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落》第27章 第 27 章

雖然已經猜到這一點,但聽到陸西驍親口說出,周挽還是怔了下。

沒想到他會這樣直白。

周挽抿了抿,順著問:“為什麼?”

秋千輕輕晃著,陸西驍和周挽并肩而坐,穿著黑夾克的年和藍白校服的,和風一樣年輕肆意。

周挽仿佛看到一扇門,正朝緩緩打開。

*

在二十幾年前,陸西驍母親家中是整個平川市都有名的大戶人家,他外公外婆生前一個在政界,一個在文藝界,也算得上是個能直了脊梁骨的書香門第。

而陸家在陸老爺子手下了平川市最早一批駐扎、蓬發展起來的企業。

陸母沈嵐年輕時候曾經在某次活中見過陸終岳一面。

不得不承認,年輕時的陸終岳長相朗帥氣,桃花確實不

沈嵐一見鐘,暗許芳心,很快就被母親看出心思,知曉陸家家境殷實、前途無量,那陸終岳也確實一表人才,沈嵐母親便有意撮合。

一來二去,兩家便漸漸了。

最后真正牽上那線的還是陸老爺子發話,說兩孩子投緣,不如定下親。

那個年代,雖然早已盛行自由,但這樣大家族的婚姻多還是由長輩牽線,再經雙方同意。

沈嵐當即紅臉,又的樣看向陸終岳。

陸終岳也正看著,視線對上,他便溫和地沖沈嵐投去一個笑。

就這樣,一場空前浩大的婚禮在平川市辦起來,陸老爺子對沈嵐格外滿意,很喜歡子,也明白自己兒子的脾,知道沈嵐是最適合他的,若往后能在他旁邊多提點幾句,這兒子也能

在其他人眼里,陸終岳和沈嵐是門當戶對、郎才貌、天作之合。

在沈嵐眼里也是這樣。

婚后,陸終岳接管了公司,沈嵐則賦閑在家,偶爾參加些書畫展打發時間。

日子過得津津有味。

不出一年,沈嵐便懷孕了。

陸老爺子開心壞了,親自囑托了人照料沈嵐的飲食起居,那段時間陸終岳工作很忙,回家常很晚,但沈嵐依舊樂在其中,慨孕育生命的奇妙。

于是,在的期待下,陸西驍出生了。

后面幾年的生活依舊過得平淡又有調,沈嵐是個很致的人。

小陸西驍在的教養下長得聽話禮貌,親戚朋友們見了就夸,素來威嚴的陸老爺子唯獨在這孫子前沒一點脾氣,常被小陸西驍揪著胡子頭發疼得呲牙咧

所有人都說沈嵐好福氣,所有人都羨慕有多幸福。

但轉折總是會毫無預兆的降臨。

沈嵐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中,從未懷疑過陸終岳,也從未去想他為什麼工作越來越忙、回家越來越晚。

直到那天,一個人毫無預兆地打破了好幻想。

在逛商場時見到陸終岳和另一個人在珠寶店。

沈嵐愣在原地,那一刻腦海中閃過很多念頭。

這個人是誰?陸終岳是不是出軌了?他出軌到哪一步了?從什麼時候開始?要不要離婚?小驍該怎麼辦?

可真相永遠比能夠想象出來的底線還要過分。

一個小男孩忽然跑過去,抱住陸終岳的,語調稚“爸爸”。

看那高,和阿驍差不多。

沈嵐突然跌坐在地,腦海中一片空白,有商場的店員跑過來扶,可卻怎麼也使不上力。

等好不容易站起,已經不見陸終岳和那一對母子。

后來陸終岳借口出差,要離開三天,沈嵐沒說破。

三天后的晚上陸終岳回到家,客廳里只有沈嵐一人坐著,他問阿驍呢,沈嵐說送去外婆家了,有事要和他談。

極為平靜地拿出一份離婚協議書,又極為平靜地說要離婚。

哪怕那三天以淚洗面,眼眶都哭得紅腫,這輩子從沒這樣狼狽過。

“離婚?”陸終岳不敢置信,“你怎麼了?”

