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燎原》第64章 第64章

萬丈, 在天幕勾勒出一道彩車,落在慕府,順著屋檐傾斜而下, 昏黃余暉籠在了每人頭頂。

南音被眾人擁至院外, 每一步都走得緩慢鄭重。如今渾沉重無比,挽雪在耳畔不住提醒,何時該下階,何時該抬腳。

先去正堂拜別過了祖母和慕懷林, 再去小佛堂拜別娘親溫泠。除卻在給溫泠上香時,眼眶微潤, 其余的時候都很平靜。

對于這座待了十多年的宅邸,并沒有其他兒家那樣的留

倒是慕懷林初次嫁, 容地雙目微紅,想難得拿出父親的模樣給予諄諄教誨, 及南音神頭滾幾番,咽了回去。

一刻鐘后,便要上輦車進宮了。

慕致遠早早便在外等候, 一青衫,只有一枚灰白玉佩懸在腰間,與往日模樣大為不同。

按照禮節,該是他這個兄長把南音背上輦車。

這段時日,因親妹妹了皇后,慕致遠陡然變得歡迎起來。往日同窗紛紛獻好,有些文也特意問他, 是否愿意去部下任職。

他差點重蹈覆轍, 飄然忘己, 但一走到南音院中,遠遠看見或坐或立的影,便想起了曾經一字一句的控訴。一盆冷水就頓時灑了下去,將他心中激的火焰點點撲滅。

在被南音控訴后,他其實并未從此一蹶不振,本是想慢慢彌補兄妹間的隔閡。但不知怎的,從那日起,就連連夢到娘親溫泠。

他比南音年長,對親生母親的記憶要深刻清晰得多。

溫泠生得極,對待一雙兒也向來溫,從前在夢中,總是問他過得可好。可是那日起,母親在夢中看他總是冷淡至極,一次又一次地背過去,“你不是我兒,你是云氏子。”

慕致遠著急追去,卻只能無措地看著影漸漸消失,過后又是南音的聲音在夢中回響,“你不是我阿兄。”

夢魘的時日久了,慕致遠心中原本的堅持搖搖墜,突的想起了自己轉變的緣由。

那是很小的時候,他想攢銀子給南音買生辰禮,也想給自己換置文房四寶。當時溫氏嫁妝鋪子還未給他們兄妹,府里的月錢又沒多,銀子怎麼攢都不夠,不管是為自己還是為南音買,都差了些。

慕笙月見到愁眉苦臉的他,不管不顧地非要拉他一起玩兒。他也不知怎的跟到了主院,然后在云氏的問話中沒忍住道出真意。

云氏笑,說這點銀子也值得發愁,隨手取給了他。

慕致遠得以買了看好的禮給南音,看見妹妹開心的笑。他想,我不真正親近云氏,只是利用而已,如此也能讓妹妹過得更好。

起初,的確是這樣的想法。后來每次去主院,他也都如此告訴自己,慢慢的深信不疑。無論做何事,他都認為自己是在為兄妹倆打算。

云氏可以助他許多,還能幫他早早得到功名,他先待那邊親近些,不為過。

可是再過段時日,他就漸漸忘了初心,連自己是為何了云氏的好兒子、慕笙月的好兄長都不記得了。因自從投向云氏后,他無需再考慮南音,無需再因尷尬的份在府中和書院備冷落,有云氏照拂,他才真正為了慕家大公子。

