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彌瞧見自己被人扯子的場景，哪怕神智尚未完全清明，被冒犯的本能卻讓他猝然出手。

沈夷舌頭牙齒打架，解釋的話還未出口，忽然眼前繚，整個人便被重重摔在他的那張床板上。

謝彌憑借本能翻而上，死死地住了，像是一只轄制住獵的野，后背胛骨猛然張開，宛如展翅的鷹翼。

他呼吸急促，一下接著一下，滾燙的熱流一一撲在耳畔，讓耳尖仿佛被火苗舐過一般。

他眼神雖然不甚清明，神卻異常冷冽，他殺人滅口這套作倒是極悉，也不顧自己上的傷開裂出，他一手捂住的，另一只手已經上細膩的頸子，蓄力待發。

要是在這里被謝彌不明不白地掐死了，沈夷怕是下了地府都沒法轉世！口不能言，手指胡劃拉，又在他那雕青上狠狠抓了把。

謝彌居然脊背了下，子繃的如同滿月，鉗制住的力道不由松了松。

沈夷趁機低了聲：“彌奴！”

這一聲似乎終于喚醒了他一部分神智，他渙散的目慢慢聚焦，略微調換了個姿勢，兩手撐在耳側，目落在臉上片刻，皺了皺眉：“公子？”

他氣息不穩，卻終于松開對的鉗制，衫不整地起：“大半夜的，我還當是哪家的登徒子。”氣息雖不穩，中氣倒還足。

沈夷給他損的面頰發漲，毫無底氣地辯解道：“你胡說什麼...”

幽幽暗室里，謝彌整理的聲格外大，讓的話沒半點說服力。

“是我胡言了，不過...”他痛快認錯，利落地扣好腰帶，雙手抱臂，角在暗皮笑不笑了下，嗓音卻是一本正經的：“我是正經人家的清白男子，總還是要避一避嫌的。”

他正經？他正經到對一個有夫之婦下手？！正經到在床笫之間那般折騰？！

沈夷咬了咬下，生生轉開這個讓冒火的話題：“蔣媼說你突然昏過去了，我來瞧瞧你傷的如何了。”

“公子好雅興，”謝彌顯然不為所，向門外瞧了眼，扯了扯角：“不帶下人，也不帶醫工，只為了來瞧我一眼？”

他素日說話的語調再正經不過，可正因為正經過了頭，尾音上揚，便著一輕狂和戲謔，欠揍得要命。

沈夷心里忽然一，一邊斟酌著詞句，緩緩道：“其實我夜來尋你，主要是因為早上的事兒...”

如果猜得沒錯，和謝彌日后的矛盾主要就在今日的鞭刑了，能把這事兒囫圇解釋過去的話，至可以讓謝彌沒那麼記恨。

謝彌略有詫異地挑了挑眉，似乎對沈夷專程來找他解釋到詫異。

他心里轉過幾個念頭，面上沒泄出一，隨即勾了下角，慢慢道：“公子不必介懷，殿下當時已經沉了臉，公子為了令殿下展，罰我也是應當的，何況我本就有錯，公子若是為此事耿耿于懷，倒是我的不是了。”

他的語調簡直忠厚的不像話，任誰聽了也挑不出一病來，但沈夷是聽出一寒意，他越是這般說話，心里就越是記仇，不覺口舌發苦，知道兩人的梁子定是結大了。

“我并不是為了討太子喜歡，”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威嚴些：“早上你的確驚了太子的車架，引得太子震怒，若我沒猜錯，殿下怕是已經了將你杖斃的念頭。”

為世家，說話做事自有一套，當然太子未必會為這點事殺人，但為了解開梁子，不得不把話說的重些。

一邊在心里祈禱謝彌吃這一套，一邊又放緩了聲音：“我主提出對你施以鞭刑，也是為了救你一命，若真讓太子來懲治，后果不堪設想...”

故意嚇唬人，邊說邊微抬下，用這個作掩飾自己的心虛。

謝彌在夜里的目力也分毫不影響，把自以為的小作瞧的一清二楚，嘲弄地扯了扯角。

面上裝的厲害，心里其實頗忐忑，又補了句：“不過讓你傷的這麼重，也是我的不是，我會請醫工來給你好生醫治，你有什麼要求盡管和我提。”

這歉倒是道的頗誠懇，的確有疏，給謝彌行刑的，是和他素有嫌隙的林部曲，沈夷當時一是心煩意，二也是想讓謝彌以后行事收斂些，沒多想便應了林部曲。

誰想到，林部曲下手這麼狠，還特意選在眾目睽睽的地方，令他在太子和那麼多人面前辱，可林部曲手是點頭的，現在就算解釋，謝彌也不會信的。

何況，當時對他施以鞭刑，雖然談不上討好太子，但也是為了盡快平息紛爭。

說完，便不由得屏息，等著謝彌的反應。

若他能被自己說服，那這場仇怨說不準還能化解。

謝彌確認說完了，才保持著之前那個誠懇的語調：“不敢，都是我的不是，公子沒有半點錯。”

沈夷已經到幾分他說話的習慣，這話一聽就是在敷衍，還真是油鹽不進...

