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的眼睛生得又大又漂亮，仰頭著人時，便有一不諳世事的純真無邪。

“玩？”

薛子濯無言以對，看著面前眉眼盈笑的，挑眉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著玩？”

織織滿眼疑：“是有，不好的事嗎？”

薛子濯沉默，片刻之后苦笑道：“你還真是什麼都不心啊。”

俗稱，沒心沒肺。

能平安長這麼大，薛子濯真的很佩服，由于上次織織與魔手之時那些人的奇怪反應，薛子濯來找之前，特意打聽了一下織織的事。

這一打聽，才發現這姑娘竟是個孤兒。

棄嬰，廢，備輕視，如今又失去唯一疼的師尊，簡直慘到沒邊。

本來就已經無依無靠了。

修為且不論，經過上次一番鬧，現在外界可全都注意到了。

單這幾日，就因為單手接霒天扇、與眾魔打斗、又主投降靠近季雪危，外面已是吵翻了天。

有人覺得是細，需要好好審問。

還有人覺得明明是個廢材，突然這麼強，也許是與師尊有關。

不管是哪種，對都是壞事。

薛子濯來這里頗廢了一番功夫，這周圍明顯有人在把守，八是沖著織織的。

鑒于救了他的命，薛子濯也不會坐視不管，他拉著悄悄到無人的地方，直接開門見山：“你想不想離開這里？”

織織：“想！我想去找漂亮哥哥！”

“那個漂……咳，季雪危，咱們先不管他……”薛子濯一想到這姑娘拉過小魔王的手，就覺得離譜，尷尬道：“總之咱們先設法出去，才能進行下一步，現在你已經被他們給了，這周圍全都是結界，只能進不能出，若是強行沖破，輕則重傷吐，重則道心碎裂，筋脈全斷。”

結界嗎？

薛子濯這一說，織織才抬頭看向四周。

現在所在的地方，位于一片云海之中。

周圍山峰佇立，深淵無底，目之所及，皆是漂浮的仙臺樓閣，瑤臺瓊樹。

日穿云層，一片炫目的湖山，層巒疊嶂，千巖競秀，萬壑爭流，風中靈氣清涼怡人，朝霞金于云海之后，天穹直上萬里。

云間偶爾傳來清越長啼，有仙靈寵穿梭其中。

很。

一點也看不出危險。

織織問：“那要怎麼，逃出去？”

“這就要看你自己了。”薛子濯笑容微斂，一改之前的吊兒郎當，表出奇地嚴肅，“一開始我不確定，以為你最多只有玉衡境，但那日我仔細觀察你出手之后，發覺你本不會運轉心法，也不懂使用法訣，我說的對不對？”

織織點頭：“對。”

“所以。”薛子濯沉聲道：“你所發揮出來的能力，只是一小部分，實際上遠遠不止，如果能正確用出靈力，就能沖出去。”

哇！

原來這麼厲害？

織織興道：“那怎麼，正確使用？”

薛子濯拿出儲囊，在里面翻了翻，找出一大摞泛黃卷邊的書籍出來，一本本地翻了過去，喃喃道：“等我找找……我這兒也沒囤什麼頂級心法籍，最多也就開境，不過湊合著用應該沒事，總之你先把靈力運轉對了，那威力就自己出來了……誒有了！”

薛子濯出一本薄薄的小冊子，“就是這個！懶人速心法！”

織織：“？？？”

這名字……

真的能靠譜嗎？？

這小冊子的書頁都快爛掉，一看就不像什麼正經心法，真的不會修走火魔嗎？

織織十分懷疑地看向薛子濯，后者無奈道：“……你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我說靠譜就靠譜。”

織織繼續懷疑：“真靠譜的話，為什麼你，那麼菜？”

薛子濯：謝謝，有被辱到。

他雖然菜，但是他又不是無良商，囤的東西可都是寶貝！

雖然織織覺得這小冊子可能不靠譜，但總好過自己用修為，考慮再三之后，還是接了這心法，薛子濯便強忍著屈辱，翻開書頁，迅速念起心法法訣。

織織閉上眼睛認真傾聽，按照法訣運轉大小周天，作痛的丹田終于升起一奇異的暖流。

“有用！”織織眼睛一亮，“我覺到變暖和了！太好了！”

“不錯。”薛子濯又念了三遍，說：“你試試對著西南方的運轉心法，打出一道靈力。”

“好。”

織織閉目，掌心微合。

隨著心法的運轉，周漸漸漫起點點眼可見的靈力，環繞著周流，掌心的越來越亮。

冷風呼嘯，寒霧漫騰，萬葉紛飛。

掌心猛地往前一推。

“轟——”

颶風卷起，滿肩的烏發齊齊往前掠，睜眸的剎那，掌心渾厚的靈力轟然往前推去。

眼前的虛空驟然“嘩啦”一聲，猶如鏡面碎裂，驟然折出無數破碎的明影，如落葉飛霜般墜落，與此同時，四面的景象慢慢如漩渦般變得模糊又迅速清晰，呈現出了另一幅山水構造。

這才是本來的樣子。

“我們，走。”