直到和南音的那場爭吵,以及連日夢魘讓慕致遠漸漸想起往事。

這只是讓他愈發愧疚難當的一個引子,真正打擊到他,讓他決定疏遠所有人,默默去當一個小兵的,還是這次殿試的失利。

他本以為,憑借自己的學問和之前云氏的助力,怎麼也能奪得前十,到頭來卻連前三十都未進。

如果是熬資歷,他從一個小小的文職熬到有品階都需一定年數。父親慕懷林不會幫他,如今他和云氏疏遠了,也不可能會再得到那邊的幫助。

這些結果似是在嘲笑他汲汲營營多年,親疏不分,最終卻只得了這麼個下場。

慕致遠把自己關在屋子里十余日,天天借酒消愁,日益消沉,直到無意中看到南音時贈他的書。

書中歪七橫八地寫了些字,大約是南音那時初學寫字,又因眼疾不便寫下的。請他不用太迫自己,只要兄妹相互扶持,無論他是功名就還是當個只能掙幾兩銀子的小卒,都不在乎。

慕致遠恍惚挲那稚的字跡,憶起很小的時候母親的話,思索良久,不顧慕懷林等人的反對和不解,竟在一次招募令中,去了軍營。

便有了如今一樸素站立在這里的他。

曾經那樣傷害南音,慕致遠意識到作為兄長本就不堪,更不配南音容照拂。如果他因此樂顛顛利用份而大肆得利,南音知道后,只會更加瞧不起他。

于是他生生忍耐住了,全部沉默示人,不管其他慕家人如何際,他依舊每日去營中當個不知名的底層小兵。這兒甚有人知曉他的來歷,給予他的,都是他憑本事得來的待遇。

不得不說,在軍營的這段時日,慕致遠得到了十足的磨練。如今他整個人消瘦是消瘦許多,但目比以往八面玲瓏的圓,更添了些堅定。

他在其中認識了一位朋友,那人亦有同胞妹妹,相差三歲而已,待妹妹極為疼,那點子月錢全都用來買禮了,說是要趁妹妹出閣前待更好些。

懷中揣著那點月錢累積起來買的禮,慕致遠中暗暗激。他這段時日都沒去找南音,趁著這次機會,想在臨別前把禮送出去,若是能……說幾句話便更好了。

克制住心,慕致遠默默等待,一步,兩步,三步……就在南音即將抵達他前時,一道影如風般肩,直接越過他走向了南音。

是韓臨。

韓臨卸去盔甲長劍,一錦袍,像個風流倜儻的貴公子,含笑道:“作為兄長,我來背妹妹出閣,不為過罷?”

們面面相覷,挽雪凝眉沉思。

惠寧大長公主出聲道:“自是可以的,你也是南音兄長,如何不行?”

韓臨便直接站到南音前,俯下子,輕聲道:“南音,上來罷。”

他眉眼是難得的和順,沒了小將軍、小霸王的桀驁,顯得平易近人起來。有人心嘀咕,那傳言中還說皇后和英國公世子有私,若是真有甚麼,如今怎麼可能親自來送嫁?可見那真真是編出的謠言。

南音微頓,像是微微抬首往慕致遠那邊看了眼,旋即收回目,攀上了韓臨的背。

慢慢騰起,隨韓臨托住的手,視線也隨之上升。

作為尚未及冠的年,韓臨肩背不算寬厚,但手臂的每一寸都結實有力,背得輕松,行得穩重。

短短的幾十步路,讓韓臨想起了許多,與南音的初見,以及和的每一刻。

前些日子他和南音的流言在長安城傳得沸沸揚揚,韓臨怒火沖天之際,還曾有過思量。審慎思考過一番,他甚至對暗中來府中的綏帝道:二哥份使然,注定要引風波,南音若嫁與你,今后必定還會遭逢許多意想不到的問題,你雖能護住,但不一定能讓安安穩穩。

接著大膽提議,說若是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言下之意是可以把流言坐實,換他娶南音。

然而深思慮的話,綏帝聽后只是投來淡淡一眼,無驚無怒,沒有任何波瀾。

只是那樣看了他一眼,就徑直離開了。

韓臨挫敗垂首,知道自己在二哥面前還顯得太過稚,甚至都激不起他出聲拒絕的

輸得一敗涂地。

但許是因為早有預料,心中做好了準備,他并未傷心絕,只是止不住惆悵失落。

畢竟,他也當真無數次想象過和南音共度余生的場景。

“南音……”

南音輕輕應聲,的呼吸就在韓臨耳側。

有一種溫的力量,也許并不能算強大,但總能輕易讓韓臨平靜下來。

“二哥行事素來堅定,他待你至誠,既娶了你,一定會好好護你。”他的聲音很低,話語容讓南音微微驚訝,眼神下來,“是,能嫁與先生,是我之幸。”

“能娶到你,也是他之幸。”走到輦車前,韓臨在原地頓足,“他也有缺點。”

“嗯?”

