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音回到南院時，再次見到了來為慕懷林傳話的張玉。

他看起來比第一次要鎮定許多，只仍不敢看南音面容，俯首道：“郎主說二娘子不喜參宴，宴上不必去，但晚些會有戲班子來給老夫人賀壽，請二娘子務必去陪老夫人聽戲，也見見其他兄弟姊妹。”

這個兄弟姊妹，指的自然不只是家中的，還有那些姻親族系和前來拜壽的賓客，其中不乏門第高者，若是南音能如此幾個朋友，對今后大有裨益。

不管是為了先前的承諾，還是當真萌生了些許對南音的父，慕懷林的連番舉都說明，他現下的確有些在乎這個兒。

張玉想，二娘子這回總不會再推拒了罷，郎主難得主對人好，再拒絕恐怕郎主面子都要掛不住了。

青姨才想說甚麼，南音道：“真是不巧，我剛去向祖母拜壽，稟明了不適不再出院之事，祖母那兒已應下了。如此卻不好應下爹的好意，還要麻煩你代我向爹賠罪。”

“這……”張玉不曾料想這答案，結起來，“郎主那兒說，說……”

他覺得二娘子有些不懂人世故，又覺得看起來本就是這樣出塵的人，不會在意俗世桎梏。可是，如今若得罪了郎主，二娘子的境只會比從前更艱難，怎就敢這樣直接呢。

素來逐利的張玉，竟也開始為他人擔憂了。

再想勸，南音已經出不大舒服的模樣，由琥珀扶著進閨房了。

紫檀同張玉表達了幾句歉意，輕而不失有力地按照主子的意思，將人請出了院落。

直到腳踏在南院外的甬路上，張玉都沒想明白，怎麼南院的人都這樣……呆，難道們竟不知討好郎主的重要嗎？

回房后，南音讓琥珀隨意玩兒去，繼續捧起桌上的書，逐字看去，偶爾會停下眺遠，讓雙目稍作休息。

的世界總是模糊一片，縱然湊近也可以看得清晰，可那總歸太費力，所以更喜歡在書中領略萬之。

青姨進來了，見專注看書的模樣頓了一頓，先沒出聲，待再一次休息時開口道：“娘子怎的又拒絕了郎主？上次你不是答應了我，會嘗試多在人前走嗎？若是不喜，咱們就早些回來也是一樣的，一而再再而三枉顧郎主好意，只怕……”

“他會殺了我麼？”

“甚麼？”青姨以為自己聽錯了，反應過來后震驚道，“這怎麼可能！娘子整日都在想些甚麼呢？”

話出口了，才看到南音略偏首同自己對視，頓時明白娘子是故意捉弄人，心神驟緩，撲哧笑出聲來，“你啊，真是什麼話兒都敢胡說。”

被青姨點額頭數落，南音輕輕眨眼，口中道：“多年也這樣過來了，爹關心南院與否，和我們關系都不大。”

“怎會關系不大，他是一家之主，若是……”

青姨的話，止在了南音的搖頭中。

“青姨。”說，“我不想討好他。”

不會故意忤逆沖撞慕懷林，但也不想為順他的意而勉強自己。

青姨目微震，仿佛又看到了多年前那個剛出柴房，因眼疾折磨而抱著喊疼的小孩兒。

看得心都碎了，想讓娘子借眼疾去郎主面前哭訴，心道就算郎主再不喜夫人，小娘子也終歸是他的骨，見到骨如此，難道不會心疼嗎？

可小娘子拒絕了，就像當初固執不肯向慕笙月認錯一樣，“他不喜歡阿娘，也不喜歡我，我不要向他賣可憐。”

真是傻孩子，倔孩子。

世人總能鉆研出許多為人世的大道理，忍耐也從來不是貶義詞，可面對這樣的娘子，青姨說不出一個讓為了今后去應付慕懷林的字。

至純至，本就是娘子最人的品質。

腸百轉千回，青姨最終道：“罷了，娘子不喜歡，就不去。”

南音頷首，還反過來安，“無事的。”

無事當然可以說無事，郎主還能為這點不高興吃了們不。青姨覺得自己近日嘆息的次數都快比上從前了，遇上這麼個有主意的小主子，除了順著，還能如何呢。

剛準備轉出房，青姨又聽南音道：“今夜我想去街市走走。”

