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落》第69章 第 69 章

在一片寂靜后,底下嘩然。

葉叔也愣住了:“這、這怎麼回事兒?”

姜彥對今天這些流程排練過好幾回,早已爛于心,按下按鍵后都沒有回頭看屏幕,直到看到臺下的靜才回過頭,臉上閃過震驚與慌

他手忙腳地迅速關掉視頻,拿過話筒:“抱歉,剛才是個意外,請給我一些時間去……”

話音未落,從臺下響起一道聲音:“姜彥,這到底是意外還是事實你心里清楚。”

眾人順著聲源回頭。

人群中站著的是個和姜彥年紀相仿的男人,他在眾人目中朝臺上走去,一邊說:“姜彥的這項技果是我和他在實驗室共同參與研發,雖然到后期確實是分開獨立研發,但他果中采用的數據和模型都是剽竊我的果。”

“田烜躍!”

姜彥的狀態不像剛才那般自若,因為憤怒和驚慌指尖都在抖,紅著眼惡狠狠地瞪著他,“你不要口噴人!”

“我口噴人?”

田烜躍走到臺上,徑直走過去,他手里拿著個U盤,想到臺上那臺電腦上,姜彥看到了,立馬劈手去奪,卻被田烜躍一把推倒在地,狼狽至極。

可他此刻也顧不上什麼了,大聲喊著“保安”,讓人快把田烜躍帶下去。

保安立馬跑進廳

可在這時,底下響起別的聲音:“既然果是你自己的有什麼可擔心,看看他到底想做什麼。”

畢竟大家來到這里都是肯花大價錢去競拍這項專利的,沒有人愿意花這麼多錢去擔買來一個贗品的風險。

姜彥只好停下作,盯著田烜躍,緒變幻莫測。

田烜躍將u盤電腦,點開一個文件夾。

背后的大屏幕跳躍出數據截圖、聊天記錄、視頻等等證據,田烜躍一張張播放過來,將這些事的來龍去脈都極為清楚地講述出來。

臺下的議論聲越來越嘈雜。

這次競標會的組織工作人員急關閉話筒聲音,從旁走上來:“抱歉,各位來賓,今天的競標會暫時到這里結束了,后續進展到時會再通知大家,非常抱歉。”

“不、這不是真的。”

姜彥倉皇掙扎著從地上爬起,追著田烜躍疾步跑過去,拽住他的后頸領子用力一扯——

過去的姜彥或許做不出這樣的事。

那時他人生還未看到曙,步步為營,小心翼翼,生怕走錯任何一步,哪怕當時親耳聽到陸老爺子貶低他和他的母親,他也生不出勇氣沖進去對峙。

可現在不一樣,他習慣了被人到高環和榮譽,早已不再是從前那個朝頂峰孑孓獨行的清貧年。

“你為什麼要毀了我!為什麼!”

姜彥咬著牙,眼底是黑沉沉的恨意,理智被恨意磨得岌岌可危。

直到,“砰——”一聲巨響。

眾目睽睽下,田烜躍從臺階上摔下來,額頭重重磕在舞臺一角,殷紅的鮮瞬間涌出來,似乎有什麼東西被撞倒,發出刺耳又短促的聲音。

姜彥看著眼前這一切,腦子在一瞬間炸開,,跌坐在地上。

……

在場所有人都沒有料及此刻發生的一切,底下陷漫長的寂靜,接著,有人慌地喊道:“快救護車!”

周挽就站在第一排的位置,距離近,看著地上殷紅粘稠的鮮,像是陷了某種回憶,雙,眼前發黑。

就在覺得自己要站不住時,手從后面被一個溫熱的溫度握住,后背抵住一個膛,鼻間充斥著稔的淡淡煙草味。

周挽眨了下眼,緩過來些,回頭看到陸西驍。

他正低頭看著,低聲問:“沒事吧?”

周挽看了他好一會兒,輕輕搖了搖頭:“沒事。”

看著眼前仍跌坐在地的姜彥,覺得此刻的他陌生卻又莫名的悉。

陸西驍指尖在臉頰輕蹭了下:“好了,別看了。”

周挽回頭:“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就跟剛才田烜躍說的一樣,這事會重新調查,應該很快就會出結果。”

“嗯。”

這事出了差錯,來參加競價的企業只好都先回去,而周挽則需要繼續新的采訪方向,記錄過程。

跟陸西驍道別后,便和葉叔一塊兒出發去醫院。

葉叔去找醫生詢問況,周挽則找了個座位將剛才的新聞稿草擬后發給對接同事,做完這些,去衛生間。

洗了個手,周挽抬頭看著鏡中的自己,扎起馬尾,離開時經過敞著的樓道,余瞥見姜彥蹲坐在地上煙。

一支接著一支,他腳邊全是半截的煙

周挽腳步一頓。

從來不知道姜彥是什麼時候開始煙的,這煙霧繚繞的畫面和姜彥實在不太相配。

姜彥聽到腳步聲,回頭,愣了下,又轉回去,低下頭,嗓音很啞:“他怎麼樣?”