韓臨道:“二哥看著賢明,其實是個獨斷之人,凡真正想做一件事,他都會一條道走到黑,八頭牛都拉不回。他是一國之君,手握生殺大權,能夠勸他、敢勸他的人之又。便是我,有時候明知他的話不對,也不會反駁。”

他笑了下,“畢竟天子之怒,不是所有人都能經住的。”

南音跟著無聲彎了下,沒有說話。隨著和先生相日久,也發現了這點,但并不影響對先生的敬仰,人無完人,有缺點才正常。

“我不知你們二人將來會如何,他對著你,又是否會有妥協,但……”他遲疑了下,接道,“你要記住,不能萬事都順著他。若實在勸不住,便送信給我。別忘了,你如今是明儀郡主,英國公是你義父,我,我是你兄長。”

南音默然片刻。

人非草木,從前遲鈍,不懂世子之,不代表一直沒有察覺。但知曉之時,先生對意已經明晰,不可能再有其他想法,于是只能繼續故作不知,和韓臨愈發保持距離。

“謝謝。”冠兩側的珠翠輕輕搖晃,南音偏首看向這個年紀輕輕,已有了卓越功績的年,想再說些謝或祝福的話,又止住了。

他并不需要這些。

世子是熱忱坦率的年郎君,相信他不會困在這段并未真正開始的朦朧中。

韓臨在這簡單的兩個字中,覺到了更深的意思,不由一哂。

南音還是懂他。

在禮無聲催促的目下,他把南音送上輦車,接著翻上馬,聲音遙遙從晨風中傳來,“阿兄送你進宮。”

……

納采問名時,立后圣旨已經由鴻臚寺員設案奉告天地、宗廟。

為免累兩次,綏帝特令冊封和大婚在同日進行,于是今日需得先行冊封皇后大典,再行大婚。

輦車四平八穩,南音坐在其中閉目小歇,半倚著挽雪,由輕輕按肩頸。

觀南音妝面無毫損毀,挽雪頷首,示意侍將脂撤下。起初擔心皇后因出閣落淚,但娘娘遠比想象中鎮定得多,即便在小佛堂拜祭生母時,也只是微微握的手,沒有真正哭出來。

“輦車通過正門后,會在太極廣場停頓片刻,由禮上陳致詞。等禮回來,會有人奉上冊寶,贊接過,娘娘就能下輦往香案走去,跪冊封……”挽雪不厭其煩地將接下來的流程叮囑了幾遍,南音認真聽著,將每字每句都記在心中。

為了立為后,先生可說是排除萬難,其中阻力非常人所能擋。

即便無人對說過這些,南音也能夠想象出此事的艱難。

既然應下先生為他的皇后,與他并肩而立,就會盡自己之力做到最好。起碼,不能使他丟臉。

冊封、大婚這等大事都不能出現任何差錯。

在腦海中將流程演練一遍,即便閉目,心也沒有完全放松過。

隨著輦車穿過正門,接下來的每一幕都按照挽雪所言,連時刻都把握得十分準。

冠沉重,南音步履卻毫不顯遲鈍,舉手投足皆穩重有度,使不觀者出乎意料,心中都默默頷首,對這位天子力排眾議立下的皇后有了贊許。

全部流程走下來,南音渾已被汗水浸,禮服厚重,幾乎毫不風,額頭也有了涔涔汗水。

挽雪忙令一眾侍汗補,請轉乘厭翟車,往殿更

“陛下何在?”抿茶潤了下,南音稍稍恢復力,出聲詢問。

挽雪平靜的面上流笑容,“待會兒娘娘便要乘厭翟車與陛下會面,同去接敬拜了。”

