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芬氣勢如虹！震得全場雀無聲,無人敢應答。

良久，眾人的目，慢慢的看向了剛剛被林秀芬集中了火力的劉。劉在眾人復雜的眼神里忍不住紅了臉。多年來,因是烈士孀，得到各方優待，幾乎沒過誰的重話,不想今日被林秀芬罵得抬不起頭。

抬不起頭的不止劉,還有大隊長王世虎、剛退伍的王建業,以及因為不適常常不管事的民兵連長苑榮升。

他們當年抗擊國民黨建設新中國,到底是為了什麼？林秀芬不是第一個遭婆母磋磨的，也不是第一個反抗丈夫欺辱的，但他們是怎麼看待的呢？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不要鬧出事來就好了；別人家的事管多了費力不討好……

可當他們被林秀芬指著鼻子痛罵的時候，臉真的火辣辣的疼。

站在人群中的陳海燕整個人都被震撼了！知道世道對人不公,很多事男孩子能做,不能做,心里也是不舒服的。可沒想到,一個人,可以傲立天地之間，劍指宗法，氣勢磅礴！

那是不曾擁有過的勇氣與魄力！婆婆極品怕什麼？環境愚昧怕什麼？來戰便是！

此時此刻的林秀芬，真是耀眼如烈！

林秀芬迸發的氣勢太強，以至于吳家四姊妹都停止了爭吵。一時間現場安靜得落針可聞,誰也沒敢開口說話，生怕鬧出一點靜，就被林秀芬當了出頭鳥，一竹竿捅過來。

直至偏三的轟鳴由遠及近,在場眾人竟都沒來由的松了口氣。明明應該公安更可怕，為什麼偏偏覺得他們的到來是解呢？

偏三刺啦停在了林秀芬門前，此時天已黑盡，僅有幾盞手電照明。偏三雪亮的燈照耀下，兩個公安翻下車，語氣中帶著一無奈的問道：“誰報的案？什麼事？”

林秀芬一步踏出，朗聲道：“我報的案，我舉報吳家的三兄弟來我家東西、還試圖在大隊路口攔路搶劫我。”

年紀略長的公安頓了頓，問道：“為什麼要搶劫你？”

“他們聽說我今天去領工資了，40塊。”

公安眉心一跳，40塊，可是大案！

林秀芬懶得廢話，手朝王世虎借了手電筒，帶著倆公安看現場。林秀芬家統共兩間屋子，大的那間是曾經的教室，被當做了房間兼堂屋；小的那間是原先老師的辦公室，被連同后面的灶臺，一齊改了廚房兼餐廳。

不錯的格局，但鍋碗瓢盆撒了一地，有個砂鍋甚至摔碎了。再看臥室，帳子被扯了，鋪蓋被卷了，只留下滿床翻的稻草。破舊的服丟在地上，洗漱用品也是一片狼藉。

確實是被小翻完東西的樣子。

公安看了一圈，心里有數了，問：“賊拐子抓住了？”

“嗯。在外面。”

公安又問：“打算公了還是私了？”不怪公安如此問，70年代的法律尚且不完善，尤其在偏遠山區，公安局更像居委會大媽，而不是國家暴力機關。大多數時候，抓到犯罪分子，苦主逮著胖揍一頓，也就完事了。判刑坐牢反倒是比較見的，除非真的發生了惡重大案件。這一狀況直到80年代幾嚴打，才漸漸好轉。

不等林秀芬說話，王建業率先截口道：“私了。”

林秀芬點頭：“好的，公安同志等下順便替我們做一下離婚公證。”

王建業：“……”

林秀芬笑了笑：“公安同志你大概看出來了，往小里說，是親戚間的矛盾。來東西的是我準備離婚的丈夫的舅舅。本來親戚間確實不想計較的，但是，這男人的母親天天吵日日鬧。

今天來打人，明天來東西。我被搞得半個月沒上過工，嚴重耽誤了我們大隊的生產建設。所以我認為有些人，既然不講道理，那就要國家和法律教他們重新做人。同志覺得我說得對嗎？”

公安笑道：“親戚還是調解為主吧。”

林秀芬搖頭：“要不你去外頭問問我們大隊長，看們的所作所為，對大隊造了多損失。”

林秀芬說著，甩開王建業過來的手，接著道，“如果只是我們家的家務，我是不好意思報公安的。但他們既然影響了公家，那還是公家來理吧。不然，今年生產任務完不，不上公糧，公社里挨批、社員們肚子，這個責任我不可能承擔。當然，大隊長愿意一力承擔，那當我今晚多事。辛苦公安同志白跑一趟了。”

跟在后頭的王世虎臉都紫了，忙不迭的道：“我擔不起！”事當然沒有林秀芬說得那麼嚴重，但是每年夏末秋初肚子是常態。到時候，社員可不會覺得自己上工不積極，非得怪到他頭上不可！

都是吳友妹鬧出來的，我干嘛替他擔著！王世虎心里恨恨的想，上則飛快的道：“他們不止東西搶劫，還三番幾次毆打婦！林秀芬同志被打了好多次都沒做聲。現在是實在影響大隊生產了，才建議我上報的！我們隊里真的盡力了！”

“大隊長！”王建業急道，“我們隊里的事，別鬧大的好！”

王世虎呵呵，你說別鬧大就別鬧大？沒看見你老婆瞪著老子，一副老子不鬧吳友妹，就鬧死我的態度嗎？比起你王建業，你老婆恐怖多了好嗎！有本事你自己摁住老婆，別拉老子下水！

屋外的社員們也議論了起來。而吳家四姊妹，不愧是一個娘胎里爬出來的一母同胞，在自家人面前橫得飛起，真看到公安了屁都不敢放。當然，黑燈瞎火里，他們你捅我一下，我踢你一腳，悄沒聲息的打得激烈另算了。

