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證的第一件事，是給各自的父母打電話。

這絕對是有生以來，荀先生看荀白最順眼的一次，隔著電話荀白都能到他有多開心，約聽到大哥的聲音，那些聽不太清，唯獨后面那一句，揚聲說著，生怕聽不見。

“也配？能嫁給藺知宋就知足吧！”

來自荀白的二哥，荀時程。

傲慢，自負，脾氣差，荀白第一時間能想到用來形容荀時程的詞語，就是這些。

從踏進荀家的第一天開始，他就沒給過自己好臉。

十五歲的荀白還會因為被排被孤立被辱罵而到傷心難過。

二十七歲的荀白已經能夠很淡定的聽完這些并且翻個白眼。

荀先生連忙安了荀白幾句，真真假假也懶得管，道：“婚我也結了，順了你的心意，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明明語氣很溫，荀先生還是有些被刺痛，他訕訕道：“找個時間和知宋一起回來吃飯吧。”

“知道了。”

掛斷電話，藺知宋那邊也結束。

他把風遞給了荀白：“起風了，穿上吧。”

恰到好的讓荀白很用。

“一會你有事嗎？”

荀白搖頭。

“那要一起去吃個飯嗎，和我朋友。”

好像不管做什麼他都會很耐心的詢問的意見，不會自己擅自做出什麼決定。

這樣的尊重，荀白發自心喜歡。

“好。”

抵達會所將近十二點，荀白和藺知宋一起上了樓，在拐角去了洗手間。

荀白對著鏡子補了下妝，后出現一個孩子的影。

“荀白？你也在這里啊！”從語氣中聽得出很驚喜。

對于這個一C家的高定，眼睛圓圓，活潑明的孩子，荀白只能說，不。

是陳嘉央的妹妹，陳嘉禾，寶生胡同眾多孩子之一。

和荀白不同，陳嘉禾是胡同里那些男孩子的心頭寶，要是了一點委屈，就會有一堆人爭先恐后的安，為出頭。

在荀白已經學會用表面的溫來保護自己的時候，陳嘉禾還被捧在手心里，摔一跤都可以哭好久，然后纏著父母哥哥給買禮。

們兩個就好像鏡子的兩面，鮮亮麗和岌岌無名，天邊皎月和泥地枯枝，這樣的對比，荀白自認為，沒辦法和陳嘉禾相的來。

哪怕，一直對很熱。

所以荀白只是淡淡的和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

陳嘉禾似是看不出的冷淡，上前很興地握住的手：“早就聽說你回來了，你來這和誰吃飯呀？我哥他們就在這邊，你要不要過來坐坐？”

荀白本意不愿，但是，沒想到藺知宋說的那些朋友就是陳嘉央他們。

躲也躲不掉了。

無奈之下，荀白和陳嘉禾一同往包廂走。

要是能再晚一點過來就好了。

荀白很想投訴這家會所，怎麼隔音能做的這麼差。

以至于陳嘉央口而出的那句話在耳邊清晰無比的響起。

“不是吧藺哥，你還真的跟荀家那個私生結婚了啊？”

一塊陳年傷疤再次破裂的時候還是會痛的人難至極，舊傷之上，再添一道，那傷口只會更大。

荀白握著門把的手漸漸收，微，發白。

實在無法從容應對這樣淋淋的，刺得渾發疼的話語。

那個詞將永遠釘在恥辱柱上，那個份讓所有知曉的人用異樣的眼看待，不管做出多努力都改變不了。

過了很多年，再提起時，同樣讓覺得窒息。

可那是的錯嗎？

不是。

荀白替自己回答了。

逆來順可以對著莫宛如，可以對著荀家兩兄弟，但絕對沒理由對著外人。

荀白正要推門而的時候，聽到了藺知宋的聲音。

“陳嘉央，別我罵你。”

“現在是我太太。”

重逢以來，藺知宋一直讓荀白覺得，他溫謙和，磨平了年意氣。

兩句話又把帶回了那個夏天。

附中外的梧桐樹枝葉繁茂，蟬鳴一聲接著一聲，又噪又烈，年在廊道上奔跑，激起一陣風，一的朝氣，貫穿整個盛夏。

他從窗外過，荀白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的清楚，聽的清楚。

年帶著明的笑，說：“陳嘉央，打球去。”

時隔多年，他的聲音在荀白這里最清晰。

意氣風發的年好像又回來了。

包廂里眾多人開始勸和，嘈雜一片，倒沒再聽見藺知宋講話，倒是陳嘉央，似是不太愿的說了句：“藺哥我錯了。”

胡同里那些孩子，到底以藺知宋為首的。

陳嘉禾在外面歷經從尷尬倒愕然的心理變化。

聽的不太清楚，就是私生清晰一些，正心惱恨陳嘉央的語出無狀，大家也算一起長大的，怎麼能那麼說話，想向荀白道歉的時候，藺知宋卻說，是他太太。

怎麼，一點都不知道呢。

陳嘉禾眼眶發酸，淚腺發達，按著原本的子，也要不管不顧哭一場的。

可還在外面，當著荀白的面。

實在不好意思。

荀白沒發現這些變化，等著時間差不多了，不會讓所有人尷尬了，才選擇進去。

里面都是些悉的面孔，從小到大，見也見過不了。

荀白直接去往藺知宋邊，在場唯有他和自己最親近。

藺知宋展一笑，問：“怎麼去了那麼久？”