被方才的冊封大典轉得頭昏,南音都忘了,有些不好意思,不由莞爾。

欽天監特選的黃道吉日,漫天霞直至此時仍然不散,鋪滿整個天幕,將皇城每一的飛檐翹角都染金黃。

綏帝早早便立在大殿階前,等候厭翟車將他的皇后送來。

袞服,戴十二旒冠冕,腰束金帶,龍行虎步,單站在那兒,便有渾然天的帝王之勢。

南音被扶下厭翟車,遙遙見綏帝的第一眼,幾乎在原地怔住。

從未見過綏帝這般模樣,他在面前,大都溫和毫沒有旁人口中的冷酷模樣。

此時此刻,約領會到,那些人口中說的君威,的確能夠一眼就震懾人心。

綏帝提腳,三兩步朝迎去,手接過南音,掌心暖得發燙。

南音因這滾燙的溫度發了一瞬,“先生。”

微頓,改口道:“陛下。”

“不必換。”綏帝道,“私底下,如何習慣便如何喚。”

南音嗯了聲。

按照正式規矩和禮節,和綏帝此時并不宜牽手,但綏帝本就為改了許多繁冗的禮節,這點小事,禮等人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早已著朝服在金鑾殿前的廣場等候多時,見綏帝終于攜新后而來,有些不知慕氏模樣的員不由老遠頸張

起初,只能瞧見一道和陛下并肩的影逆霞而行,相貌籠在余暉中模糊不清,只約可知頗有雍容風范。待人慢慢走近,面容漸漸眼,方知潤玉,華容婀娜,在高階上迎風而立,恍若天落凡,等閑不可輕視。

登時有不員呆若木,久久怔愣,直到禮高唱,方回神俯首,對帝后同行大禮。

跪拜,齊齊祝賀之聲直沖云霄,在耳畔久久回響。

萬人之上,莫過于此。

南音忍不住失神,在綏帝握的力道中清醒過來,這一刻前所未有地意識到:余生,當真要與大綏的天子并肩而行了。

**

過帝后敬酒,崔太后笑盈盈看南音被送往椒房宮,見綏帝還有些時辰才能回,便先行去椒房宮中。

外殿有近百侍侍奉,喜榻也圍了十余人,隨時等候差遣,見了太后紛紛行禮。

“哀家與皇后說些話,你們先在外等候。”

眾人會意,這是要在新后剛宮時,先行叮囑些話兒了。

按序退出殿,侍將門輕輕合上,發出輕輕一聲哐響,南音耳畔的世界陡然清靜許多,還有些不習慣。

如今頭戴龍合同紋的紅緞,需得等綏帝來挑,不大方面起或視,太后便按住人,免了的禮。

殿燭火明亮,八高柱擺在四角,每柱都擺放了十余紅燭。在正中的桌上,擺了兩高達近半丈的龍喜燭,長影覆在椒房的墻壁上,燭焰強勁旺盛,幾有沖頂之勢。

太后抬目瞭了圈,壁,畔浮現笑容,“南音,你可知這椒房的每一角每一桌,都是章親自布置。”

“先生曾與我說過。”

太后點頭,幾乎是看著這個外甥長大,從未見他在這些事上如此用心,但想到這是南音,好像也不足為奇了。

了罷。”親自將食盒取來,“稍微吃些墊墊肚子,待會兒行過合巹禮,自能再傳膳。”

同樣經歷過這一遭,太后深知其中禮節繁瑣,幾乎能去掉人半條命。今日這些流程,還是綏帝和禮部親自對過后,有所刪改的,不然以南音的子,這時候恐怕都要累倒。

看著南音小口咬下果子,太后輕聲道:“我沒想到,他當真能頂著重重力,執意立你為后。”

在這之前,本以為封妃已是最好的結果。所以得知立后旨意時,太后都驚了許久,而后若有所思,約明白了綏帝在這之前以強手段打盧家的原因之一。

盧家對后位幾乎有必得的決心,倘或盧德容等人仍在,這道圣旨一經頒出,必將遭到盧氏為首的眾多世家反對,那絕非是能輕松擺平的易事。

再觀如今,新任盧氏主事之人大力支持綏帝立南音為后,除卻這一家,還有崔氏、鄭氏都極快地送上了大禮。其余的那幾家,則是保持默然。

反對之聲沒有勢,綏帝才能如此輕易達所想。

握住那雙白皙的手,太后道:“南音,你可明白為后和為妃的區別?”

