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在話，刑定南那樣的家庭，就算是缺吃穿的年代，他也沒有真挨過，雖然不一定頓頓大魚大，但是想喝湯的時候還是能喝到的。

刑定南跟穆繼東蹲在灶臺前，一人手里端著一個小碗，他抿了口，還在回味中，穆繼東就連忙問他，神得意，“香吧？”

刑定南狠狠點個頭，“特別香！”

可以說，這輩子還沒喝過如此香的湯。

“你這是什麼？”

“就是山上一般的野，家里母要留著給我閨下蛋吃，我可舍不得宰了。”

刑定南喝過野湯，野湯雖然香，也沒香到這個份上，刨除的問題，那只可能是他們家的補藥方子。

好東西誰不想要，不過他也知道，有些方子可能是家傳的，他沒那個臉去要。而且他猜測，穆繼東家肯定沒有這樣的好東西，這樣的好方子只可能是穆繼東媳婦兒帶來的，聽他大嫂對林玉的評價，既然有這個方子，肯定知道方子的價值。

之前穆繼東告訴他人參已經沒有了，他在湯里嘗出了人參的味道，是不是崹人參他沒有問。至于為什麼沒問，聰明人都該知道，不必追究底，乖乖喝就行了。

哎，想到方子，此刻刑定南饞的跟盯著小魚干卻又吃不到里的貓崽兒似的，求而不得，難。他話到邊，只說了句，“再來一碗。”

“哈哈哈，現在還不到時候，再等等。”

湯都這麼香了，還不到時候？刑定南原本打算東西送到就走，現在卻不假思索地選擇留下蹭飯。直接蹲廚房和穆繼東閑聊，一邊等著湯。

終于等到中午了，林玉笑著進來，“能吃了。”

刑定南一下蹦起來，“我來幫忙。”

“你是客，穆繼東來。”

“對對，我來。”穆繼東接過媳婦兒給的帕子，包著砂鍋揭開蓋子。

這個味道啊，刑定南深吸一口氣。

穆繼東自己也饞，趕拿了個湯盆，裝了大半盆湯，把也分了一半出來，裝好后蓋上蓋子端去老宅。

穆繼東趕跑到老宅，娘和大嫂正在做飯，他把湯往廚房一放，“我家燉了湯，林玉我給你們端半鍋下來，下午把湯盆給我還回來。”

說完穆繼東就跑了，王彩霞都沒來得及問他話，只說了句，看那樣兒急的跟狗攆一樣。

王春玲揭開湯盆上的蓋子，香氣撲鼻，在屋檐下玩兒的穆紅衛穆紅旗兄弟倆狗鼻子啟，瞬間出現在廚房。

穆繼東跑得更快，村里人只見穆繼東一溜兒煙似的跑回家，往坡上跑速度都沒降下來。

穆清抱著瓶一邊喝一邊吸小鼻子，也饞呀，不過不能吃，只能就著味兒喝了。

養生湯泡飯，這一頓吃得了。不過人的肚子到底有限，穆家的大斗碗，大肚漢最多兩碗湯飯也就飽了。

刑定南下午還有事兒，吃完飯就要回去了，林玉穆繼東去閣樓上拿一只晾干的野兔子給他帶走，刑定南連忙拒絕，“不用了不用了。”

“要給的，你拿來那塊布至兩丈，夠大人做三四件裳了，我們不能占你便宜。”

“不是。”刑定南臉皮有點發紅，不好意思道，“我不要臘兔子，喝剩下的湯能不能給我帶走？我帶回家給我爹娘嘗嘗。”

穆繼東和林玉對視一眼，現在到他們不好意思了，吃剩下的當作禮送給人家，他們有些送不出手。

“沒事兒，我們吃的時候湯都是用湯勺舀碗里的，干凈著呢，不嫌棄。”

刑定南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穆繼東一口答應，“湯你帶走，臘兔子你也拿去，你也別推辭，推遲就是不拿我當兄弟。”

“行，以后我你哥，繼東哥，謝謝了！”

喲，縣人民醫院的醫生他哥，穆繼東瞬間高興得不知道東南西北了，一激刑定南直接把砂鍋端走，“砂鍋保溫，你現在送回去，湯還是熱的。”

刑定南不再多留，他今天開車來，端上砂鍋提上臘兔子，溜溜地下山回去。

再說刑家那邊，今天刑定北夫妻倆帶著孩子開車來芒山縣看爹娘，帶了塊黃的碎花布小叔子送去穆家，車子也他開走了。

等到吃午飯的時候，等來等去還不見他回來，云苓問弟妹蔣涵，“就這幾公里路還不回來，是不是穆家留他吃飯了？”

“不會吧，嫂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定南吃飯可挑了，農家飯菜他吃的慣？”

刑老爺子說，“不等了，開飯吧，別著莉莉和昭昭。”

刑定北看了眼兒，“他們姐弟倆，一個十二歲一個八歲，又不是小孩兒，等一等又不壞。”

刑老夫人不同意了，“你平時在家就是這麼對我乖孫？”

刑莉趕靠在懷里裝乖，“我爸在家就是這麼欺負我和弟弟的，你可要幫我們做主哦。”

蔣涵笑了起來，“都別鬧了，聽爸的，咱們吃吧，一會兒定南回來了再做就是。”

“開飯開飯！”

刑家人等到快一點鐘，總算開飯了，院子里響起了汽車的聲音，刑定南回來了。

“你這小子，怎麼回來這麼晚？”

刑定南笑嘻嘻的，“都吃著呢，正好，今天給你帶了點好東西。”

