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車開到家門口，周挽將車停到旁邊一片空地上，重新鎖上，花了四塊錢。

“今天謝謝你帶我玩。”

周挽站在陸西驍面前，看著上的衛，“這件服我洗完了再給你。”

“嗯。”

陸西驍隨口應聲，又瞥見戴著的手套，輕蹙眉，“算了。”

“什麼？”

“別洗了。”他淡聲，“我不要了。”

周挽愣了下，抿了抿，想這也正常的，剛才哭時都弄臟了他服：“……那我買一件給你吧。”

“不用。”陸西驍打了個哈欠，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抬起手，隨口道，“用這個換吧。”

他手腕上是剛才捋下的的頭繩。

周挽一頓：“啊？”

這價格也差的太多了……

但陸西驍那樣子，像是懶得再糾纏這件事。

他不缺一件服的錢，再說下去大概又要不耐煩。

他挑眉：“還不進去？”

“進去了。”

周挽轉，跑進小區樓，隔絕周遭的冷氣。

忽然又想起什麼，停下腳步，回頭。

陸西驍還站在原地，昏黃的路燈在他上和地上投落下斑駁的圈，沒什麼表，淡漠又疏離。

他有兩種完全割裂的氣質，一面玩世不羈，一面出世疏離。

周挽站定，又朝他揮了揮手，說“再見”。

盡管那聲音不大，他應該聽不見。

陸西驍看著，雙手揣兜，吊兒郎當又懶洋洋的。

周挽覺得他應該不會跟揮手。

但過了兩秒，陸西驍將手出，朝揮了下，又放回，全程沒什麼表。

*

回到家已經睡了，周挽不打算把今天的事告訴，說了也徒增的煩惱。

盡管陸西驍說不要那件服，但周挽還是將服洗了，掛到臺。

手上的皮實在得很，冷水就通紅，被冷風一吹就起紅點，了洗就直接起紅疹。

周挽看著手背上的紅疹，重新戴上那副手套。

坐在床頭，腦海中又開始盤旋今天陳醫生說的話。

那種陌生又稔的覺再次席卷而來，像是吐著信子的毒蛇，纏著周將徹底淹沒，墜漆黑之地。

周挽閉了閉眼，深吸了口氣。

不能原諒郭湘菱。

從未有一刻那麼恨一個人。

哪怕要墜落深淵，也要拉著郭湘菱一起。

爸爸是要上天堂的，但郭湘菱不可以。

而陸西驍——

周挽想起那次去他家里時看到他的樣子。

頹敗又落寞，一提起他母親就炸。

像曾經過傷后的應激反應。

骨子里來看，他大概是缺的。

盡管其實有很多生喜歡他，可他不需要那些。

那他需要什麼呢？

周挽回想了過往種種，也想起許多人對他褒貶不一的評價。

想，陸西驍應該并不孤獨，哪怕他生冷漠，但孤獨會讓他沉溺過往的痛苦，所以他能忍嘈雜的喧囂，也不排斥。

不是因為多喜歡，而是尋求一時的避風港，來逃避、蒙蔽孤一人時的痛苦回憶。

那就陪著他。

不吵不鬧，在他需要的時候陪著他就好了，不讓他覺到孤單。

盡可能地對他好一點。

以此來至彌補一些利用他的愧疚。

周挽想，以陸西驍的格，兩人若真能走到在一起的那一步，借此報復了郭湘菱后，要不了多久，陸西驍也就對厭倦了。

那麼至，在那條時間線之前，可以對他好一點。

暗自下定決心，眼睫垂著，點開手機，看到朋友圈一欄有一個陸西驍的黑頭像——他幾乎沒有發過朋友圈。

周挽愣了下，點開。

忽的，眼睛微微睜大。

他發了張的照片。

照片里戴著黃的頭盔，頭頂天線。

周遭是空曠無人的街道，紅燈正跳著倒計時。

愣了會兒，周挽給那條朋友圈點了贊。

*

陸西驍醒來時屋漆黑一片。

他看了眼鐘，早上十一點。

窗簾拉著，外面在下雨，沉沉的。

他坐起來時腦袋有些沉，鼻子也塞住，嚨干，他皺著眉撈起床頭的水喝了口，并沒有緩解。

估計是昨晚著涼了。

他悶著嗓子咳了聲，踩著拖鞋進浴室洗澡洗臉。

出來，腰間系了條浴巾，上赤著，線條流暢分明，腰間折角分明，寬肩窄腰，標準的好材、架子。

陸西驍任由上未開的水珠，彎腰，拿起手機。

昨天那條朋友圈發了后他沒再看。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發，只是覺得有趣的，就發了。

這會兒有很多評論和點贊。

容無非都是震驚和調侃，從前他可從沒發過哪個生。

陸西驍一掃，視線停留在點贊欄里其中一個名字——周挽。

也點贊了。

他輕扯角，點進那個名字，給發信息：在干嘛？

周挽沒馬上回復，陸西驍將手機丟一邊，繼續睡覺。

*

午自習，周挽做完上午四門課布置的作業，還剩一刻鐘結束，教室里大家都趴著在睡覺，分外安靜，只剩下雨落在窗沿的聲音。

周挽拿出手機，這才看到陸西驍一個半小時前發的信息。

[6：在干嘛？]

指尖一頓，回復：[做作業。]

片刻后，又回了條。

[周挽：你今天沒來學校嗎？]

五分鐘后，陸西驍回復。

[6：生病了。]

[周挽：怎麼了？]

[6：冒，估計。]

周挽想起那件衛。

昨天心太差了，沒能顧上陸西驍把服給自己后會不會著涼。

[周挽：吃藥了嗎？]

