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鶯木然地立在帳外，心中明白自己該離開這里了，蕭長寧和未來太子妃在一起，這里沒有的容之了。

蕭長寧，不是會保護的依靠了。

應該走的。

可腳下卻半天邁不開步子，似乎被牢牢釘在地上一般。

近乎冷漠地聽著帳傳來的輕微話音。

時不時的，還會響起春桃刻意開朗的笑聲，蕭長寧和那位曹小姐的聲音，卻是半點不可聞。

不一會，春桃、青竹幾人都從帳走了出來，朝著相反的方向去了，帳只剩蕭長寧與曹蓉兩人。

仿佛老天爺故意和開玩笑一般，佟鶯下意識地向左一側頭，正好過一道隙，看清了帳的場景。

蕭長寧和曹蓉分坐在桌案的兩端，曹小姐忽得輕笑著說了句什麼。

男人一向漠然的眼底，浮現一興味盎然，盡管不明顯，可佟鶯太了解蕭長寧了，心知，這是男人心好的表現。

兩人又談幾句，蕭長寧忽得朝曹蓉探過出手。

曹蓉一怔，坐在原地未，微微不自然地看著蕭長寧。

佟鶯順著男人的目過去，卻微怔住。

一打磨細無比，銀白玉鑲嵌其中的木簪，正在曹小姐的挽發上。

玉被帳的微折，刺得佟鶯眼睛痛。

這簪子……見過的。

那日出宮時，錦繡閣老板娘的話還在耳邊回響，“這簪子經常戴著能調養子呢，藥效極好，又不用喝苦藥，如今京城千金難求，只有我們這能做，公子還親自設計，真是用心良苦啊，不知是哪家有福氣的姑娘……”

是了，這簪子是蕭長寧花了重金，自己畫圖紙，甚至自己上手打磨的。

調理，待產待懷的子，是最合適的。

不會看錯的，全天下僅此一支。

現在，就戴在那位有福氣的姑娘——曹小姐頭上。

曹蓉拔下簪子，蕭長寧靠近，兩人舉著簪子說著什麼，蕭長寧側頭看著曹蓉，像每一位大婚前的夫君一般。

忽得有些悶，只想找個空曠之地，狠狠地呼吸兩口空氣。

什麼都顧不上，不再想任何后患，不再擔憂給蕭長寧惹來麻煩，佟鶯不管不顧地跑出夾，沒頭沒尾地朝遠跑去。

一路上跌跌撞撞，也不知磕到了哪里，撞到了什麼，佟鶯跑到樹林旁，彎下腰，捂住自己的心臟。

那一刻，痛徹心扉。

那一刻，佟鶯很想很想遠走高飛。

那一刻，偌大天下，仿佛再無容之。

“佟鶯？”旁邊響起安穩的聲音，一雙有力的臂膀扶起，“你怎麼會在這里？”

“你不是沒跟太子來圍場麼？”

佟鶯抬起頭，裴和風微微蹙眉的臉出現在眼前。

“裴大人……”佟鶯看了他兩眼，垂下眼眸，慢慢道：“我被人打暈帶來的，你……可否送我回宮。”

“你在這等我，我去去就來。”裴和風掃過的眼睛，佟鶯眼中干，一點淚意都無。

不一會，裴和風再次趕過來，懷里抱著一個狐斗篷，沒有多問，他忽然把斗篷展開罩到佟鶯上，又幫戴上兜帽。

暖意襲來，佟鶯這才發覺自己手腳冰涼僵。

裴和風定定著，眼中是自己都沒察覺的忍。

佟鶯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裴和風抱起上了馬，向圍場外疾馳而去。

- - -

“殿下，沒有異常。”衛風走進帳，對蕭長寧躬稟告道。

蕭長寧卻眉心蹙起，眼睛向帳外的一個夾，忽得站起，大步朝帳外走去，曹蓉迷茫地跟著站起。

蕭長寧徑直走到那個夾，定定打量著這個沒有任何不同的夾，半晌，垂頭默默看著那片草。

曹蓉不好出帳，立在帳口問道：“殿下，是有什麼事嗎？”

的心也跟著提起，他們討論的可是權力傾軋大事，倘若被任何一個人聽到，都不是小事！

“這片草，好像是有人在長久地站過！”曹蓉注意到什麼，沉聲道：“殿下，此事不可帶過，定要快快尋到聽的那人，然后……斷絕后患。”

蕭長寧沒出聲，聽到這話，忽得冷冷瞥了曹蓉一眼，那一眼太銳利，讓曹蓉也忍不住閉上。

好在男人很快回過神，走回軍帳道：“無妨，孤自會派人去查。”

曹蓉不好多說，雖心中還是不放心，但仍舊跟著坐了回去。

衛風躬告退，曹蓉看著眼前的男人，略一躊躇，還是問道：“太子殿下為何對臣這簪子這般興趣？”

蕭長寧看著桌上放著的木簪，沒有手去，只是淡淡道：“有些眼罷了。”