“額頭了八針,有點腦震,萬幸沒事。”

姜彥:“嗯。”

他呼出一口煙,將煙摁熄在腳邊,低聲:“周挽。”

“嗯。”

“你是不是特別看不起我。”

周挽沒說話。

姜彥輕笑了聲:“也是,我要是你也看不起我自己,拼了命的努力了這麼久,可到頭來卻還是一敗涂地,丟盡了臉。”

“所以田烜躍說的是真的嗎?”周挽問。

姜彥沉默片刻,而后低頭埋進臂彎:“我只是太急了。”

他呼出一口氣,聲線有些抖,“周挽,我太著急了,我想要功,我想要所有人都看到我,我想讓那些看不起我的人都后悔。”

周挽站在他側,沒有蹲下,只是安靜地站立,像個冷靜自持的旁觀者。

“姜彥,其實你拿到最高獎的時候我并沒有因此高看你。”周挽輕聲說,語調平靜,“反倒從前讀書時我很佩服你,不驕不躁,穩打穩扎。”

“讀書時……那時,陸老爺子評價過我一句,寒門難出貴子。”

姜彥苦笑了下,“可要是可以選,誰又會選擇寒門,我如果擁有陸西驍的一切,我也一樣可以像他那樣恣意瀟灑、無所顧忌。”

姜彥始終記得第一次見到陸終岳的場景。

那時他還很小,因為沒有爸爸兒園的同學們都嘲笑他欺負他,直到有天他走出兒園看到一輛黑轎車,媽媽站在一個男人邊,說這是他的爸爸。

其他的很多細節他都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男人上很好聞,服筆有型,轎車里頭許多按鍵亮著燈。

是他從來沒有見識過的。

男人帶他去吃了晚飯,又陪他去了游樂場。

小姜彥開心極了,覺得自己終于有爸爸了。

可周末一過,男人就走了,他能見到的次數屈指可數。

媽媽總說,爸爸太忙了,你要好好學習,你考了第一名,爸爸就會高興,就會常來看你了。

于是姜彥從小就聽話懂事,也因此得到陸終岳不獎勵,只是能見到陸終岳的機會依舊不多。

直到有一天放學,媽媽有事沒法來接他,他只能自己坐公回家,等紅綠燈時公車旁停下那輛悉的車。

姜彥興地打開窗戶剛要打招呼,卻看到了坐在副駕駛的男孩。

那時他還很小,卻忽然什麼都懂了。

……

姜彥恨恨地閉眼:“本來那一切都該是我的。”

周挽輕蹙了下眉。

事到如今,他還鉆在牛角尖里沒有想明白。

周挽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也知道不管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

“田烜躍已經醒了。”準備離開,“你愿意的話過去看看他吧。”

姜彥沒再吭聲,當周挽握住門把手準備離開時,他才淡淡開口,再次:“周挽。”

“嗯。”

“如果我跟陸西驍換一下,我才是出生在陸家的那個孩子,你喜歡的人會是我嗎?”

“不會。”

周挽干脆道,“我喜歡他跟他姓不姓陸一點關系都沒有,他也不是因為出生在陸家才能長現在這樣。”

“姜彥,你們的糾葛中誰都是害者,但只有一個兇手,那就是陸終岳,可你從來沒有怪過陸終岳,反倒罵著陸西驍和他媽媽。”

周挽看著他的背影,“我不相信你會想不明白這件事,可讀書時你就是斬釘截鐵地告訴我,是陸西驍媽媽拆散了你的家,你理直氣壯潑臟水給他,反倒讓自己為陸終岳的幫兇。”

姜彥脊背僵了一瞬。

“你畢生所追求的是陸西驍早就棄之蔽履的,他媽媽是死在那宅門中的,他拼了命的想要擺出來,早就已經和陸家斷了聯系,他現在取得的績和陸家都沒有關系。”

“不可能。”

周挽說到這里,姜彥終于出聲。

他扭過頭來,眼眶有點紅,著不愿相信的執拗和自欺欺人:“周挽,不可能的,沒有陸家他什麼都不是。”

他咬字很用力,盯著周挽,想從一分一毫的細節中挖出說謊的證據。

周挽忽然覺得姜彥很可憐。

他把陸西驍視為眼中釘,看不得他一點好。

過去他為了得到陸終岳的認可而活,后來他為了贏過陸西驍而活,他急功近利,快馬加鞭,可到頭來卻從沒為了自己活過一天。

“其實他到底功,我都不在乎。”

周挽說,“我喜歡他只是因為他是陸西驍,他的是一窮二白的我,我也會哪怕一窮二白的他。”

……

走出樓梯間,周挽和葉叔又對接了一下工作便下樓。

走出醫院時陸西驍發來信息,說自己已經到了。

買了個烤番薯,跑過去坐上車。

陸西驍看了手里一眼,勾:“了?”

