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盤完長發，垂下手臂，準備洗手的蔣溫予聞此微愣。

偏頭看向遲焰，發覺他也在瞧自己。

遲焰烘干了手，轉面朝，舉止悠閑，落向的眸卻認真。

似是一定要等到的回答，讓還了這個人。

蔣溫予的腦袋飛快轉，斟酌后回:“我請你吃飯，可以嗎？”

遲焰一瞬不瞬地盯著，眼睫眨的速度加快，躲避他的視線。

遲焰的目上下掃，從在燈下更顯亮度的發，到發髻上的綠檀木簪。

最后停在前的背包，那支出一半簪頭的桃木簪上。

他同時聯想到昨晚的某一幕。

“我的飯局可不好約。”遲焰懶散地回復。

蔣溫予沮喪地耷拉下眼，心想也是，在他看來，他們只有短短幾面，怎麼會同意和吃飯？

“這支簪子和你這條旗袍不太搭。”

遲焰再度出聲，朝蔣溫予走近一步，直接上手，掉了頭發上的綠檀木簪。

蔣溫予始料未及，發髻松散，三千青長泄。

玉蘭香頃刻濃郁了兩分。

遲焰安安靜靜地觀，不放過眸中閃過的驚慌與錯愕。

直至長發完全在后散開，找不出先前落在肩側的一縷。

遲焰去蔣溫予背包上的桃木簪，遞給說:“這個更適合。”

一切發生得太快，蔣溫予愣怔幾秒才找回自己的意識。

雙手去接那只桃木簪，本能地應:“哦。”

遲焰把取來的綠檀木簪回的背包，轉去洗手。

近距離，又有些親昵的舉，讓蔣溫予心中有頭小鹿砰砰撞，雙頰添了熱度。

不需要照鏡子，已敢肯定自己臉紅了。

以防被遲焰瞧出端倪，蔣溫予快速地低頭，機械地用桃木簪盤頭發。

遲焰又是邊洗手，邊從鏡中觀察的作，心沒來由地不錯。

他轉向烘干機，語調里著輕佻的雀躍:“現在還完了。”

尾音尤在，遲焰已再次做完雙手的烘干，往外面走。

蔣溫予綰好頭發，定在原地，確定再也聽不到腳步聲，才轉去。

注視空的過道，回味遲焰最后的那句話。

還完了？

他就是看不慣用綠檀木簪配上的玉蘭旗袍嗎？

不知道桃木簪又哪里和玉蘭旗袍相配了。

估計遲焰是個完主義者，眼中容不得一點兒沙子吧。

蔣溫予抬手，頭上，被他握過的簪子，角在不知不覺中上揚。

洗干凈手，平復心緒，等臉上消了大半緋，才掉頭出去。

這家中餐廳的裝潢比較復古，全是方桌長凳。

蔣溫予回到包廂，宋穎和寧澤坐一張長凳，旁邊分別是張豪和遲焰。

走過去，坐到僅剩的一張長凳，也是遲焰和張豪的中央。

宋穎拿著菜單，見回來了，隨口問:“溫予，你怎麼去了這麼久？”

蔣溫予擺弄面前的餐，回:“盤了下頭發。”

宋穎當然看出綰起了長發，驚奇:“你盤頭發不是眨眼睛的功夫嗎？”

蔣溫予撕著筷子的包裝紙，想到適才的事，不太自然地應聲:“今天有點兒手生。”

遲焰坐姿閑散，手里晃著玻璃杯，瞥了瞥，眼中漾開似有若無的笑意。

他出聲:“點菜吧。”

宋穎收住了話頭，目落回手里的菜單，正在翻到飲料的那一頁。

說:“溫予，我幫你點了哈，旺仔牛。”

們認識多年，了解彼此的喜好。

別的時候，蔣溫予都是大大方方地應好，可眼下，有遲焰在場，泛起了一張。

張豪接話:“加二，遲哥也好這一口。”

宋穎沒多想:“行。”

遲焰來了興致，放下玻璃杯，看向蔣溫予問:“你也喜歡喝旺仔？”