綏朝每月都會有幾日不予宵，冬日亦有夜市，且有別樣的樂趣，好些年輕的小娘子都喜歡這時候出去玩兒。

思及府里今日府里注定忙碌，晚上還要放煙火，應當沒人會注意到這點小事，青姨想想應允了。

“去罷，帶上琥珀，會些武藝，好護著你。別太遠，別太晚。”

……

慕家賓朋滿座之際，宮里也開始忙碌今日的賞梅宴。

宮中有多栽了不同品種的梅花，既可觀賞，也可食用，算是崔太后的心頭好之一，宴席就提前備了許多梅花糕、梅花酒等味。

酉時開宴，許多門戶的娘子從晨起就開始梳妝打扮，力求容四、艷群芳。

無他，都是會揣心思的人。雖然宮里甚麼意思都沒流，但太后娘娘突然舉宴，請的還都是夫人和小娘子，很難不讓人聯想到這是在為陛下選妃。

頓時所有人都鼓足了勁兒，但凡家中有適齡未定親的小娘子，幾乎全帶來了。

申時正，各家香車已抵達宮門前，夫人和小娘子們被扶著下車，見相識之人，皆含笑問好，再在宮人引領下有序走向待客的含殿。

林錫大步踏在長廊上，遠遠就見了這群客，隔了好長的距離，鼻間都有香風襲來。

陛下好艷福。林錫在心中這麼慨了句，腳步不停地往工匠房去。

工匠房不在宮，他奉綏帝之令去取一個錦盒，需要穿過大半個皇宮，不能馬的況下來回都得小半個時辰。

這種跑的活兒本不該林錫去做，但綏帝在書房批折子，他想手腳，便自告勇領下差事。

果不其然，等林錫回到書房這邊時，已快至酉時了。

他不不慢地走著，經過書房外的一灣蓮花池，突發奇想彎下子，借著夜前天幕最后那點微，頗有玩心地撥弄了兩下水面，引得藏在下面的錦鯉飛快游走。

他畔頓時浮現得意的笑。

這點得意還沒消失，再抬眼就瞧見了不知何時站在池邊的綏帝，頓時嚇得懷里的錦盒都差點掉了，“陛、陛下。”

完了，陛下何時出來的，竟被看到了他如此不穩重的一面。林錫心惴惴。

綏帝視線掃來，對他剛才的行為不作任何評價，“取來了？”

“……是。”林錫三兩步快速走去，遞出錦盒，“工匠房那兒按陛下要求連夜制的，鎖鑰在盒。”

錦盒外嵌了只小巧的魚形花旗鎖，巧無比。

綏帝嗯一聲，依舊讓他拿著，轉往回走。

林錫邊跟邊道：“臣去時見了太后娘娘宮里的人，讓臣給陛下傳話，請陛下得暇就去看看今夜的賞梅宴。”

他不知賞梅宴的真正目的，和其他人一樣以為太后是借機給綏帝選妃，還有些好奇陛下會不會去。

等了好一會兒，在書案前重新落座的綏帝才道，“奏折還未批完。”

這是不去的意思，林錫有些失，陛下還是對選妃毫無興趣。

難道在道觀待久了，竟會不喜歡人？他百思不得其解。

不久前才在含殿高大致掃了眼的綏帝繼續抬手批閱奏折，從他凝神專注的模樣，很難看出他此刻一半的心神都不在這兒。

即便只是遠遠掃了眼，沒有看清每個人的面容，他也知道那其中并沒有自己想見的人。

也許，并非玉山觀的香客。

……

一不茍地批完所有奏折，綏帝抬眸瞥了眼天，才發現外面已是漆黑一片。

“什麼時辰了？”

全英答酉時三刻，綏帝嗯了聲，坐在那兒仍沒作。

像是在出神，又像是慣常的沉默。

在天子邊待久了，多能覺到一點他的緒，就像此刻綏帝沒怎麼收斂，林錫和全英都能察覺他興致不高。

既然不想去賞梅宴，那……林錫靈一閃，“陛下，可要再出宮逛逛？”

綏帝看向他。

林錫道：“長安城的夜市也很是熱鬧，陛下出去得，還未曾領略過其中趣味罷。”

作者有話說：

我居然覺得，男主有點像只找不到寶貝的落寞小狗狗

哈哈哈哈這是可以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