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音被送出宮的時候，已過了午時，太后留用了頓午膳，本想小憩后再帶在宮里走走，但南音見太后面帶倦，主提出了告退。

太后未執意留人，細思了會兒后頷首說好，而后賜了一支紅梅吐蕊簪給，道小小年紀該妝扮得鮮妍些，不要太素凈。

這位大約是除卻阿娘和青姨外，待南音最和善的長輩了，雖然有著長久養出的上位者威儀，但毫不會盛氣凌人，和嘉太妃比顯得截然不同。

臨別前，太后還道：“侍奉陛下一事，哀家不過隨口一提，好孩子，你也別嚇著了，更莫妄自菲薄。至于昨日的事，哀家會去和嘉太妃說，不用擔心。”

不知是否南音錯覺，總覺得太后語氣意味深長，似有未盡之意。

直到真正踏出宮門的最后一刻，主仆三人還有些茫然，不知來這一趟是為何。本做好了罰的準備，沒想到太后看起來比青姨還好說話。

至昨晚上青姨還因嘉太妃的事嘮叨了一頓。

慕家馬車早早守在外邊兒，另有家仆牽馬候著，見南音本想先上前詢問況，還沒靠近，宮門又出來兩位，笑盈盈道：“娘娘說，既是我們將娘子從慕府接來，自然也要完好送回。”

說著，已經練地侍奉南音往馬車上去，甚至沒給紫檀琥珀發揮的機會。

家仆見狀，忙打馬先趕回府里去報消息。

等馬車晃悠悠到了府里時，得知消息的云氏已經從里屋迎到了府門前，努力揚起了笑臉。

經過邊婢勸解，本覺得應該就是嘉太妃找太后說了甚麼，太后傳人進宮問趟話罷了，便歪在榻上想睡個午覺，沒想到兩位竟又隨著南音歸府了。

于是匆匆穿好裳，守在了府門前。

不同于晨時的悄無聲息，這會兒的陣仗要大得多，云氏邊簇擁的婢婆子以及府門前候著的小廝，連看了都有些驚訝，“怎麼這樣多的人？”

云氏道：“二娘子初次進宮，我心中擔憂，既怕膽子小被嚇著了，又怕不懂事做出甚麼失禮之事，一時沒注意就……兩位尚儀笑話了。”

先前不知就罷了，打聽后得知兩位竟是尚儀，等同于朝廷從五品員，云氏哪兒敢怠慢。

笑笑，“夫人真是多慮了。”

們一左一右擁著南音往里走去，雖是和善的姿態，但沒有任何人敢輕看。

眼見們陪著南音往南院去，云氏沒有猶豫，跟而上，礙于太后之勢，只敢走在后頭，心里飛快琢磨著南音這趟進宮到底發生了何事，太后竟然還派了兩位送歸府。

這大概是南院最為熱鬧的時候，平日甚有人走的府中一角，如今浩浩走來了一群人，驚得院墻鳥雀撲簌飛走，狹窄的小徑匯了長長一條人隊。

慕府在長安城中稱不上權貴，但也頗有勢力，府邸亦不失氣派。然而從大門逐漸往南院走，眼可見得越發偏僻，先前廊下的字畫，掛的致用，在這兒是一個都瞧不見。

一看便知，這位慕二娘子在府里過的甚麼日子，面上依舊淡笑，“娘子的院落當真僻靜。”

云氏上前笑道：“二娘子生如此，自就不喜熱鬧，更不愿見生人，我們如何勸也沒用，只得給安排這個院子。照我說還是要離主院近些才方便，但也不好過多管束，只能憑自己的主意。”

琥珀聽了，心止不住地冷笑。當初夫人一離世，沒過幾月云氏就迫不及待地向郎主求得了主院的位置，并把娘子丟到了南院，還其名曰不想人打擾娘子。

但急脾氣如琥珀，也知道這事沒必要在面前鬧，反正們心底應該明鏡一般，這種哄人的話兒，聽聽就算了。

進了院子，才發現里面多了兩張陌生的面孔，俱面無表在同青姨說甚麼，而青姨明顯在忍怒氣。

聲勢浩大的隊伍一進來，三人都愣了愣，起看來。

“青姨。”南音出聲，看向那兩個影，“這兩位是……？”

青姨繃著臉道：“夫人送來的兩個嬤嬤，老奴也不知是何意，就算是給南院添人手，這院子里也住不下了。”