“……大致明白。”南音遲疑道,“為后,需與先生共風雨,同擔當,生死不棄。”

“是這樣,但也不僅如此。”太后輕聲慢語,從前未曾對說過的話,此刻盡數道出,“皇后是妻,也是臣。妃嬪只需侍奉陛下,令他滿意即可,但作為皇后……在深宮闈,你便有糾察陛下所失之職。”

語罷一笑,“自然,不是真你為史,整日盯著他的過錯。”

南音點頭,說懂得其中區別。

“你是個玲瓏剔的孩子,又堅韌難摧,陛下能娶你,我其實很放心。”崔太后語重心長,“但你也知道,陛下這把天子之刃鋒利無匹,常常一意孤行,不僅傷人,而且傷己,正需刀鞘藏鋒。”

目中映跳躍的燭焰,太后無比鄭重道:“你需為天子的這把鞘。”

“天底下除了你,再無第二人可擔此任。”

話語吐出口,輕飄飄南音耳中,愈發讓到其中的認真,直到崔太后離去,仍在思索這話中的數重深意。

從韓臨到太后,他們的意思都多有相似,說明陛下最近行事確實讓他們到了不妥。大概,是希能勸諫陛下?

一刻鐘后,綏帝終于歸來,大殿諸位侍、侍水涌來,齊聚殿,服侍二人行合巹之禮。

和之前相比,這已經很簡單了,被卸下冠后,南音整個人都覺輕快許多,抬首在綏帝目中飲下合巹酒,面上升起桃花般的紅暈。

在殿中奏稱:“禮畢。”

挽雪等人扶南音幄,服侍禮服,將珠釵一一卸下,如云般的烏發披散,分在耳側,巧雪白的臉。

不多時,綏帝亦被侍奉著解去袞冕,僅著中進帳。

們魚貫而出,將門窗一一合上,頃刻間,周圍就靜下來,唯余銅爐飄出的淺淡香氣氤氳,側則是悉的綏帝氣息。

分明獨過無數次,甚至相擁、相吻。但此時此刻,南音卻覺手腳局促,有種不知把它們放在哪兒才好的張。

許是看出了的心,綏帝沒有立刻轉來,和南音一左一右在偌大的榻上,靜坐了片刻,彼此都幾乎能聽到呼吸。

“先生。”卻是南音先開口,“先生累不累……?”

“不累。”綏帝聲音如常,未有毫疲倦,好像當真不怎麼累。

南音終于鼓起勇氣抬首,瞬間便落綏帝深邃的眼中,霎時整個人都滾燙。這目太有侵略,即便經了克制,依然讓南音到神魂發燙,有種赤條條坐在綏帝側的窘。

強忍,出聲道:“我整日都沒怎麼用食水,想來先生也一樣,再吃些面罷。”

面是方才侍們奉上的,猶冒著熱氣,綏帝頷首,和南音分食了一碗。

洗漱的水和香湯早就提前備好,南音下榻洗過手,回遲疑問:“先生,可要再沐浴一番?”