“婚后財產怎麼分配協議里已經寫得很清楚了,我不愿跟你爭,基本是資產平分,只有一點,阿驍歸我。”

陸終岳這才相信,沈嵐是認真的。

這個自結婚以來就對自己服服帖帖的人,是真的要和離婚。

“為什麼?”陸終岳問。

沈嵐抬眼,眼眶通紅,眼底是痛苦的決絕:“你自己做了什麼,你不知道嗎?”

陸終岳心里咯噔一下,但仍不承認。

沈嵐氣得腔起伏,渾發抖,從包里出一沓照片甩在陸終岳上。

全是過去三天他和一個人還有一個孩子在海邊游玩的照片。

沈嵐想過陸終岳是出軌了,卻沒想到一切比所能想象到的還要過分千百倍——

那個姜文盛,是陸終岳大學時候的朋友。

那個孩子姜彥,是人和陸終岳生的孩子。

出生日期比阿驍還要早幾個月。

到那一刻,沈嵐才知道,自己孕期陸終岳工作繁忙,到底是在忙些什麼。

陸老爺子不滿意姜文盛,但沒有人知道,陸終岳并沒有和分手,甚至還生下了孩子。

沈嵐原以為自己的完婚姻,到這一刻徹底打碎,了最不堪的樣子。

甚至才是陸終岳和姜文盛之間的那個足者。

陸終岳盯著那些照片看了許久,說:“我不同意離婚,我可以和分開。”

如果沈嵐只是各普通人家的兒,就那麼離婚陸終岳也同意,但不一樣,更何況陸家還有個陸啟蘭時刻盯著他出錯。

沈嵐那麼陸老爺子重視,如果真離了婚,帶走陸西驍,就真被陸啟蘭抓到把柄了。

沈嵐崩潰地坐在地攤上,諷刺地笑:“你可以和分開,可你們都有孩子了。”

“嵐嵐。”陸終岳,“是懷孕時沒告訴我,等我知道時已經不能在墮胎了,所以不得已才生下來,我保證那個孩子永遠不會出現在阿驍面前。”

聽到這些,沈嵐簡直想發笑。

原以為,多番阻撓陸終岳也要和那個人在一起,一定是深

到這一刻沈嵐才明白,陸終岳是個多冷漠無的人,他不姜文盛,同樣的,他也不

“這些你留著和你父親解釋吧。”沈嵐抹掉眼淚,維持最后的面,留下那張離婚協議書,離開了家。

后來聽說這事惹得陸老爺子發了好大的火,差點清了陸終岳手里的權。

但顧念著孫子,陸老爺子還是拉下老臉,帶著陸終岳來沈家登門拜訪,挽留沈嵐。

沈父和沈母雖然心疼兒,但那個年代,在老一輩人眼中,離婚實在是件不彩的事,也傾向于再給陸終岳一次機會。

陸老爺子保證,那個私生子永遠不會進陸家的門,也不準陸終岳再見那對母子,不管發生什麼,陸西驍永遠是他唯一的孫子。

沈嵐靠在沙發里,側頭看著窗外,沒給任何回應,無聲地拒絕。

而當時的小陸西驍呢,他就站在門外,聽完了全程。

他在那一刻就明白了,陸終岳背叛了沈嵐,還有一個私生子。

沈嵐堅決要離婚,可命運弄人,半個月后,突然反胃難,去醫院檢查才知道,懷孕了,已經有三個月。

本就子骨單薄,三個月如果再打胎很容易產生傷及本。

沈父沈母不同意流產,陸家又屢屢登門求挽留。

最后,那樣一傲骨的沈嵐還是屈服了。

只是這樣子的屈服到底違背心意,整個孕期都郁郁寡歡,十月懷胎,到后來生產時大出,難產,好不容易才救回一條命。

沈嵐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和十個月前完全換了個人,完全沒了生氣。

……

這樣的故事聽得周挽心里發

是個生活在苦難里的人,記憶中快樂的回憶也不過時和爸爸在一起的那些時

但沈嵐不同,出生優越、食無憂、父母恩盡寵,是所有人眼中幸福滿的人,卻一朝陷這樣的境地,實在是大起大伏。

“然后呢?”周挽輕聲問。

陸西驍喝了口水:“雖然救回了一條命,但和我妹妹都不好,之后就經常生病。”