謝彌這樣的人，顯然不是你討好或者放低姿態就能降服得住的，只能以后再徐徐圖之了。

沈夷頗為沮喪，強忍住反復解釋的沖，取出袖間的紫晶膏放在一旁，悶悶地道：“你好生用藥吧。”

說完，纖細的手指攏了攏兜帽，低頭出門去了。

沈夷倒是有點心眼，但不多。

謝彌目落在溶于月影的背影上，若有所思，很快又收了回來。

他并未那盒膏藥，隨意掃了一眼，便低頭瞧著自己上縱橫錯的鞭痕，想到早上迎駕的場景，惡劣地彎一笑。

江談...

江談那個狗崽子命大，姓蕭的幫他擋了一劫，沒讓江談在他手里缺胳膊的，只廢了他手下幾個得力的能臣，他到底是平安返回了長安。

真是可惜了。

謝彌收斂思緒，低頭瞧了眼腰腹間的雕青。

他那里的皮敏，方才還被沈夷狠狠抓了兩把，疼倒不是疼，不過那滋味倒比早上挨那二十鞭子還讓他難。

他目緩緩下移，果然見另一只兇蠢蠢地想要抬頭。

謝彌磨了磨牙，臉難看。

沈夷回去之后，也睡的不怎麼踏實，第二日一早便來蔣媼：“阿姆，我大兄快回長安了，你打發林部曲去我大兄那里接應吧，短期不必再回來了。”

沈夷長兄任職的地方在邊關，頗多自然不必說，蔣媼見出手懲治林部曲，不免有些詫異。

沈夷又問：“阿姆，我邊應當還能在添置一名部曲吧？”

原本世家私兵部曲眾多，且世代累迭，后來圣上下令裁撤世家私兵，如祖父長兄邊還能多帶點人，邊能配備的部曲不超過六個。

蔣媼約猜到的意圖：“您的意思是...”

沈夷極有斗志地抬了抬手：“阿姆幫我傳個話，以后彌奴便是我邊的部曲了。”

小心囑咐道：“待他傷好全了，讓他來見我。”

......

謝彌的子當真驚人，那樣重的鞭傷，他不過五六日就好的差不多了，余下的便是在斗場那里留下的傷，這就得好生調養了。

謝彌現在也算是高升，從男奴升為的部曲，份更高于良人，蔣媼還為他量定做了幾套制服，部曲的裳是由窄袖胡服改的，腰那里收的很，寬肩細腰，他又把滿頭烏發扎了個高高的馬尾，颯爽利落，當真是貌過人，是住了滿院的葳蕤風。

沈夷卻瞧的頗是郁悶，當初要不是為所迷多瞧那一眼，祖父哪至于把這麼塊燙手山芋帶進府里，如今進不得退不得扔不得，委實騎虎難下。

強打起神，儀態優雅地半坐榻間，一只胳膊搭在玉枕上，施放和藹可親的笑容：“這打扮適合你的，傷勢如何了？”

謝彌揚起眉梢笑，一字一字地道：“托公子的福，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他歪了歪頭，補了句：“是我的不是，現在該公子為主人了。”的部曲都是這麼的。

沈夷腰肢本能地了下，臉上友善的笑容掛不住了，當即惱道：“別這麼我！”

很難不想到夢里他一邊低著主人，一邊狠狠進犯的樣子。

謝彌有點疑地看了眼泛起桃花的臉頰，似乎不解對這個稱呼的排斥。

不過他這人屬驢的，專和人作對，故意出個有些為難的表，皺眉：“可是這樣不合規矩啊...”他欠打地拉長了腔：“主人。”

沈夷□□的想讓人再打他一頓，磨了磨牙齒，又不愿在他面前怯，甩袖道：“你什麼就什麼吧。”

謝彌更來勁了：“好的，主人，多謝主人。”

沈夷：“...”

不過謝彌倒是提醒了一件事，有沒有什麼法子，能既籠絡謝彌，又確保他不會進犯自己？

想法子把他閹了？

心里轉著這個念頭的時候，目不由自主地掃向謝彌腰間。

如何才能斬了那只把欺負的死去活來的兇呢？

不過也就是為了解氣隨便想想，抬手招了招，示意謝彌走近，一邊從上到下打量著他，一邊試探道：“如今你一人流落在外，家中的親朋想必是擔心的，我倒是有心幫你聯絡家人，關于你以往的事兒，你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嗎？”

關于謝彌后腦失憶這件事，是祖父驗證過的，當然不會懷疑，只是想試探一下，謝彌究竟是什麼份。

若是無兵無權，怎麼可能問鼎天下，改朝換代？

以后他們這些世家還指謝彌來拯救！他可千萬不能掉鏈子！

謝彌側了側頭，微皺起眉，一派痛苦神：“回主人，我真的想不起來了。”

沈夷失地噘了噘，又覺著這個作不雅，忙用絹子掩住，謝彌在一旁瞧的可笑。

還是不死心，目又把謝彌打量了一遍，目落在他右耳上——那里沒像夢里一樣佩著耳飾，只是打了個耳眼，約莫是為了防止傷口發炎，他隨意了細小的蠟棒。

魏朝男主并沒有佩戴耳飾的習慣，除了異族人或者私奴家臣，有會打耳眼的，瞧他相貌，定是漢人，難道謝彌之前也是別家私奴？瞧瞧他這通的霸道專橫氣派，倒也不像。

他到底是什麼人？

沈夷苦思的功夫，蔣媼出去又折返回來一趟，面似有不喜，又有幾分猶豫，定了定神，才道：“公子，太子殿下派人過來了。”

太子...

沈夷心頭絞擰了下，不由閉了閉眼。

謝彌緩緩收回視線，出個捉不定的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