先前更時,已經又了遍子,如今依舊清爽,倒是不用。

綏帝沉一番,道:“我去去便來。”

說罷挑開帷帳往屏風后去,不多時殿便響起嘩嘩水聲,讓靜坐帷的南音止不住臉紅心跳。

先生他……的確非常偉岸,高大拔,僅著中時,便能清晰看到其下理分明的魄,若是上來,不一定能承得住。

聽聞先生臂力驚人,當初征戰東突厥時,能夠繃重弓,一箭殺數里外的敵將。

不似大綏前幾任皇帝都是文士,先生文武兼修,既有智謀,也有武力。

左思右想,愈想,中愈如擂鼓。待綏帝回榻時,發現南音已經默默坐在了左上角,像個意圖用床帳和被褥掩住自己的小鵪鶉,想要逃避的模樣也顯得十分可

長眉不由微揚了下,綏帝沒有直接靠近,而是道:“今日在外敬祝時,相如端向我求了一事。”

“……甚麼?”南音抬眼看去。

“他心悅鄭盡的孫,請我給他賜婚。”

在這之前,相如端其實已向鄭家表明過心意,之所以請求天子賜婚,也是希能給予鄭瓔最大容

“五娘若知道,定開心極了。”南音忍不住問,“那先生應了嗎?”

“鑒于他此前查案有功,自是應了。”綏帝眉眼和下來,此刻有種平易近人的氣質,“并著禮部備了賀禮。”

聞言,南音為那二人到高興,“早在表兄寄住鄭家時,他們便已生,表兄和我說過,會在考取功名后向鄭家提親,他果然不負此諾。”

綏帝微微笑了下,“行止是君子,一諾千金。”

他道:“今日大喜,他們借機請命,另外又賜了幾樁婚事。”

南音好奇詢問,綏帝便把人一一講給聽,知曉如今對長安城所有的高門士族仍不算悉,還將其出背景都說得十分清楚。

不知不覺間,二人越靠越近。

待最后一個“的”字消失在綏帝間,南音發現,他們竟不知何時捱在了一起。

登時一驚,下意識想挪開些,卻被綏帝迅速按住,就著彼此正坐的姿勢朝吻去。男子的氣息鋪天蓋地覆來,像織出了的金籠,將錮其中,間也在被肆意攪弄,嘖聲不斷,南音被奪走了呼吸,很快就無力招架,雙頰泛出深深的紅暈。

染上緋,更是不勝收。

無法再穩穩坐著,被綏帝下,不由自主地陷進了的被褥,雙手被牢牢按在頭頂之上,渾只余能稍作掙扎。

“怕嗎?”綏帝稍微起拉開距離,低啞著聲音問,氣息亦變得不穩。

“我若是說怕……先生會容我休整幾日嗎?”南音試探地輕問。

綏帝低笑出聲,膛發出細微的震,“恐怕不會。”

他低首輕啄了下南音滾燙的臉頰,“我已等了太久。”

意思便是,他已經沒有耐心了。

南音別過臉,側首枕在綏帝的臂上,頗有些破罐子破罐的意味,“既如此說了,那……還問甚麼。”

閉上了眼,眼皮張地不停抖。

綏帝又笑了下,抬手溫面頰,待南音的忐忑稍微平緩,這才真正俯下去。

的,初初綻放的花兒,便在今夜被狂風驟雨無侵襲。

風吹雨打過后,花瓣微蔫,唯余點點珠留于其上。

……

燭淚在燈盞中積攢了大半時,殿靜已歇。

鑒于今日大婚勞累,二人又都是初次,綏帝并沒有太過放縱,稍饜足之時便停下了。本還想和南音說些話,但已經累得手指都難,只勉強從間含糊回應幾聲,就閉眼睡了過去。

低眸凝倚在前酣眠的南音,綏帝無限,力仍然很好,甚至可以將人抱起走個數十里不停歇。

但無論有甚麼想法,他都下去了,只就著這樣的姿勢看著南音,時而把玩的青或手指。

這些小作其實頗為擾人睡眠,可南音著實太倦,往往都是勉強支開眼皮看一眼,見是綏帝便又陷睡夢。

大婚當夜,便如此過去了。

南音朦朧睜眼時,發現綏帝竟依舊是先前的姿勢,不由訝然,“先生一夜未睡嗎?”