周挽一頓,還是頭一回聽到陸西驍還有個妹妹。

“那時候我讀小學,我妹妹四歲時因為不好,不能上學,老爺子就請了家庭老師。”

他雙手握著水瓶,語調平靜,只有點啞,“只是我媽越來越沉郁,有時幾天都不出臥室,陸終岳不了這樣子,覺得抑,漸漸不回家,我媽也不再管。”

周挽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覺得太可憐了,也太悲哀了。

無能為力的悲哀。

命運推著疲憊的沈嵐不停往前走,一步一步將推向深淵。

陸西驍看著眼前路燈落在地上的圈:“直到后來有天我回家,看到我媽媽掐著我妹妹的脖子。”

“什麼?”

周挽心臟重重往下一沉,幾乎說不出來話,“為什麼?”

“不知道,像是癔癥了。”

陸西驍始終很平靜,可這種平靜卻更人覺得反常又害怕,“我沖過去阻止,很快就放手,然后哭著打自己,說自己錯了。”

,是生病了嗎?”

“也許。”

陸西驍頓了頓,繼續說,“但也只有那一次,至我只發現過那一次。”

“再后來,我妹妹還是在五歲那年發高燒,四十幾度,燒得幾乎昏迷,在醫院待了兩天,很突然地就走了。”

周挽輕呼出一口氣。

陸西驍扯了扯角:“我媽接不了這個事,抱著我妹妹的骨灰,跳樓了,也走了。”

塵土飄揚,又塵埃落定。

一切怨懟和糾葛都隨著這決絕的一跳畫上了一個休止符。

“那一天陸終岳才回家,我那會兒應該已經幾個月沒看到他了,但我沒繼續待在那,老爺子的意思是讓我去老宅住,我不愿意,去了我外公家。”

陸西驍看著天上那朵暗沉沉的云:“但白發人送黑發人,我外公外婆也一天天消瘦下去,又過了兩年,他們倆也相繼走了。”

“在那之后,我就一個人搬到了現在住的地方,是我媽婚前喜歡住的地方。”

周挽幾乎難以想象,當時的陸西驍是怎麼承這一切的。

在他還那麼小的年紀。

妹妹、媽媽、外婆、外公,一個個都走了。

而他也隨之顛沛流離,始終沒有在一個地方真正定居過。

在這些變故之前,他也曾經是那個家庭優渥滿的天之驕子,盡一切寵、前途無量。

不知道為什麼,周挽在這一刻想到的是第一次去他家找他。

前一天就是他媽媽的忌日,他一個人待在家里不愿見人、不想出門。

因為提及他的媽媽,惹他發了火。

他也一早看接近他的機不單純,讓離開。

周挽在那一刻確實決定將這場烏龍就此結束,跟他道了歉,走到門邊,按下門把的那一刻,陸西驍忽然

“周挽。”他嗓音又沉又啞,像是院子里那片荒蕪的雜草。

他陷進沙發里,仰頭看著天花板,閉了閉眼,妥協道,“周挽,我了。”

他是孤單的吧。

也害怕又被丟下一個人。

所以,那樣驕傲的陸西驍,才會開這個口。

周挽吸了吸鼻子,不手過去攥住了他的手,很輕,稍一掙就能掙開,但陸西驍沒,任牽著。

“陸西驍。”輕聲,“我爸爸之前跟我說,善良的人走后都會到天上,你媽媽會看著你的,也會一直陪在你邊。”

又一次提及了他媽媽。

但這回陸西驍沒再發火。

這樣的話或許只能騙騙孩子,但周挽實在不知道還有什麼能夠安他。

陸西驍輕笑:“算了吧,我現在這幅樣子,看到了更心煩。”

周挽沒說話。

想,若這句話是真的,爸爸看到大概也會傷心吧。

學會了騙人,學會了利用,學會了偽裝。

不過死后應該就不能去天上了,見不到爸爸,倒也好讓他傷心些。

秋千晃,陸西驍起:“走吧。”

深夜寂靜,樹枝空

陸西驍沒打車,周挽便跟著他往前走,經過公車站牌,拽了拽他袖口:“乘車嗎?”