曹蓉拿起那簪子，挲著出神道：“殿下知道這簪子的效用？”

蕭長寧神未變，微微頷首。

曹蓉立刻把那簪子丟到一旁，低頭告罪：“這是父親托人打做的，臣以前從未見過，上了馬車才剛剛得知它的藥效，為在圣前不失禮數，故未取下。日后，臣不會再戴了……”

蕭長寧看著那簪子，看了好一會，才沉聲道：“你日后是大蕭太子妃，倘若喜歡，孤可命人再去打一副，但這支……莫要戴了。”

曹蓉雖不懂為何，但也知曉這是蕭長寧給臉面，沒有推，得地垂頭應下。

末了，道：“多謝殿下答應臣，與臣提前相見一面。”

蕭長寧抬眸看，“無妨，各取所需罷了。”

最后幾字，蕭長寧有意無意地說得意味深長。

曹蓉看著眼前的茶杯，沒有出聲。

時辰已經過半，蕭長寧起送客，曹蓉也自然地放下一個小卷軸，轉喚來如煙。

如煙走進軍帳，細彎的雙眸不住地在蕭長寧與曹蓉之間來回打探，注意到曹蓉頭上沒了出門時戴的簪子，不知想到什麼，捂一笑。

曹蓉立刻瞥了一眼，如煙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慌忙跪下告罪。

蕭長寧不復剛見到曹蓉時的，似是有心事，只是背對著們揮了揮手，曹蓉就帶著如煙退了出去。

不像來時一般，蕭長寧還親自去馬車下接，走時，蕭長寧背著手看軍帳上掛著的大蕭地圖，一言不發。

好似，對太子殿下來說，本就只是比生人更近一層的關系罷了。

曹蓉坐上那輛不起眼的青馬車，如煙有些興，幾次看過去，想要問小姐帳中的事，但曹蓉神冷淡，不像有要談論此事的意思。

終于，如煙連日來的興到達了頂點，幾乎忍不住臉上的笑意，湊近小姐著嗓子。

“小姐，今日可算見到太子殿下了！真不愧是真龍天子啊，好有氣勢，奴婢一見到太子爺，話都不會說了，手也不知怎麼擺了！”

曹蓉柳眉揚起，有一搭沒一搭地回道：“是麼？”

如煙沒有注意曹蓉的反應，激地連連點頭，“是啊！奴婢本以為老爺就夠威嚴了，沒想到太子爺年紀輕輕，竟這般有威懾力，幸虧奴婢不在東宮伺候，不然總覺得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小姐，您今日為何一定要來見太子殿下一面啊？”如煙說著撓撓頭，“這倘若被有心人傳出去，對您名聲不好。”

“名聲？”曹蓉失笑，“我何時還有過名聲？”

如煙心知自己說錯了話，忙打了自己兩下，岔開話題，“小姐，奴婢跟了您十三年，您可算要出嫁啦，日后主東宮，二小姐和夫人再也不能給您臉看！您就有太子殿下護著了！”

曹蓉的隨著馬車的晃輕輕搖擺，沒有回如煙的話，忽得想起什麼，把從取下后就從未戴過的簪子遞給如煙。

“砸了吧。”

如煙帶笑的臉一怔，斂起笑意，接過白玉木簪。

“砸，砸了？”如煙結結地確認道。

“可，可這是老爺今日才令人取回來的呀，還是讓人快馬加鞭送過來的，命您日日佩戴的。奴婢聽聞這樣一個簪子是千金不得呢，戴著又能調養，小姐您雖無甚大礙，但早日戴上，日后……想要子嗣也方便不是麼？”

曹蓉似是不想再說，擺擺手，“讓你砸就砸，怎的這麼些話。”

如煙看出曹蓉的不對勁，也不敢再說話，只喏喏道：“倘若老爺問起……”

“就說丟了。”曹蓉三兩字斷言道。

也是，小姐如今是欽定的太子妃了，老爺寵小姐還來不及，哪會因為這點事就像從前一般，對小姐大發雷霆呢。

這般一想，如煙又心舒爽起來，就算今日小姐與太子殿下相有些隔閡又如何，夫妻哪有隔日仇，小姐聰慧又才，太子殿下定會慧眼識人的，往后，還不知怎麼恩呢！

窗外街景閃過，曹蓉靜靜著。

這是久在深閨的，難得見到的。

往后，便更難尋到了。

可這是對最好的選擇，蕭長寧允諾給的事，足夠閉眼睛一頭陷下去。

正這般想著，馬車前方就突然響起一陣喧嘩，似是有人鬧事，約約間還可聽到“四大世家”、“太猖狂了”、“好像是曹府”、“打死人了”等模模糊糊的字眼。

不一會，馬車駛到喧囂響起的地方，哄鬧聲慢慢變大，還夾雜著人與小孩撕心裂肺的哀哭聲。

曹蓉從隙中認真地一一掃過，瞇起眼睛，似是要把馬車下的每一個人記在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