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大韓征贊許：“就是，我看阿寶都不用鞭子，一拳頭就能把他打趴下。”

皮子厲害那有什麼用？真上陣，還能用舌頭打架不？

阿寶攥起自己的拳頭瞧了一眼，心里也覺得那個讀書人吃不住自己一拳頭：“我要打架可不用拳頭。”

是使鞭子的，近打架沒勝算，鞭子就不同了，鞭梢一，馬都能倒，何況是人。

要是能練得像阿公那樣強就好了。

陶英紅先看看兒子，再看看外甥，簡直沒話可說，翻個白眼兒，往車板上一靠，別過眼睛不再看他倆。

心里暗暗發愁，要回個什麼樣的禮才好。

兩只猴兒湊在一塊，興興頭頭商量著要去城里玩，方才那飯食，淡得人里沒味兒，趕進城找個崇州館子，痛痛快快吃辣子。

戥子拿出個油紙包，取出素餅子遞給燕草：“給你帶的，你了罷。”

燕草頗有些意外，自然察覺出戥子有跟比較的心思，也已經想過要避開戥子的鋒芒，給自己劃好了道。

在姑娘面前，不必最得寵，只要最得用，房中自有的一席之地。

當大丫頭也要靠真本事。

沒想到，戥子會主帶飯給吃。

“多謝你。”燕草著餅笑了，其實已經吃過了。

因有佛寺，山腳下也有貨郎小販，還有茶棚賣些糙飲食，坐在車上，給趕車的小廝幾個錢，讓他買份茶飯，并沒著自己。

但戥子特意帶的，拿出來吃了半個。

戥子便把方才見的新奇事告訴燕草：“那盒子是全鏤花的，里頭還有小銀壺，說是香糖梨子。”可惜沒喝著。

燕草笑了：“那個不難做，回去吩咐廚房做些來，也清熱敗火。”

姑娘有，們也能沾著。

戥子又說：“那位夫人邊跟著的丫鬟姐姐們，個個都跟你似的。”原來京城家的丫鬟，都有這氣派。

戥子覺得燕草不論是說話，還是走路沏茶，樣樣都好看。那位裴夫人邊的丫鬟們也是如此，一比就顯得手大腳，想跟燕草學一學。

燕草先笑了：“規矩都差不多，你有什麼想問的，只管問我就是。”

不知家里會不會給姑娘請先生，不論原來如何，如今這家世該請個先生的。只是這話，燕草不便說。

阿寶全沒想到戥子還能燃起這番志向，進城就先奔崇州館子去，定了一桌菜，夜里送到府上。

那伙計一看他們就知道是崇州來的：“東安門外林府，先給您掛帳。”到月底再結。

這也是京城里富貴人家的規矩。

阿寶以前見過，那時候小口袋里只有三兩個子兒，還嘆有錢人上街不帶錢，如今也有錢了，當有錢人可真痛快！

“還有想要的不？”林大有問兒，老婆活著的時候，沒讓老婆過上富貴日子，就加倍對兒好。

阿寶左看右看，搖搖頭：“家里的東西足夠了。”從庫房抬出來的箱子，燕草都還沒歸置完。

林大有笑：“這才哪到哪兒啊。”貴的不是東西，是他置下的田產。

連著二百畝的莊田一起拿下，往后再慢慢添，家中有了進項，阿寶就是天天換新裳新首飾，他也供得起。

但阿寶并不想要新裳新首飾，有真正想要的東西：“爹，你給我買匹馬罷。”

好馬值千金，但對林大有來說，再不是什麼難事兒，什麼良駒，他都能給兒找來。

“我要小馬駒，我要自己養！”

打小就看阿公阿爹養馬馴馬，一直都想有一匹自己的小馬，親自照顧。

“那有什麼難的。”

“我還想要一條鞭。”

林大有笑了，他記得陶英娥那會兒就想要一條鞭，要大紅的，掛在腰上漂亮。等有了閑錢，又有孕在。

他說要給弄條鞭子，被啐一口：“我這腰還掛什麼鞭子。”

如今兒也要鞭子，林大有一口答應：“行！”

“得是好牛皮。”阿寶心花怒放，這下不用自己攢錢了。

“好！”