“沒幣。”

周挽口袋:“我有。”

后的廣告牌是某個培訓機構的,藍白映照在陸西驍上,將他周都暈染一層圈,勾勒出年氣的拔。

等了十來分鐘,52路公車便到了。

周挽往投幣機里放兩枚幣。

末班公沒什麼人,兩人坐在倒數第二排,周挽靠窗。

車廂中很安靜,周挽回想他剛才說的那些話,還是覺得發

想起那天看到陸西驍做噩夢的樣子,眉心皺,額頭泌出大顆大顆的汗珠,臉蒼白,手攥在被子上,青筋盡顯,里是發的囈語——

“媽,不要。”他聲音脆弱,“求你……別跳……”

后來他是在哪一刻被惹怒的呢,周挽試圖回想當時說的話。

最后一句似乎是……不管現在何地,至都是你的。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陸西驍臉變了。

周挽怔了怔。

車開過四個站牌,停下。

陸西驍率先起,下車。

周挽跟在他后,忽然,出聲:“陸西驍。”

他扭頭,眼底很黑。

“我知道這些話我來說可能不太合適……”周挽抿,“但是我還是想問你,你應該知道,你媽媽那時候生病了吧。”

他沒說話。

“你媽媽只是生病了,所以才會不控制地差點傷害了你妹妹,也是因為生病了,太痛苦,才會留下你一人,這一切都不能否認,還是你的。”

周挽看著他,認真道,“只是有一個罩子套住了不開,也看不到罩子外的你,所以才會做出那樣的決定。”

決定跳下去的時候,沒有人出現在,就像今天的薛析。

如果那一刻有人出現,在耳邊喊出陸西驍的名字,周挽相信一定不會就這樣跳下去。

只是走進了死胡同,眼前發黑,什麼都看不到。

陸西驍盯著看了兩秒,然后移開了視線,淡聲:“嗯,我知道。”

也許只是自己想多了,但周挽還是覺得松了口氣。

走到小區門口,周挽朝他揮了揮手:“那我先進去了。”

“嗯。”

風太冷了,周挽叮囑他也快點回去,然后小跑著往里。

忽然,后陸西驍忽然又喚道:“周挽。”

停下,回頭時頭發被吹得糟糟,糊住臉:“怎麼了?”

“要不要談。”

陸西驍眼眸漆黑,直直地看著,昏黃路燈將他周的鋒利棱角都虛化,延開一片溫繾綣。

“跟我。”

周挽愣住,表發懵。

沒聽到回答,陸西驍也不急,站在原地靜靜看著

怎麼也沒想到,陸西驍會對說這些。

聽那些生說,陸西驍從來沒主跟哪個生告白過,他那些前友都是生追的他,漂亮便答應,不漂亮便拒絕。

所以周挽以為,他們會一直這樣下去。

直到哪天陸西驍對厭倦,或是了新友。

理智告訴周挽,應該拒絕陸西驍。

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天差地別。

招架不住陸西驍,吃不住陸西驍。

才16歲,要準備理競賽,要準備高考,要掙錢,要帶過好日子,容不得一步差錯。

更何況,不能做手不再急需那三十萬,也不需要利用陸西驍來威脅郭湘菱。

但周挽卻聽到自己的聲音問:

“如果我跟你談,你會開心嗎?”

陸西驍揚眉,站在離五米遠的地方,雙手著兜,懶散又輕慢的樣子,輕笑:“大概會吧。”

周挽能看到橫亙在眼前的萬丈深淵。

只要點頭,就會墜落。

接近陸西驍的目的不純,這是永遠無法改變的事。

一旦被破,就會萬劫不復。

陸西驍會暴怒,會像他從前說的那樣,如果有人背叛他,他就會弄死

不能和陸西驍在一起。

不能和陸西驍在一起。

千萬不能。

周挽在心里一遍遍告訴自己。

……

“好。”輕聲。

還是想讓陸西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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