答：“遇見嘉禾了，和聊了兩句。”

陳嘉禾點了點頭，笑著說：“這麼多年沒見白，真是一點變化都沒有。”

下面立馬有人起哄：“怎麼沒有啊，這不是越來越漂亮了嗎。”

大家哄笑一團。

都是些會看眼的，以前怎麼對荀白那都已經過去了，剛藺知宋維護那勁兒，連從小玩到大的陳嘉央都能懟，這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從今兒起，荀白是藺知宋的太太，跟他們徹底是一個圈子里的，再有意見也得憋回去，老老實實把人當嫂子看。

這頓飯吃的不算太無聊，有熱場子的人在，先前那點不愉快可以被忘掉。

藺知宋同他們搭著話，也一直照顧著荀白。

話是真的，別人不問的話，一個字都不會說，安安靜靜的吃著飯。

有那麼一種人，哪怕一言不發，靜靜的坐在那里，就足以吸引所有人都注意力。

荀白就屬于這種。

由而外散發出來的典雅氣息使的貌更吸引力，之所以奪目，是因為漂亮，即使是放在人堆里也可以一眼看到，也因為的學識。

在場大多數都是附中畢業的，知曉荀白高中的時候績就數一數二，大學去了北外大家也沒有很意外，在語言學上確實極為有天賦，高中的時候就自學了日語和俄語。

大學主修英語，還不忘學習其他語言，不敢說通，翻譯工作要用的時候一點問題都沒有。

外文優異也就罷了，國學經典也從沒落下。

讀過的書，造就了的腹有詩書氣自華。

飯桌上同聊天的幾個人從一開始的微微不平到折服，本沒花太多時間。

和流是一種。

后面荀白算是游刃有余了，藺知宋在一旁看著，并不意外，一直都是閃閃發的。

結束時，藺知宋和荀白站在一，那些人搭著話，同他們講新婚快樂，還問：“婚禮什麼時候辦啊？”

未知。

所以藺知宋答：“辦了肯定會通知你的。”

他們走后，一伙人才漸漸散開。

陳嘉央臉一直不太好，有人過來拍了拍他肩膀：“還不高興吶？”

“荀白不配。”陳嘉央冷冷說著，或許他能夠與荀時程共，對于荀白的份，他無法釋然。

“那你就配了？”邊人開玩笑說。

“兄弟啊，人荀白好的，也沒招你不是，再說了，藺哥都跟人結婚了，事已至此，你再不喜歡又能怎麼樣，看開點，啊。”

看不開了。

-

飯后人總是容易犯困。

上車以后荀白用手撐著頭，沒多久就睡了過去，藺知宋開車很穩，從飯店到荀白家大約半小時的車程，睡了一路，到樓下也沒醒來。

藺知宋并未醒，把外套掉給蓋上，自己下車了會氣。

今天是他為數不多的跟陳嘉央說狠話。

年紀小的時候，脾氣不太好，爭吵打架不在話下，年之后關系愈發親，這還是頭一次發火。

荀白的份在寶生胡同是個公開的。

的母親跟荀何好了十六年，也就是說，荀何婚出軌。

明知道一旦曝他的事業會遭遇毀滅的打擊，他還是管不住自己。

荀白的母親是南京人，江南子的婉約在上盡顯。

那樣沒名沒份的跟了荀何十六年，聽著他說會跟妻子離婚的鬼話。

荀何怎麼會離婚，事業上他還要仰仗岳家的幫襯。

那個人自欺欺人十幾年，終于發了。

要麼荀何離婚跟在一起，要麼就帶著荀白一起死。

第一次，抱著荀白跳樓，消防員來的及時，所以沒事，住了一段時間的院。第二次，割腕自殺，沒救回來。

這些發生在荀白十五歲那年。

才知道，自己是個私生，進寶生胡同的那一年，忍著所有人異樣的眼，到現在，整整十二年，自己忘不掉，別人也沒忘掉。

短暫逃離后，終于又回來了。

藺知宋覺得煩躁，想煙。

他以為在外套里，視線挪開的一瞬間才想起，沒有的。

前天就開始戒煙了。

荀白討厭大煙鬼。

高中時有男生煙，荀白經過的時候都會捂著鼻子翻白眼。

他是唯一見過溫假象下最真實那面的人。

荀白這一覺睡了得有一個多小時，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藺知宋在外面，揪著枯枝逗小貓。

莫名覺得很可。

把上的外套拿下來，推開門下車。

“怎麼不我？”

“看你太累了，讓你多睡會。”

荀白笑了下，“那我回去了。”

藺知宋把枯枝放下，拍了拍手，他側首著荀白，悠然道：“荀白同學，我們現在是合法夫妻，似乎是沒有必要分居的。”

好像很有道理，荀白眨了下眼睛，點頭。

“那我上去收拾東西。”得快一點，明天就要上班了。

“我幫你。”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