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瞬怎麼會是個討厭的人。

近來茁都在反思這個問題。沒有遇到過比周瞬相起來更舒服的人，國王長出了驢耳朵，只敢把自己的說給樹聽，周瞬就是那棵樹，但他的枝葉不會將抖出去，甚至可以在樹下小憩。

他不想，不屑，不需要。

他高大，茂盛，飽滿，人們走過時，會自抬頭看。

也是這種想法，開始讓茁覺得自己吵鬧。

接到新的工作安排前，沒有再打擾過周瞬，專心班級和學生會的事務，當然，還有學習、運。削減了娛樂活，盡管室友和部員都盛邀請，給自己布置了其他任務，滿滿當當，同時它們也是極好的婉拒手段，“下次一定”——以前怎麼沒發現這麼好用。

三月尾聲，在好友列表持續躺尸的周瞬活了過來。

他的微博和B站有了新態：一條總長八分鐘的視頻，合作方是一款人工學椅。周瞬的視頻巧妙在，他的切點從不是產品本，而是另一道命題，最后產品為答案。

視頻里的環境很悉，正是周瞬的工作室。

茁發現自己也坐過這張椅子。

打開同款工學椅網，標價3000多。晚上睡前再點開時，月銷量已經超過它的價格。

茁莫名很熱，給周瞬發消息：我看到你的新視頻了。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我工作空窗太久了。

等到周瞬的回復已經是第二天上午十點：昨天睡了。

茁在上課，將手機放屜回他消息。

還沒來得及發過去，周瞬又說：我吃個飯，下午說。

茁不信他沒看到自己正在輸，停了會，選擇發送，因為不上不下的覺很討厭。

茁：我下午沒課，有活麻煩塞給我。

周瞬沒有裝消失：下午來我這一趟。

給周瞬帶了杯茶，是自己喜歡的口味。如果他謝絕飲用，那也不會虧。

到工作室時，門已經開著，周瞬正在腳架邊調節相機，隨后對準。

茁站住。

周瞬招了下手：“走向我，直線。”

茁愣住，低頭：“我還沒換拖鞋。”

周瞬：“先過來。”

茁點頭，朝他走過去。

大約五步，周瞬停：“就到那。”

茁頓足。

周瞬咔嚓拍了張照，直起來。

茁指了指自己：“你在拍我嗎？”

周瞬頷首：“嗯。”

茁快步過去：“我可以看看麼？”

“等一下，”周瞬語速加快：“先換鞋。”

茁：“……好吧。”

趿著拖鞋來到腳架邊時，周瞬已空開地方，低頭看一眼顯示屏，畫面里正是自己，站在那里，穿著淺黃衛，牛仔，沒什麼表，忘了自然地微笑和收下。

茁不太滿意：“這個角度有些死亡。”

周瞬很直男：“你就長這樣。”

茁：“……”

不言語，把茶給周瞬。

周瞬單手接過：“謝謝。”

他很利索地出吸管，捅封口。

茁看著他。

他一口氣喝掉1/3，像頭水牛。

茁依舊看著他。

周瞬眉心微皺：“你看什麼？”

茁說：“我以為你不會喝這種飲料。”

周瞬問：“我該喝什麼？”

“機油？”茁猜測：“或者焚燒書籍后化灰……的那種草灰水。”

周瞬笑了一聲。

他冷幽默地問：“這次拍視頻了麼？”

茁哽住：“請你的。”

周瞬放下茶，去摘腳架上的單反，遞給茁：“你的新任務，先用一星期。”

茁小心接過：“公眾號要寫？”

周瞬說：“嗯，我們的第一單。”

“我們。”茁重復這個形容。

周瞬：“怎麼了？”

茁：“有經濟共同的覺。”

周瞬稍稍揚眉，沒有否認這個形容。

周瞬走去桌邊，翻出說明書，放回包裝盒，最后整個推過來。

茁開始觀察相機：“這臺單反多錢？”

周瞬說：“還沒上市，預計七千到八千這個區間。”

茁扭頭看他：“還沒上市？我室友問起來怎麼辦？”