織織拉著薛子濯，風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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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子濯的“懶人速心法”雖然有用，但畢竟是臨時拿出來湊數的，只能勉強讓織織用出一些靈力出來。

但織織的傷還在。

本來還想帶上師姐一起逃，但這結界破裂的同時，周圍弟子就已經被驚了，織織暫時無法跟他們打，再加上薛子濯說師姐是安全的，便只好先帶著薛子濯溜出去。

可出去了之后，織織強忍著傷飛了一個時辰，發現前方的路還是不到頭。

織織：“……”

好像飛了個寂寞。

這上清派實在是……太大了。

單單是山峰和峽谷，便已經眼花繚目不暇接了，每座山峰之間又有明的廊橋云海，盤結錯的陣法，不小心走錯的話還會發迷陣，織織在里面漫無目的地穿行了好久，都覺不到頭。

天吶。

為什麼會！這！麼！大！

這真的只是一個仙門嗎？織織驚呆了，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仙宗，這要是換了蒼羽宗，早就溜達無數個來回了！

“這就是你沒見識了吧，這可是上清派！”

在一座山頭停下來之后，薛子濯指著遠方云海之中、猶如神降世間的巨巍峨峰，說：“看到那山頂之上，承接著天穹的靈海沒？”

織織注意到，浩瀚靈氣形了萬丈高的龍卷風，因為積得過于強勁，已經化為帶著五神的靈海，猶如雪崩倒流，全都往天空涌去。

連帶在那些小山峰，也無一般漂浮在空中。

之前他們無論怎麼飛，都好像被無形的力量越推越遠，無法靠近那里。

“此為‘琨息龍山’，三萬年前，靈山眾巫聯合十圣聯手斬殺魔祖妖神，平定混沌天劫，殊不知因未曾搗毀魔骨埋下極大患。

七千年前，魔骨重現，妖鬼涌人間，道祖以一人之力平修羅鬼蜮，并在當時的主戰場——而今的上清派，以好友神龍琨之骸，造就這一道通天大陣，鎮守修仙界。”

這琨息龍山之中的靈氣至純至圣，歷時七千年三界更迭，乃是天地之間最強的乾坤法陣之一。

六道眾生無人能破。

也因此，在道祖隕落、修仙界最不堪一擊的那一段時間，魔族進犯數次，卻始終被琨息龍山抵擋，無法再進一步。

也因此，即便是魔也不得不服，仙人兩族世代在這琨息龍山之下俯首拜，以懷念激他們的道祖，并以此山為無上榮。

上清派正是依此而立。

“那個道祖，聽起來很厲害！”織織嘆。

薛子濯驕傲道：“那是！那可是道祖啊，事跡三天三夜也說不完，你出去隨便問問，誰不把道祖視為唯一的……”薛子濯似乎意識到自己太激了，咳了咳，“言歸正傳，眼下上清派正在籌備的祭靈大典，便是在這琨息龍山祭道祖散落的一魄，只是缺一個六道絕靈作為介。”

很不幸，織織就是。

織織有些沒繞明白：“道祖既然隕落，那為什麼還要……”

“你不知道這道祖對于道合仙盟來說，是怎樣的存在。”薛子濯說著，嘆了口氣：“即便還剩下三魄，也不愿眼睜睜看著其煙消云散。”

說到那三魄……

還不是織織那位漂亮哥哥干的好事。

還沒完全出世，就能殺了道祖，真不愧是萬年魔胎，當年混沌天劫留下來的大禍害。

織織想了想，大概明白了，他們之所以要抓，是因為要帶去參加那什麼大典，好阻止道祖的一魄消散。

憑什麼？

織織才不配合。

眼下的當務之急，是他們到底該上哪去，怎麼離開這里。

織織傷不容樂觀，薛子濯考慮再三，設法找了兩個落單的普通弟子，讓織織揍暈過去，再換上他們的服，搶了他們的腰牌，偽裝上清派弟子。

“正好他們去的方向是萬經閣，據說那里那上清派最大的藏書閣，藏著無數失傳的絕世籍，還有一些記載破陣的辦法，我們去找找地圖，說不定還能找到離開的辦法！”

薛子濯說這話的時候，簡直兩眼發。

織織覺得他就是見錢眼開了。

想去薅點寶貝去倒賣吧。

其實織織不太想去，有些難，但薛子濯卻說：“我們要是不去找破局之法，你就不怕被他們抓住，就一輩子都見不著漂亮哥哥了？他那麼喜歡你，你忍心嗎？”

織織：“不忍心！”