陶英紅聽了，更想起姐姐，阿寶的頭發像姐夫，可這眼睛這神頭，活就是姐姐的模樣。

林家人下了山，裴三夫人才到殿中給丈夫添油燒經卷。

黃紙供到佛前，張張都是親自抄的。

那會兒除了抄經書，實在沒旁的事能讓安心了。

兒子突然急病，藥子一碗碗灌下去，就是不見好，夢中還說許多糊里糊涂的話，守夜的丫鬟不敢說給別人，只敢報給裴夫人。

裴夫人又急又怕，上燒起一圈火泡，偏妯娌問要不要預備起來，免得到時候準備得不周全。

到時候？到什麼時候？

又怒又恨，可除了憤恨，也只能對著丈夫的靈位抄經，替兒子求平安。

這一字一字，皆是苦熬的心。

“定是你父親在保佑你呢。”若是先死了丈夫，再沒了兒子，還有什麼指。

裴觀知道母親辛苦，扶著母親的肩：“往后必不讓母親再擔憂了，母親也見過林家姑娘了，覺得如何？”

裴夫人看了兒子一眼，心里猜測著兒子很喜歡林姑娘，便道：“我看極好。”

“哦？”裴觀反而詫異，原來母親自第一面起，就喜歡林氏。

這個兒子，從小難哄，一雙眼睛雪亮，說極好還不足，得說出怎麼個好法來。

“不扭不作態，雖失了些端莊，也是從前沒有教導的緣故，天真無邪，是好孩子。”眼睛是不會騙人的。

想到阿寶肅正了臉跟陪不是的樣子，裴夫人眼角含著笑意。

“母親喜歡就好。”

裴夫人還當兒子是在掩飾，看看如今的林家，再想想寧氏，兒子何曾為寧氏費過這分心，果然月老赤繩不錯牽。

還是太著急了些，大家族相看，要看長遠。

除了看相貌評品，還要看為人事，看個一兩年都還算是短的，這才是對彼此家族的尊重。

可裴老爺子等不得了。

裴夫人想了想：“咱們家正是不便的時候，不好請人過門，先結著。”

“母親放心，我與表兄結。”

這就好，裴夫人心里依舊覺得這麼急赤白臉不是大家作派，可也沒法子：“這事兒不能你祖母和兩個嬸嬸知道。”

幸而林家姑娘才十四，就算老爺子撐不住，兩家只要好，婚事也可慢慢議。

“為我的事累著母親了。”裴觀自然明白，他娘這輩子怕都沒有這麼拍個小輩的馬屁，是為了他，才這麼算計。

“這有什麼，待人過了門，你們倆能好好的，我這些又算得了什麼。”

別家子嫁進來的姑娘，娘家都已經教好了，規矩磨一磨，便能在宅中立足。

這一個得看著扶著，手把手來教，一想這些，裴三夫人沒覺得煩躁，反而神都起來了。

心中已經盤算，要給些什麼彩禮添妝才好，得是一過門就能用得上的。

裴觀一時無言，片刻才道：“母親放心。”

阿寶玩得出了一汗，木蘭綠的小襖子了一層。

回家就裳解簪環沐浴。

一邊，燕草一面跟在收拾，見著被汗打的小襖和腰，忍不住要笑。吩咐結香：“這個得仔細著洗，免得留下印子。”

下來的簪環也要用布過，才能歸置到首飾匣中，燕草一件件點收，發現比出門時多出一只白玉絞鐲。

“這是打哪兒來的？”

阿寶正在沐浴，結香本要給背，誰知不了人侍候，才剛了一下，就笑著躲開：“你哪是背，你給我撓吶。”

還得是戥子來，戥子手重。

結香螺兒都沒跟出去，自然不知鐲子哪兒來的，燕草繞過屏風去問，地上已經被阿寶潑得滿地是水。

家姑娘兩只胳膊打著水，玩得正高興。

燕草忍著笑問：“姑娘那只鐲子，是新添的首飾？我要記在冊子上。”這樣好的，尋常鋪子里可不多見，得專門定下好玉料打磨出來才行。

“是今兒燒香的時候，遇著的那個夫人送的。”戥子回道。

“就是那個借半間靜室的夫人？”燕草在車上就聽說了，戥子還嘆人家食盒子巧，沒想到會送姑娘一只鐲子。

略略皺眉，出手這樣大方？

“說是建安坊裴家，行三的。”

“建安坊裴家？”燕草臉上難得出驚詫的神，甚至還重復一遍：“真是建安坊的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