“睡了,只醒得早。”綏帝面不改扯謊。

南音半信半疑,了下,發現四肢酸得很,尤其是幾個,還泛著的疼,登時又是臉微紅。

問過時辰,得知已不早了,忙支起子,“該去給娘娘,母后請安了。”

“晚些也無妨。”綏帝不以為意,他后宮唯有南音一人,上也只有崔太后,無需太過勞累。

南音卻不依他,推著人起,“第一日便不按時請安,既是我失禮,也是不敬母后。縱然,也不可如此。”

綏帝無法,只能順意召侍侍奉,準備讓請安后再回椒房宮補眠。

待二人快速收整好,已過去了兩刻鐘,差不多是該給太后請安的時辰。

綏帝傳來輦和南音同坐,若無必要時刻,幾乎就沒松開過的手。南音很是不好意思,但綏帝堅持,那些宮人又都很是知禮地低著腦袋,便隨他去了。

漸盛,到達鸞儀宮時,崔太后已端坐座上等待他們,見了二人,過敬茶,封了大紅包,又叮囑了些慣常的吉利話。

作為婆母,崔太后無疑是極易相的一種,半點為難南音的意思都沒有。

看出南音的疲倦和綏帝示意,十分道:“哀家今日起得早,這會子想睡個回籠覺,你們請過安便先去罷。”

南音赧然應是,如何聽不出這是太后的說法。

于是在太后那兒待了不超過半個時辰,又回到椒房宮。

邊被侍奉著解,南音終于想起一事,“喧喧呢?”

按理來說,小家伙這時候該被放出來了。

“它太鬧了,這陣子就讓侍先陪著。”綏帝攬往榻上去,“再睡會兒,我在這陪你。”

每逢帝后獨時,侍們都會非常懂事地守在角落,沒有傳喚不輕易靠近。

南音確實仍然很困,眼底泛著淚花兒應了聲,隨口問道:“先生有幾日的假?”

天子大婚,自也是有婚假的,這些日子無需上朝,除卻急國事外,也不用理任何政務。

“一月。”

南音迷糊唔了聲,被他擁著,倚靠在綏帝膛又慢慢閉眼,只在意識沉眠的最后一刻想到,大綏天子大婚不是最多休息半月麼,怎麼是一月?

不過已經無法清醒思考了,那點點疑只能暫時擱置。

但很快,南音就切會到了綏帝說的一月假期意味著甚麼。

他實在……太黏著了。

除了回門那日忙碌些,其他時候無需理政務,無需接見大臣,綏帝就白日里陪看書作畫漫步,夜里在榻上癡纏,且每一夜,都比前一夜纏人的時辰更長。

許是發覺在慢慢適應,他愈發肆無忌憚起來。常常一到夜的時辰,南音尚未反應過來,人就已經被在了床榻上,接著,就是一陣令人沉淪的歡愉。

連著七日七夜,綏帝都是如此。

起初南音還能按時在清晨起榻,出椒房宮逛一逛走一走,悉如何理宮務。

但夜里綏帝耗費了太多力,后來即便憑著著過人的意志力,也無法再起了,常常日上三竿才睜眼。

綏帝卻已經練過劍,回又躺回了榻上陪

這樣的婚假,不僅南音招架不住,侍們臉紅,消息慢慢的,還傳到了太后那兒。

“夜夜都……”太后止住,震驚的神過后,這把年紀都不由臉熱起來,搖頭道,“定是陛下貪不知節制,那孩子怎也就這樣順著他。”

想到南音畢竟是個孩兒,這方面恐怕是勸也難勸,攔也攔不住。

在國事朝務上也許可以勸住綏帝,但這件事上,恐怕只能聽之任之。

太后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個原因。

倒不擔心綏帝,自年期過后,綏帝就猛串個子,長如今的高大模樣,且時常習武,力無限。

只是南音,那樣弱的孩子,正是花一般的年紀,怎經得住這樣無度索取。

實在放心不下,心道,作為長輩,還是得去說說這對新婚夫婦才是。

作者有話說:

9000+哇,我是不是超牛!

寫完這章,我覺自己也被了七天七夜,渾

嘿嘿嘿嘿嘿,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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