[6：沒。]

[周挽：家里有嗎？]

[6：不知道。]

周挽打字：那你外賣買點冒沖劑。

頓了頓，刪除，重新打字。

[周挽：那我幫你手機買了藥，外賣送去你家吧。]

[6：不要。]

[6：懶得起床開門。]

“……”

他簡直就像個不想吃藥、不肯配合、任的小朋友。

周挽不知道該怎麼辦。

[6：你過來。]

[周挽：那我放學去。]

[6：現在。]

[周挽：我下午有競賽培訓課，不能走。]

他沒再回復。

午休結束鈴打響，同學們陸陸續續醒來。

周挽眼前攤著習題冊，腦海中卻想著陸西驍剛才發來的話。

昨天剛暗自下了決定，以后都要盡可能地對他好。

更何況，他冒也是因為自己。

周挽心里實在過意不去，最終起去了辦公室。

借口說要去醫院，班主任知曉家里的況，很快就批了請假條。

……

周挽離開學校，先去藥店買了999冒靈，坐公去陸西驍家。

站在門口，按響門鈴。

在第三下時，陸西驍打開門。

他穿著寬松干凈的家居服，低眼看著，揚眉。

周挽拿起手里的袋子：“還難嗎？”

“不是說放學來。”

周挽看著他眼睛，問：“你生氣了嗎？”

“怕我生氣才現在過來的？”他嗓音有點啞。

“嗯。”

算是吧。

想讓他開心點。

“哦。”他掉腳下的拖鞋，踢到跟前，轉進屋，“那就算生氣了吧。”

周挽愣了下，踩上拖鞋，關門，跟進屋。

陸西驍散漫地靠在沙發，抱枕扯在前，低頭玩手機。

周挽從茶幾上拿了個玻璃杯，洗干凈，倒了杯溫水，將冒靈倒進去，攪拌勻，遞給陸西驍。

陸西驍看了一眼，接過，一仰而盡。

周挽站在他跟前：“一會兒你回房睡一覺，捂著被子發發汗，會舒服點，這兩天盡量不要煙也不要喝酒。”

陸西驍抬眼。

周挽收拾好桌上的冒靈包裝袋：“那我先回去了。”

“站著。”陸西驍開口。

周挽腳步一頓，回頭。

陸西驍朝一旁抬了抬下。

周挽順著在旁邊的單人沙發坐下。

“這就走了？”他挑眉，語氣惡劣，“沒良心，我因為誰冒的？”

周挽抿了抿：“那我陪你待一會兒。”

陸西驍沒再理，靠在沙發上玩手機，過了會兒，手機丟一邊，閉上眼。

周挽從一旁找到一條毯子，過去給他蓋上。

他眼睫了，但沒睜眼，也沒說什麼。

周挽坐在一旁，有點后悔怎麼沒帶本書過來。

屋安安靜靜的，周挽實在無事可干，拿手機搜了些歷年的全國競賽卷看，手機屏幕小，看得眼睛酸。

三點鐘時，看完去年的試題，了疲憊的眼睛，這時姜彥發來一條信息。

不知什麼時候開了震，嗡的一聲。

周挽忙關掉震靜音，回頭看了陸西驍一眼，幸好還睡著，沒被吵醒。

經過這一天，周挽對他的印象又有點改變，原以為他最討厭無理取鬧的生，現在看來，那個無理取鬧的人倒像是他自己。

要是被吵醒了，估計又得說。

[姜彥：馬上就競賽課了，你不回來嗎？]

[周挽：我現在有點事，可能來不及趕回來。]

[姜彥：你盡量過來吧，聽說今天講的容難的，是重點。]

周挽無聲地嘆了口氣，心道自己要是一聲不吭地走了，陸西驍醒來肯定要生氣。

[周挽：我應該來不及的，你去上課吧。]

[姜彥：好吧，那明天我把筆記給你。]

[周挽：好，謝謝。]

[姜彥：對了，有道題我不太會，我那個解題思路雖然能做出來，但是很繞，你這部分容掌握得比我好，一會兒空了你幫我看看吧。]

接著，姜彥發來一張理題的截圖。

周挽一個“好”字還沒發出去，后忽然來一支手，伴隨指尖的煙草味，走手機，丟到一旁沙發上。

手機在沙發上彈了幾下。

“說是陪我，你倒忙。”陸西驍淡聲。

“……”

知道姜彥和他關系復雜，這一刻周挽竟也莫名產生一種被抓包的錯覺。

“我……”言又止。

陸西驍得寸進尺：“你什麼你。”

“……”

他太理直氣壯，讓周挽恍惚間覺得自己似乎真的做錯了，低下頭，不知道該說什麼。

“因為你才冒，陪都陪得沒誠意。”他說。

周挽問：“怎麼做才有誠意？”

“同甘共苦。”

周挽沒聽懂，清凌凌的眼睛看著他，等接下去的解釋。

陸西驍看著那雙眼，三秒后，他移開視線。

又過了幾秒，他忽然直起，俯靠近。

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被拉近，周挽鼻間都被他上的氣息充斥，煙草味混合著沐浴的味道，勾勒出一個年的鋒利模樣。

周挽屏住呼吸。

陸西驍朝吹了口氣，著周挽的下抬高，將的脖頸拉扯出一道祭獻般優的弧度。

他垂眸看著，玩味勾。

拇指指腹在按在下上，一下一下地輕蹭。

他臉上掛著散漫的笑意，對這一切游刃有余、面不改，片刻后，他挑了挑眉，拖著聲調懶洋洋道：

“共苦嘛，把冒傳染給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