周挽搖頭:“剛才在醫院里我同事點了外賣,已經吃過了,就是有點饞,我小時候還喜歡吃烤紅薯的,很甜。”

撕掉皮,里頭是滾燙的橘紅,在等紅燈的間隙側頭問:“你要吃嗎?”

陸西驍沒答,只是傾靠近。

周挽撕了一條紅薯果,吹了吹,喂給他。

綠燈亮起,車又穩穩向前行駛。

周挽一邊咬著紅薯,一邊看著窗外城市特有的夜景,回想剛才姜彥說的那些話。

知道姜彥從讀書時就名就,卻從來沒問過陸西驍這個問題。

“陸西驍。”

“嗯?”

“讀書的時候,你的夢想是什麼?”

他停頓了下,思考片刻,沒直接回答,反問道:“你呢?”

“我其實沒有什麼特別確切的夢想,那時候不好,只想著走一步看一步,也沒有確切地想過要去考哪個大學,只是很籠統寬泛的一個夢想。”周挽笑了笑,輕聲說,“我想為一個善良的人,不想讓我爸爸失。”

換作別人聽了這個夢想,一定是要笑不切實際的。

但陸西驍沒有。

他清楚周挽心底的掙扎和矛盾。

“現在呢?”陸西驍問,“實現了嗎?”

“還沒有吧,不過我很喜歡現在的工作,在這里能到很多人很多事,我也能變得善良一些。”

陸西驍笑起來,騰出手了把頭發:“那下次我們一起去看你爸爸。”

周挽愣了下,旋即笑著點了點頭,眼眶又有些熱,掩飾地側頭看向窗外,緩了會兒才又問道:“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呢。”

“讀書時我沒想過什麼夢想,那時候我頹廢的。”

自從從陸家搬出來,又屢屢遭了那麼多變故,很長一段時間,陸西驍自暴自棄,自甘墮落。

輕狂的年被過于刺骨的現實打得節節敗退,絕本不愿去相信充滿浪漫主義彩的夢想,他不奢求擁有未來,只乞求神明別讓歡愉的舊人舊事再夢折磨。

只是他沒想到在渾渾噩噩中會遇到這樣子的

安靜斂,帶著故事和神,卻又干凈徹。

和某些溫的電影故事不同,那個不是溫暖的太,沒有將灑向他,也沒有朝深淵中的他出雙手。

因為就站在深淵中。

和他并肩站立,然后輕輕牽住了他的手。

就像他當初漫不經心地問周挽要不要和他談,而周挽回答說“好”。

如果將他和周挽的故事比作電影,基調與彩一定不會是的藍天白云,而是灰暗又溫馨的。

像那晦暗嘈雜的游戲廳。

像那櫻花盛開卻寂靜無人的街道。

像那狹小破敗的面館。

像那亮起昏黃暖的小洋房。

那個站在夜晚的燈下,上明晦不清,有亦有暗。

他們被世界隔絕,產生一種相互依存、相連的宿命

牽著他的手,朝著模糊的前方走去。

走吧。

一起走吧。

哪怕我也不知道前方是好是壞。

但我會和你一起。

哪怕是地獄。

那我們就一起去地獄種花。

……

“真論起來,要說夢想也有一個。”

陸西驍說,“后來我會努力學習、努力生活,想為一個厲害的人,都是因為那個夢想。”

周挽心跳忽然了兩拍,有些猜到他的答案。

可那個答案太貴重了,不敢莽撞的打破,輕聲問:“是什麼,那個夢想?”

“是你。”陸西驍說。

因為你,才有現在的陸西驍。

你花團錦簇,也你滿淤泥。

就像,我的落魄狼狽源于你,我的榮譽輝也由你賜予。

那些孑孓前行的時,是周挽支撐著他跋涉過萬里關山。

那些他堅持不下去的歲月,也是周挽給予他力量。

“周挽。”

他側頭,手握住周挽的手,他嗓音依舊很淡,但卻堅定又溫:“你是我唯一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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