蔣溫予整理好餐，低低地接話:“嗯。”

“有眼。”遲焰笑了一下，“一會兒必須要個杯。”

蔣溫予聞此稍稍有怔，彎起標準的禮節笑:“好啊。”

張豪沖對面的遲焰說:“你是找不到人還喜歡旺仔這種小孩子喝的玩意兒，逮住一個就不放過，是吧？”

遲焰挑挑眉，承認:“是啊。”

張豪嘖:“喝多年了，還喝不夠。”

遲焰自得道:“我這長。”

張豪:“你也就在這件事上長了。”

遲焰角勾起個邪的笑，沒反駁。

蔣溫予垂眸盯著面前的餐，余卻有右側的男人，他的一舉一，一說一笑。

幾人都點過菜后，陸續上菜。

飲料送來，遲焰率先把一罐旺仔推給蔣溫予，順便禮貌地問:“現在喝不？”

蔣溫予點點頭，遲焰單手打開拉環，再收回手，開自己的。

雙雙打開后，他和蔣溫予的了一下。

易拉罐清脆的聲響在生意火熱的餐廳中，不算醒目。

但在蔣溫予聽來，勝過了周遭所有。

有禮地回應，捧起旺仔罐喝了小口。

味道十年如一日的甘甜，卻似比以往喝過的都要純香。

能和這個口相提并論的，唯有高一那個初冬晚夜，十六歲的遲焰送的那罐。

宋穎一心在寧澤上，張豪盯著服務員上菜，沒人注意到他們的曲。

菜品全齊，幾人開始筷子，張豪的話多，活躍氣氛的頂級選手。

寧澤板著一張臉，宋穎各種找話題和他聊天，他不得不吭聲。

遲焰不時和張豪搭腔。

一桌人只有蔣溫予默默吃菜。

張豪瞄好幾眼，給對面的遲焰發微信:【遲哥，等會兒我要加人妹子微信，你給兄弟個面子，一起加了。】

遲焰的手機在桌上震，他拿起來看完，不耐煩地回復:【你想加人微信，為什麼要拉上我？】

張豪:【這不是怕單獨加，不同意嘛，我昨天晚上加，就沒鳥我。】

遲焰:【和我有半錢關系？】

張豪:【列表多一兩個人又黃不了你一單生意。你不用擔心被人纏上。

宋穎全心全眼在寧澤上，蔣溫予明顯就嫌棄你。】

遲焰的視線在“明顯”和“嫌棄”兩個詞語上停留片刻，逐漸變得晦暗。

張豪:【先前在車上，我從后視鏡中看到了，蔣溫予本不想和你坐一塊兒，要不是人妹子知禮節，懂涵養，八會和宋穎換位置。】

遲焰薄輕抿，掃一眼旁邊安靜吃飯的人，回想昨晚和今天。

原來不是他一個人這麼覺得。

遲焰懶得搭理張豪，手機扔桌上，灌了一大口旺仔。

張豪估不準他的意思，但管不了那麼多了。

他的面頰堆起笑，對蔣溫予和宋穎說:“這個周末我生日，有時間來玩啊。”

蔣溫予聞聲抬頭，筷子杵在飯碗里。

宋穎問邊的男人:“寧澤，你去嗎？”

張豪替寧澤回答了:“他跑不掉的。”

蔣溫予的眼珠子不著痕跡地往遲焰那邊轉了轉，他也會去吧？

張豪給解了:“還有遲哥，去年你生日，我下了本，是時候還回來了。”

遲焰晃著手上的旺仔罐，散漫地笑:“只要你不擔心我去了以后，把你的風頭全搶了。”

張豪覺得很有可能，改口:“你禮到就行了，人別來了。”

遲焰:“那多虧，人到禮才到。”

“你來不來。”

張豪換上和口吻，對蔣溫予說:“來嘛，人多熱鬧，我最喜歡熱鬧。”

蔣溫予瞅瞅眼前這頓飯，人家請了客，總是要還的。

頷首:“好。”

張豪欣喜，正想掏手機，宋穎快他一步:“既然以后還要一塊玩耍，為了聯系方便點兒，咱們加個微信唄。”

