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西驍的聲音像是穿越萬重關山，跋山涉水，深深扎進心中，如同一定海神針，終于讓周挽的理智回歸了些。

現在還不是手足無措的時候。

周挽拿手背胡抹掉眼淚，跟陸西驍一塊兒邁步爬上救護車。

護士給做了急檢查和理：“發高燒，可能是流造的。”

天氣變冷，新一流再次席卷全市。

“那怎麼辦，我年紀大了，發高燒會不會出事。”周挽含著強忍的哭腔問。

“小姑娘，你先別著急，馬上到醫院了，我們先要去做一個全面的檢查。”護士寬道。

陸西驍攬住周挽肩膀，帶進懷里，低聲：“不會有事的。”

周挽眼淚了又掉：“都怪我，明知道不舒服也會強忍著不說，我卻連發高燒不舒服都沒發現。”

……

被推去做檢查。

周挽坐在外面，茫然又無措。

張時會不自覺地扣手指，這會兒指尖都被抓得破皮，陸西驍瞥見，在旁邊坐下，撈過的手握住。

“陸西驍。”周挽聲音發，“今天是平安夜。”

“嗯。”他聲音很沉，“所以你不會有事的。”

周挽腦袋昏昏沉沉的，想什麼都想不明白，陸西驍忽然問：“不？”

“什麼？”

仰頭看著陸西驍黑沉沉的眼，反應過來，搖了搖頭。

他抬手，食指指節掃過干燥的瓣：“都咬破皮了。”他很快就收起手，起，“我去買水。”

陸西驍走后，走廊上就只剩下周挽一人。

對時間的流逝失去知，不知道過了多久，護士終于走出來，說沒有命危險，就是高燒和尿毒癥并發癥引起的炎癥，要先在醫院掛水。

周挽渾繃的神經終于松懈下來，跟護士道謝。

被安置到輸病房，周挽坐在床邊握著的手，輕聲喚了幾遍也不見醒。

“你現在應該是睡著了，沒事，讓睡著吧。”護士說，“這瓶水掛完了按鈴我就行。”

周挽點頭，又道了遍謝。

年紀大了，又被各種各樣的并發癥折磨著。

三天兩頭都會有小病小痛，怕周挽擔心時常瞞著，熬得過便熬過了，熬不過便像今天這樣。

在病床旁坐了會兒，想起陸西驍。

給陸西驍發了條信息說自己在輸室，但沒收到他回復，猶豫了下，周挽出去找他。

便利店就在醫院對面。

周挽剛走出醫院大門就看到陸西驍背影，他今天穿了校服，形格外顯眼。

周挽往前小跑兩步，喚道：“陸西驍。”

他回頭：“嗯。”

周挽在他后站定后才發現，他前面停著一輛黑轎車，后座車門打開，一個白發蒼蒼但神矍鑠的老人探出來。

陸西驍彎腰攙住他手臂：“慢點。”

周挽睫了，約明白過來，眼前這個老人大概就是陸老爺子。

老人看了會兒周挽，模樣和藹又從氣場中出威嚴：“阿驍，這是你同學？”

陸西驍淡聲：“我朋友。”

周挽怔住。

陸老爺子朝他肩上打了一拳，半笑半斥道：“渾小子。”

周挽垂下眼，禮貌地打招呼：“爺爺好。”

“誒，你好你好。”陸老爺子樂呵呵的，又問，“你們怎麼來醫院了？”

周挽答道：“我生病。”

“哦，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

周挽連忙擺手：“不用了爺爺，已經在輸了，沒什麼事。”

“行，你是阿驍同學，有任何需要我幫助的地方都可以跟我講。”

陸老爺子和周挽想象中不一樣。

想象中，這樣一個大家族里頭的主心骨，必然是雷厲風行、一不茍、嚴肅不笑的，而實際上陸老爺子沒有什麼架子。

周挽不敢看他，低著眼，又跟他道了謝。

盡管和郭湘菱并不怎麼相像，但心虛，還是怕被眼毒辣的陸老爺子看出端倪來。

“行了，您就別瞎心了。”陸西驍懶著聲開口，“趕上去吧。”

“你不跟我上去？”陸老爺子問。

陸西驍淡淡“嗯”了聲。

陸老爺子有些責備地看了他一眼，但最終還是沒開口說任何，過去的那些事不管怎麼說都是自己兒子的錯。

“阿驍，你空了還是多回家陪陪你爸，父子倆何必鬧得老死不相往來。”

陸西驍扯了扯角，沒說話。

正說著，迎面的升降電梯下至一層，“叮”一聲打開。

周挽步子忽然一滯——郭湘菱走出電梯跑過來，對著陸老爺子熱切地喚了聲：“爸。”

周挽作太明顯，陸西驍察覺到，側頭看了一眼。

“怎麼了。”

周挽艱難地笑了下，搖頭：“沒事。”

此刻的陸老爺子不似剛才和藹，“嗯”了聲，問：“終岳怎麼樣了？”

“就是這天突然降溫，著了風寒，前段時間老陸不是做了個手嘛，抵抗力差了點就有些發燒。”郭湘菱說，“爸您這麼晚來醫院干嘛？”

“我約了個檢查，順道來看看他。”陸老爺子邊說著，又回頭看向周挽，道，“最近確實降溫快，冒發燒的人不，對了，小同學，你什麼名字？”