去就去！

誰怕誰！

薛子濯心里嘚瑟：哎呀，這傻妹妹真好哄。

哄好傻妹妹之后，薛子濯帶著傻妹妹混進了萬經閣。

那萬經閣是個足足有三十多層高的寶閣，木質階梯層層曲折，環繞往上，每一層皆有明的結界相互承接，兩側燭火黯淡，兩人高的巨大書架排布離奇，像是遵循著某種機關陣法。

里面的弟子白飄飄，一邊劍，一邊在以靈力在書架上整理著書籍。

空氣肅穆抑。

織織和薛子濯跟在幾個白男之后混進去，悄悄走到一書架前，佯裝在清理上面的灰塵。

“那小魔頭才兩百歲，便能統領整個黑水幽都，可見其手腕，我瞧你們還沒殺了他，就開始沾沾自喜，未免高興得太早。”

一道冷淡高傲的音驀地響起。

腳步聲緩慢，一前一后，在空曠的樓發出悠長回響，前方人影綽綽，一道燭火被袂帶得晃。

眼看著他們要過來，薛子濯拉著織織背過去，低頭擋住臉。

“靈曦仙子說的是。”

另一道恭敬的男聲道：“不過雪梧峰峰主和廣玄真君對殺他是勢在必得，此番我們既已占據上風，應該不會有什麼差池了。”

織織鼻尖嗡，總覺得空氣中好像彌漫著奇怪的氣息，怪怪的，說不上來。

悄悄抬頭，不老實地東張西。

那里劍的弟子長得好黑啊……

……等等。

黑？

了眼睛，再看時，那人已經不黑了，變了他右側那人額頭發黑。

好黑。

這就是傳說的……印堂發黑？

織織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東西，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人，發現那人拿書轉時，臉又不黑了。

變了路過他的弟子印堂發黑。

那黑氣似乎能傳染。

好神奇。

織織徹底被勾起好奇心，這黑氣有種悉的氣息，便追著那黑氣，彎腰悄悄往前，一溜煙兒地躥到屏風后。

“你別——”

薛子濯想拉住織織，但礙于后那兩個長老，他一時沒逮住，眼睜睜看著跑出去。

薛子濯：我麻了。

他錯了，他明知道這小姑最坐不住，到底是有多想不開，才帶來這種地方啊！

不遠。

那靈曦仙子還在說話：“這次一定要殺了季雪危，若等他三百歲徹底年，便再難圍殺，而今你上清派掌門和諸位大長老皆不在派中，你加派人手巡查，切勿讓別的邪祟趁機而。”

男子：“您放心，有琨息龍山，一只魔都跑不進來。”

靈曦仙子緩緩轉，出那張瑰麗的容，嗓音清冷傲慢：“魔域素有攝魂之法，季雪危更是其中翹楚。若不是三清卦預示兇兆，師祖也不會命我親下昆侖、到此協助，祭靈大典若有差池，我拿你們上清派是問……”

……

織織這邊。

追著那黑氣，像貓兒追著麻雀。

趁他們不注意，翻過欄桿，又往下躍了一層，右手攀著墻壁懸掛的鐵鉤往里一，準落地。

在右邊。

不對，又到左邊去了。

織織靈活地追著那黑氣，那黑氣似乎沒有發現，一邊不停地換，一邊翻箱倒柜搞著破壞，不是搗毀靈石就是撕書，偶爾還敲暈幾個弟子，手法甚是暴力。

“好悉。”

織織想起了漂亮哥哥。

就很壞。

越看越像。

雖然不一樣，但是那懶洋洋的走路姿態，舉手投足的冷酷肅殺，簡直是和漂亮哥哥如出一轍。

可他不是被重傷了嗎？

織織正想繼續往前沖，后領突然被一拽。

整個人都被拎得腳底打，惱怒回頭，馬上就吃了一記暴栗，“還跑！再過去就要被發現了！”

“……嗚。”

織織委屈捂頭。

薛子濯反了！敢打！

薛子濯簡直驚魂未定，看著這姑跟個猴兒似的滿場，那心簡直是上下跌宕，翻江倒海。

他到底造了什麼孽，要到這種驚嚇。

他現在好不容易悄悄追過來，把逮住了，說什麼也不會在這要命的地方待下去了，直接要悄悄往外挪。

織織被他拽著領往后拖，不不愿地看向方才的方向。

那黑氣呢？

跟丟了？

織織好不容易看到一個像漂亮哥哥的人，實在是不想錯過，萬一以后都見不著了呢？大不了被發現了就負責斷后，讓薛子濯先跑。

才不怕！

下定決心，織織看準時機，反手用力一拽后的薛子濯，拽著他閃到了黑暗的角落里。

“我保護你。”對薛子濯說。

后的人沒說話。

太安靜了，織織疑回頭，“你……唔！”

被捂住了。

撲面而來的冷之氣。

悉的覺更強烈。

難道是……

織織猛地瞪大眼睛，在這背著的黑暗中，看不到“薛子濯”于黑暗的上半張臉，只看到潔冰冷的下頜。

對方忽然彎腰。

隨著他湊近，漆黑的雙瞳漸漸從下明晰起來。

明明眼型沒變。

瞳仁卻好似斂著一點雪。

“噓。”

他豎起一手指。

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