張豪正有此意，趕忙應好。

在他吆喝下，遲焰和寧澤都把微信二維碼打開了，讓蔣溫予和宋穎掃。

宋穎想加的人只有一個，樂呵地對寧澤說:“我就說總有一天，你會同意加我的。”

寧澤夾著菜，沒理睬。

加到遲焰微信的蔣溫予和宋穎的心差不到哪里去。

只是無法像宋穎那樣，落落大方地表現出來。

蔣溫予快速地瞅遲焰的名片資料。

當真是搜索過無數次，卻不敢添加的那個號。

哪里想到就這樣加上了。

這種驚喜，如同隨手一買的彩票，沒曾料會中頂級大獎。

蔣溫予糾結了短暫的時間，決定不給這個號改備注信息。

這頓飯結束，幾人分道，蔣溫予和宋穎回工作室。

趕工到晚上九點，兩人才回家。

蔣溫予洗漱完，坐到床上，進微信回消息。

爸媽的，員工的，還有張豪的。

張豪的消息很簡單，問下班了嗎。

蔣溫予尋常回復后，往下劃拉，看到了今天新加的遲焰。

終于有時間，也有足夠的空間，看他的微信號和朋友圈。

遲焰的微信名是一個字母“C”，頭像一片空白。

他的朋友圈同樣單調，無不是貓貓狗狗。

似乎也不是他養的，都是路邊的流浪貓流浪狗。

他本人沒出過鏡，最多拍到他白皙修長的手，或在給貓投食，或在貓頭。

他發朋友圈的次數不多，又是僅半年可見，十條左右的容，蔣溫予反反復復看了好幾遍。

不由彎起角，這麼多年過去，遲焰在喜好小這一點上，真的沒怎麼變過。

他們的高中有好幾只流浪貓，時常有人拍到遲焰喂貓抱貓的照片。

高一下學期，蔣溫予已經和遲焰不是同班同學了，兩人的教室差了三層樓。

一次吃完晚飯，等上晚自習的休息時間，蔣溫予一個人爬到樓上，企圖能上他。

蔣溫予如愿了，但沒想到又是在教師辦公室。

蔣溫予老遠就聽到有老師在咆哮:“遲焰，你上課睡覺的病能不能改改？能不能老老實實地完作業？我知道你是嫌棄容太簡單了，但是你能不能注意一下影響力，其他同學都看著呢。”

瑰麗的落日在天邊蔓延，斜照長廊，灑落一地橙。

四下無旁人，辦公室的門留著一條，蔣溫予膽怯，又萬分想去探一眼。

走到近，通過門瞧見，穿著藍白校服的遲焰坐在中年老師面前，側對辦公室的門，并攏的大上趴著一只橘貓。

是學校頂有名的那只。

遲焰對老師抑揚頓挫的教導充耳不聞，心無旁騖地順貓。

老師氣得連連著氣:“遲焰，我想和你好好談，你抱著貓進來我都沒管，你能不能聽聽我在說什麼。”

遲焰的目落在胖乎乎的小貓上，澄澈溫:“我有在聽啊。”

老師閉了閉眼，著火氣說:“那我說了什麼，你給我復述一遍。”

遲焰娓娓道來:“您說我目無尊長，來見老師還擼貓，說這只小橘這麼可，怎麼就被我騙到手了，說您在我這里重視的程度，還不如一只貓。”

老師呼吸急促:“我有說這些嗎？我分明一個字都沒有！”

遲焰優哉游哉地回:“您在心里說的。”

老師覺得自己需要速效救心丸，為了老命著想，揮手說:“你趕快走。”

“謝謝老師，老師再見。”遲焰抱起貓就走。

他在轉的剎那，敏銳地察覺到門口有人。

染笑面霎時間變沉。

一門之隔，一線隙，做賊心虛的蔣溫予對上他漆黑的眸子，第一個念頭就是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可沒跑出去幾米，遲焰迅速地追了出來。

清越喊聲在空曠的過道回:“同學，聽還逃跑，罪加一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