周瞬不以為意：“這是你的強項。”

茁有點被刺到：“我不想找借口了。”

周瞬說：“那麼實話實說。”

茁默然幾秒：“我可以說我找了份外快，幫人寫產品文，這是試用的產品，但們萬一問我老板是誰，好吧，可以說合同里有保協議……”

茁糾結著，同時又發現，心里的答案源源不斷，迎刃而解。

這些竟都了的條件反。

周瞬看著，臉上要笑不笑的。

茁面熱：“如果們也讓我介紹這種好事給們怎麼辦？”

周瞬說：“這些都是你的事。”

是啊。拒絕。

最近都在潛心修習的一門課。

茁輕吸一口氣：“我知道了。”

之后半小時，茁都在周瞬這搗鼓研究這臺還未上市的新相機，至于周瞬，他在打csgo，優哉游哉。

茁服了。

翻著說明書：“我以為你會起到良好的帶頭示范作用。”

周瞬戴著巨大的白耳機，本聽不見不爽的嘀咕。

慢慢，茁投進去。

試用人像功能時，偏過頭，對著側而坐的周瞬拍下一張相片。

閃燈讓男生的視線斜過來，在詢問。

茁指指相機。

周瞬不置一詞，重新看顯示。

茁低頭看自己拍下的周瞬。打游戲的他看起來就是個網癮年，眼睛發亮，面沉浸，如果遇到那種可怕的父母，他隨時要被拉去電擊。

手機鈴音打斷了茁的審視。

抬頭看書桌另一邊，周瞬已經半摘下耳機，接電話：“喂，哦，稍等。”

掛斷后，他看向茁：“你去開個門。”

隨后戴起耳機，看顯示。

茁甚至沒來得及問是誰。

離坐開門，外面站著外賣小哥，遞了份飲品拎袋過來。

茁愣在原，臉慢慢紅了起來。

手里拿著的，是今天帶來的同款茶，品牌甜度都一模一樣。

茁企圖證實自己的猜測，提著它走回去，放在周瞬鍵盤旁。

周瞬瞟一眼，再次下耳機。

茁說：“看來你很喜歡這個口味。”

周瞬說：“是給你的。”

茁生出一些復雜的緒，幾乎要讓有淚意：“你很了解我嗎？”

蛋的是，沒錯，周瞬很了解，一杯茶，示好不，最后也能流回肚子里，怎麼算都沒損失。

但如果被解讀出來，就是另一碼事了。

真讓人無地自容。

周瞬的耳麥開很大，游戲里的槍彈聲約傳出來。

他看著，像是不懂的緒激從何而來：“你買的茶很好喝，我也想請你一杯。怎麼了？”

茁問：“只是這樣嗎？”

周瞬：“只是這樣。”

茁說：“可你這樣看起來像施舍。”

周瞬問：“你抱著施舍的念頭，給我買了茶？”

茁說不出話來。

最后搖了搖頭。

“不是，”說：“是示好，謝，各種，但絕對沒有施舍——我想你也不需要。不過我買了自己喜歡的味道，因為你拒絕的話，我也有退路，我自己喝掉。”

周瞬說：“那我也是。”

說這句話時，他面平靜。

茁沉默了。

一刻后，將那杯茶拉過來，吸管，慢慢喝起來。

周瞬戴起耳機。

差不多將說明書上的功能研究完畢的時候，側的男生忽然起，關機，拿起手機。

“我睡會，你自便，走之前關好門。”他代完，走回臥室。

茁撐了會頭，打開微信，給周瞬發消息：謝謝你的茶。

周瞬：不客氣。

茁：沒打擾你休息吧？

周瞬：我剛躺下。

茁瞥瞥閉的臥室門，玩笑道：你是不是躺進了一個人形卡槽或者充電艙？

周瞬：我不喝機油，也不喝草灰水。

茁暗笑，繼續輸：你喜歡什麼口味，我下次帶。

等了會，周瞬發來一張圖片，他的外賣訂單截圖，就發生在今天下午，就是手邊的這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