“什麼……”好東西。

刑老夫人的話還說完，刑定南揭開砂鍋蓋子，再也說不出來了。什麼都不用說，埋頭苦吃才是對食的最大尊重。

可是，就剩下那麼多湯，就算刑家的飯碗小，家里人一人一碗，就不剩下什麼了，再想添，沒有了！

一家人意猶未盡，刑定南滿足地了肚皮，還是他喝的爽。

刑莉這個小機靈鬼，“小叔呀，你說你人家繼東哥，那我和邢昭不就是他的侄侄子嘛，你說，我們晚飯去蹭飯，人家收不收留我們？”

云苓笑罵一句，“你整天讀書不用功，小心眼兒都用在這些地方了。”

刑家人都笑了起來，通過幾次的來往，這穆家呀，真是有些不一般。孩子們如若相的好，以后多來往也好，就當朋友似的著。

這會兒他們還沒想起來，他們家的兩個孩子一個讀初中一個讀小學，穆繼東的閨還躺在竹籃里喝，怎麼來往玩耍？

經不住刑莉和邢昭姐弟倆糾纏，年前刑定南帶著姐弟倆去了穆家一趟，帶著一只碩的老母，還有兩口大砂鍋，一個是穆家的，一個是他們自己家的。

刑定南想到燉湯的藥材，又從他媳婦兒珍藏的好藥材里面，選了一些常用的帶上。

刑莉考慮的很到位，一大早就去，就是為了留出燉湯的時間。

人家都自帶食材上門了，林玉也不好推辭，穆繼東看著孩子，去廚房燉湯。

老母太，一刀砍兩半，一個大砂鍋里面放半只，上次用剩下的崹人參分兩半也放進鍋里，再配其他藥材。

刑莉在廚房打下手幫著燒火，其他藥材不認識，崹人參可太悉了，家里高價買的，爺爺吃了這個人參神頭很快就好起來了。

刑莉現在很不好意思，家出了一只母，人家出了那麼貴的藥材，家占大便宜了。

“林阿姨，你有什麼想要的沒有？”

林玉笑道，“沒什麼想要的，我現在一切都很好。”

“你不想進城？我我爸媽給你找個工作。”

林玉搖搖頭，“鄉下好的，寬敞又自在。”

刑莉麻爪了，這麼大的人該怎麼還？算了，回去跟爸媽說吧，他們也喝了湯，讓他們自己還人去。

林玉格溫，刑莉這樣調皮刺頭的小姑娘到面前，都不自覺地說話小聲起來。在穆家吃完午飯，叔侄三個端著他們家的大砂鍋回去，刑家人都等著他們端回去的砂鍋開飯。

刑莉大聲說，“喝湯可以，記得去還人哈！”

“還，都還，祖宗，快把湯放下，別摔了。”

靠著養生湯，兩家人就這麼有來有往的，關系倒是越越好，這個年呀，大家都過的開心。

穆家村的人因為早前把家里的錢和拿去囤了糧食，這個年雖然不像往年那樣桌上有吃，但是想到用換回來的糧食都安穩的藏在家里，這個年也過得很安穩。

春節很快過了，出了正月后天氣逐漸回暖，大家伙期待的春雨，磨磨蹭蹭到了清明時節，也無一滴。

地頭的老農們不嘆息，老天爺連一點活路都不給了嗎？

按照節氣看，往年清明節前后很有不下雨的時候，今年不僅沒有下雨，清明節一過氣溫瞬間升高，原來還奄奄一息的油菜和麥苗，徹底偃旗息鼓了。

河里沒有水澆地，連家里的井水都快見底了，穆家有族譜記載，在這芒山下歷經幾十代人，生活了幾百年，第一次上這樣的天災。

山上的小水潭徹底干涸，接到家里的竹管再也流不出一滴水，穆繼東每天都要去山下挑水回家。

穆清心里張起來，這可不是好預兆。按照史記里記載，每朝每代，災害都是齊發，旱災連接的可能是洪災可能是瘟疫，也可能是蟲害。

穆繼東嘆氣，“咱們真是大意了，想到缺糧食，怎麼沒想到缺水呢？”

林玉也憂愁，“再這樣缺水下去，家里的老母保不住了，咱們養不起了。”

“別說，村里的豬都要干死了。”

穆解放這幾天天天往縣城跑，還等什麼，救災啊！其他幾個村的大隊長也都往縣城跑，縣城那邊只有一句話，無能為力。

“實話跟你們說吧，咱們這邊還算況好的，外頭好些地方，去年春天就是咱們這樣的況，還不知道這一年他們怎麼過來的。”

怎麼過？樹挪死，人挪活。走不的老弱病殘死死，還能的就去其他地方逃難！

穆解放回到村里，把大家召集起來，他們要自己想辦法自救。他們村唯一的出路，在山上。

穆家村的壯勞力們，拿著武群結隊地上山，穆繼東也要去，穆清拉著不放，他只要敢走一步，穆清撕心裂肺地哭。

穆繼東頭哽咽，“閨乖，爸去深山給你背水回來！”

穆清終究是沒攔住爹，爹一走，穆清晚上睡不安穩，林玉也睡不著，整夜整夜地抱著閨哄。

“不好了，不好了，我們上了野豬群，穆國柱撞斷了。”

“穆二娃吐了！”

“大夫，赤腳大夫在不在？”

“快來人啊！”

林玉抱著閨沖出去，只見十幾條火把組的火龍從山上下來，黑沉沉的大山像只兇惡的野，閃爍不停的火像是岌岌可危的命運，閃爍的火之下，擔架上躺著的人的哀嚎聲，在夜中分外凄厲。

外面一喊，穆清馬上就醒了，林玉攔住閨的眼睛，穆清努力掙開，瞪大了眼睛，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