王建業急的冒火，他很想跟林秀芬單獨談談，但林秀芬本不給機會。機關槍似的跟公安報著與大隊里的損失，一副不把人送進牢里決不罷休的架勢。

于是，毫不意外的，吳家四姊妹被公安一波帶走。至于怎麼判，那肯定有得審！

竹水大隊徹底震了！林秀芬真的把阿婆娘送進了大牢！此時村民對公檢法還沒有概念，只曉得被公安銬走就等于坐牢。且公安銬走的人，那肯定是壞份子，要□□的對象！

眾人再提起林秀芬時，語氣里已經帶上了敬畏。所謂的怕的、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文能得大隊長報公安抓人，武能提著竹竿跟你玩命的狠角，就問你怕不怕？

對了！別人林秀芬家被抓了，可林秀芬拿竹竿捅人怎麼屁事沒有？可怕！

公安出銬走了四個人，竹水大隊很多人家一夜沒睡。王建業當然也沒睡，默默的在林秀芬家忙里忙外，修復著被砸了個稀爛的新家。至于林秀芬，當然跟去公安局，作為苦主寫“狀紙”去了唄！

俗話說得好，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文化人真搞起事來，比撒潑打滾厲害多了。同樣一夜沒睡的林秀芬，頂著兩個黑眼圈，在公安局的辦公室筆疾書。邊上是厚厚的一疊紙，上面寫滿了嫁進王家后的種種，一直寫到昨天的損失清單。最狠的是在公安局辦公室翻出了一套主席的選集，以及總理的一些發言。

什麼不能忘記階級斗爭，什麼賢妻良母論……引經據典，把碼字十年的水文功底發揮得淋漓盡致，把公安們看得直呼行。也就是革委會沒人在此了，要不然負責人肯定得說——我們革委會需要你這樣的人才！

寫完厚厚一疊紙，啪地拍在了公安同志的案頭：“同志們，筆錄我全寫好了！夠不夠？不夠我能再寫20頁！保證事件詳實、證據確鑿！”

“對了，我這還有份縣人民醫院出的病例，你們需要嗎？”

辦公室的全：“……”艸了！好尼瑪兇殘！這麼牛的新婦也敢，王家好的膽啊！

然而，令人憾的是，判案的流程并不以林秀芬的意志為轉移。而王建業請來的說客，已經在路上了。

曾經與王建業在同一個軍區斗過的戰友走進了公安局的辦公室，王建業坐到了林秀芬的邊。

“我知道你更恨我了。”王建業苦笑，“但我真的沒辦法眼睜睜的看著母親和舅舅去勞改。”

昨天的那疊錢，再次遞到了林秀芬面前：“昨天的事可大可小。沒有出人命，你甚至沒一點傷。所以即使從法律上來講，也是不能真的判刑的。當然，我很贊你用這樣的方法教訓他們。”

“我想，他們既損失了錢，又在公安局里關上兩天，應該不會再找你麻煩了。”

“王建業，你在仗勢欺人。”林秀芬語氣平淡。

王建業垂下眼：“對不起。”

林秀芬接過了錢，從里面數出了100塊，把剩下的退了回去。

王建業的目充滿了不解。

林秀芬嗤笑：“我能讓你抓住我敲詐勒索的把柄？打我一次給一百，那是白紙黑字寫明白的。你告上天都沒用。”

“原來在你眼里，我是個這麼禽不如的東西？”

林秀芬驚訝：“你難道不是？”

王建業撇開臉：“家里我大致收拾好了，院子等我回去重新弄。地里的菜也會補種好的，你放心。”

林秀芬輕笑一聲，收好自己的一百塊錢，起離開了公安局。王建業獨自坐在大廳，等待著戰友說的結果。可是他的眼圈一點點的紅了。沒有人知道，他其實很欣賞林秀芬的。他之所以無視原來的林秀芬，正因為他所喜的，是能獨當一面的人。

然而，無論是懦弱的林秀芬，還是強勢的林秀峯，他母親似乎都不愿意接。他或許終其一生，都得在兩個理應跟他最親的人之間左右為難。

戰友帶來了好消息，但王建業笑不出來。戰友拍了拍王建業的肩，上自行車走了。而吳友妹姊妹四個，因林秀芬那份筆錄，至得等15天后才能來接人。畢竟他們實際危害雖然不大，但蓋不住林秀芬著實寫得有點嚴重，隨便關兩天就放人不合適。

王建業抹了把臉，步履沉重的往竹水大隊走。一路上都在盤算著，怎麼樣才能把林秀芬的院子弄得更好些，讓能盡早消氣。

哪知他剛走進大隊，就見王建設一陣風的沖了過來，里大嚷著：“業哥你回來的正好，我正要去縣里喊你呢！你快回去看看吧，德哥被嫂嫂打了！”

王建業一呆：“你哪個嫂嫂？”

“還有哪個嫂嫂，除了你老婆，哪個婦人家有那麼兇！”王建設跳著腳道，“打的可兇了！”

王建業撒往自家跑，遠遠的就能聽見王建德的哀嚎！走到近前，只見林秀芬舉起明顯鈍了的竹竿，死命往王建德上捅。武的意義在于，它可以很好的彌補能上的差異，且一寸長一寸強。于是，王建德一個大男人，就這麼被林秀芬堵在家門口，一頓猛！

王建德被得不住跳腳，一邊哀嚎一邊質問：“嫂嫂你打我做麼子啊！我又沒惹你！”

林秀芬獰笑著道：“你大哥不讓我找老妖婆報仇。你是老妖婆最疼的仔，我找你報仇！今天我打死你！你要恨，恨你大哥去吧！”

王建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