,真是冤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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