云氏心中一，竟忘了這茬，眼下還不知這兩位代表了太后甚麼意思，但看這客客氣氣的模樣，怎麼也不像是不滿。

道：“是我著人特意為二娘子尋的，這兩位都是宮里放出來的嬤嬤，以前也是教宮里貴人們禮儀的。二娘子從前不愿出門，如今也是大姑娘了，總不好再像從前那樣散漫，便想著尋兩個嬤嬤，讓二娘子平日里無事時，可以多學學。”

單聽話里容，倒是一副慈母心腸，但對那兩個長臉嬤嬤仔細分辨幾眼，忽的笑了，其中一人道：“這幾年宮里放出去的，也沒聽說過有禮儀嬤嬤。若我沒記錯，你們二人曾經負責侍弄花園的花草，后來因力氣大，被分到了鸞儀宮做灑掃，可是不是？”

那兩個嬤嬤還在青姨面前擺架子呢，見了這群人也是懵了，待聽得準確無誤指出自己的份，登時一驚，仔細看去，那兩位可不正是面孔！

哆哆嗦嗦走來，俯道：“見過兩位尚儀。”

道：“我是聽說有些被放出宮的人，會打著宮里的名號招搖撞騙，沒想到你們倆個也有這樣的膽子。夫人想必是忙于其他，一時不察被蒙蔽了，這兩個不過是使嬤嬤，哪有資格來教導二娘子。”

話里不帶半分指責，卻如同一記響亮的耳，扇得云氏臉上火辣辣的！

兩個負責灑掃的使嬤嬤都能騙過，若非是不上心，便是自個兒不懂，無論哪種理由說出去，都不是甚麼好名聲。

確實是隨意找的人，并使了銀子給這兩個嬤嬤，打的自然不是真的教禮儀的目的，而是讓們看著管著南院，哪知道人剛來，就被太后邊的給指出來了。

云氏邊婢立刻俯首認罪，“怪奴婢沒仔細審問，辜負了夫人信任，竟們給蒙騙了，奴婢甘愿領罰——”

云氏順勢道：“定是要罰的，你若不懂，自可多來問問我，下次不許再擅作主張。多虧兩位尚儀認出來了，不然還要們誤了二娘子。”

便看著和婢做戲，哪兒不明白是怎麼回事，斂笑淡淡道：“這等辦事不利的下人，在宮里是要被重罰的。夫人下次還是把眼睛亮些，免得被小人蒙蔽。不過，今日太后娘娘還夸了二娘子，說二娘子懂事知禮，方才的散漫之言，恐怕是夫人多有誤解。”

云氏還能怎麼說，太后都夸贊的人，能說一句不好？

總算明白了，慕南音竟不知哪兒了太后的眼，這兩位尚儀竟是給人撐腰來的！

再如何咬牙，云氏還是得扯出笑臉來應對，連聲說是。

嫁進慕家這些年，除去最初幾年因份為妾而了些流言的傷害，但在府里有慕懷林順著，有云家撐腰，何曾過這等委屈。

跟著在南院待了陣子，等以“我們在府上待些時辰就回，夫人不必陪著”的理由讓離開，云氏再忍不住，回屋就開始摔東西，噼里啪啦一陣聲響。

“給我去打聽，宮里傳到底是個甚麼意思！”

婢想了又想，道：“二娘子生得這般容，宮里不會是……想把人留下？”

“就？”云氏提高了聲音，“那位要甚麼樣的人沒有，怎會留一個瞎子？”

從未往這方面想過，因從來就沒正眼瞧過南音，覺得這二娘子生母不過是個商賈之，子又古怪，還有眼疾，有幾個正經人家會瞧上，更別說宮里。

婢道：“一般而言，是不大可能的。但凡事需得多想想，奴婢覺得，夫人還是得郎主回來，同郎主說一說才是。”

云氏深以為然，夫君看得總比更明白些。

只是這一日，歸府后的慕懷林臉比還不好，繃著臉大步往書房而去，任云氏如何喚也沒理睬。

追至書房，云氏不滿道：“到底怎麼了，你竟連我的話都不愿聽一聽？”

慕懷林不言不語，坐在那兒許久，才沉聲道：“陛下駁了吏部給我擬任戶部郎中的折子。”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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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手仰銀杏樹時，顯得冷漠又寂寥

聽聞他本為一介布，從初場到擢升閣，及至為帝仲父權傾朝野，期間行盡佞之事

在他往上爬的途中，唯一沖的是擅用職權死了安勇侯的子，還因此險些喪命

旁人道他曾有位極的夫人，因安勇侯子而早早香消玉殞，以致顧相終生未再續娶

這些傳言，葭月不過聽了一耳

但沒想到一覺醒來，居然見到了三十年前的顧相，而的份，好像就是他那位注定早逝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