順著陸老爺子的視線，郭湘菱終于注意到周挽。

登時臉一白。

自然以為這一切都是周挽算計好了故意的，眼底迸發出惡毒又怨恨的。

周挽年紀小，如今已不想再牽扯其中。

不知道陸老爺子有沒有調查過郭湘菱，也不知道老爺子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一時沉默，不敢答。

陸西驍以為是剛才被暈倒嚇到了，還沒回神，抬手搭在肩上，替答：“周挽。”

陸老爺子點點頭，吩咐郭湘菱，一會兒跟院方打點一句，多留心照看好周挽。

郭湘菱咬咬牙，出一個笑，應“好”。

……

一群人走后，陸西驍在旁看了周挽一會兒，手了臉頰：“發什麼呆，丟魂了。”

“沒有。”

在他看不見的角落，周挽攥拳頭迫自己重新冷靜下來，“你真的不上去看看嗎？”

“不去。”

“我已經沒事了，現在在輸。”周挽仰頭看他，“謝謝你陪我過來，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陸西驍當然聽得出周挽語氣的變化。

一下子生疏刻板許多，像是剛認識時的樣子。

他挑眉，抬手住下，抬起，耷拉著眉眼，輕佻地上下左右打量了會兒，笑了下：“見到我爺爺，嚇傻了。”

周挽心臟稍稍降回原位。

剛才在陸西驍說出自己的名字后，陸老爺子神沒變，大概是不知道到底是誰。

抿了抿：“你怎麼直接告訴你爺爺，我是你朋友？”

“你不是麼。”陸西驍掐了把的臉，“他倒喜歡你的，不容易，能搞定那老頭。”

他語氣放肆又混不吝。

“是麼。”周挽咕噥道。

“他就喜歡長得乖些的小丫頭。”陸西驍漫不經心道，“被你這樣子騙了。”

周挽側頭，沒說話。

回到輸室。

陸西驍將手里的袋子放到一旁桌上，從中拿出一瓶礦泉水，擰開了遞給周挽。

道謝，接過喝了口水。

陸西驍陪了一會兒，而后拿出煙盒，傾到耳邊，低聲：“出去支煙。”

“嗯。”

現在輸的這瓶水小，這會兒已經快要見底，周挽仰頭看著輸瓶，等了會兒后起去找護士。

推門出去時卻被人迎面猛地撞到。

周挽輕呼一聲，往后踉蹌，好不容易才站穩，上被潑了滾燙的菜湯，還好只是外套上，沒燙到皮。

那人原是從外面買了快餐想進來吃，立馬拿出餐巾紙一邊道歉一邊想幫周挽干凈。

“沒事沒事。”周挽說，“我回去洗一下好了。”

周挽來護士，換了個輸瓶，又將弄臟的校服外套掉，忽然瞥見剛才陸西驍從便利店買來的那個袋子里不止水，還有一包衛生巾。

視線垂著，看了會兒，臉有點燙，角很輕地提了下。

拆開，拿出一片去衛生間。

*

從衛生間隔間出來，周挽站在水池前。

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眼角還泛著點紅，因為疲憊雙眼皮的褶皺都加深了一層。

手臂撐在大理石臺上，輕輕呼出一口氣，低頭洗了把臉。

甩干凈手上的水，剛準備轉離開，忽然被后一道力推了把。

“周挽！”郭湘菱惡狠狠地瞪著，涂了淺指甲油的食指指尖對著，“你當初怎麼跟我保證的，我給了你15萬，你說不會讓陸家人知道的！”

周挽本就有些頭暈，差點被推倒在地。

臉發白，手朝后撐在洗手臺面上：“今天是意外，我沒想到會遇見他爺爺。”

“你以為老爺子是你一個小丫頭就能騙過的？！”

郭湘菱咬牙切齒，看來是被今天這事氣得要發瘋，“現在他知道我們倆見面當不認識了，要是哪天他查到你是我兒，我們倆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敢騙他，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周挽攥拳頭，努力從混的腦中理出思緒。

抬眼，盯著郭湘菱，目一寸不避，一字一頓道：“既然知道這樣，你現在就不該來找我，不怕被人看到麼。”

郭湘菱踩著高跟鞋向前一步，拽著周挽的領口，低聲道：“周挽，你不要覺得憑你那點伎倆就能鉗制住我，你走過的路都沒我過的橋多。”

周挽神不變，甚至還很輕地笑了下。

恍惚間，郭湘菱仿佛從自己兒上看到陸西驍的影子。

聲音和得沒一點迫力，輕聲道：“能不能不是你說了算，畢竟我可是你兒。”

郭湘菱瞇眼：“你喜歡陸西驍吧。”

周挽咬牙，沒說話。

“你既然喜歡他。”郭湘菱松開領，拍了拍手，“還舍得告訴他真相麼？讓他知道你是他繼妹？”

“你喜歡陸終岳嗎？”周挽看著問。

郭湘菱一愣。

周挽說：“我說了，我是你兒，自然是像你的。”

周挽重新洗了遍手，慢條斯理地干，平靜地直視郭湘菱，淡聲，“我告訴過你，我不會去找陸終岳，只要你別再來招惹我和，否則，哪怕捅破一切跟你一起死，我也會毀掉你。”

……

忽然，側不遠傳來一道聲音——

“周挽。”

年站在那兒，眉心微皺，眉眼冷到帶煞，神不善地看著們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