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關山對這個孩子記憶猶新,因為對方和自己長得很像。

他將報紙上的照片放在自己的臉旁邊，問助理：“怎麼樣？像吧？”還特地擺出沈昭同款表。

助理都不得不慨，“估計人見了面都會問是不是您私生子的程度。”

“哈哈哈哈！”寧關山對下屬很好,開玩笑也沒問題。

他心莫名地好,細細看了一下男孩見義勇為的過程，“十一中，原來是那里。”

寧關山覺得這件事很好玩,把報紙帶回家，和自家爸媽分：“爸，媽，你們覺得像不像？”

寧父寧母不知道兒子說什麼，探頭一看，報紙上的男孩簡直和自家兒子年輕那會兒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這？”寧母驚訝極了，趕瞇著眼睛看上面的字。

“像吧？”寧關山笑道，“一個中學生，之前偶然在商場見過一面。”

他越看越像，“真是有緣啊。”

“你們慢慢看,我先上去了！”

等兒子走后，寧父寧母才從報紙上抬頭。

寧母怯怯道：“會不會……是那個孩子……”

寧父一瞪眼,小聲低喝：“什麼孩子,我們只有一個孩子！”

寧母脖子，不說話。

巧的是,相鄰不遠的一棟別墅里,也有人正在看這份報紙。

沈照坐在空的客廳里，餐桌上只有他一個人,他一邊喝湯,一邊著報紙上的人,沉默良久。

……

顧細和沈青松走在飯店的走廊里，沈昭在前面尋找門牌號，“302……到了！”

一推開門，里面坐著的人除了杜浩一家還有誰。

“來了！”章檀和杜文彬起，笑道，“杜浩說剛才就看到你們進來了！”

“哎呀，不用起來，我們都這麼了！”顧細擺擺手。

兩家人又一起聚餐了。

飯菜上齊，杜文彬舉杯：“來，慶祝兩個孩子獲得獎狀，最最最重要的是平安無事！”

“干杯！”

顧細喝了一口飲料，“有驚無險，大家都好。”

“是啊，”杜文彬扶了扶眼鏡，跟兩個孩子道：“相信你們經歷了這件事，也長大了許多，以后我們就把你們當大人了。”

杜浩直背：“沒問題，我們都了。沈昭，是不是？”

被點名的沈昭示意自己在聽，點了點頭。

“這頓飯不僅是為了給你們倆慶祝，同時也是給你們一家三口送行，”章檀道，“祝你們回老家一路順風！”

眾人再一次杯。

杜浩一口干了飲料，不是很理解，“十天半個月就回來了，至于嗎？”他以前去電競隊訓練都得一兩個月呢。

章檀刀人的眼神一瞥：“大人說話，小孩子別。”

“你們一會兒說我是大人，一會兒又說我是小孩，我覺你們比我還混淆。”杜浩不服氣頂。

章檀氣笑了，“吃還堵不住你的。”

杜浩：“吃，我吃！你別生氣，小心更年期。”

“你才更年期！”

杜浩吐吐舌頭，和沈昭說悄悄話：“我覺得我可以從現在開始提醒我媽注意更年期，等真的到更年期的時候，說不定就能有經驗地應對了。”

沈昭無語抓狂：“你會被章姨打的。”

“嘿嘿，我就喜歡被我媽打。”杜浩就喜歡媽媽斗。

沈昭：“……你開心就好。”

章檀和顧細說起VXS甲驗店的事：“我媽那邊研發了這麼久，終于通過了我們的聯名款，不容易啊。”

拿出幾張VIP卡，“給你，開張那天估計你已經在沈青松的老家了，不過，去之前你也不適合做甲，畢竟回老家嘛，甲也不方便，還是低調點好。你可以回來之后，去做個漂亮的甲！”

顧細不客氣地收下了：“好，到時一定去驗。”和劉半月一起去，劉半月幫盯了那麼久裝修，著實辛苦了。只不過劉半月本閑不下來，現在去跑進貨，準備開張事宜。

人孩子說得十分熱鬧，沈青松舉起杯子，和杜文彬輕輕了杯，一切盡在不言中。

傍晚，一家三口慢慢散步回去。

走到小區門口，顧細一看沈昭滿額頭的汗，遞出紙巾，“。”

沈昭了好幾下，有個地方一直沒到，顧細直接幫忙，沈青松拎著顧細的包，含笑站在一旁。

沈昭眨著眼睛，沒，任由顧細作。

“拿去扔了。”顧細擺擺手，把紙巾塞給孩子。

沈昭幸福地跑，左右不經意一瞥，他突兀地停了下來，定定地盯著某一輛車。

沈昭倏地一瞇眼睛，這個車牌號很悉。

顧細不解，順著孩子的視線過去，一輛豪車，不奇怪吧，小區里偶爾也會有豪車的。

然后，車門開了。

一個穿著致的白襯衫年從車上走了下來。

“阿照？”顧細幾乎是下意識地喊出這個名字。

沈照本來不想下車，可是剛才那一幕，一家三口站在一起，幸福地笑的那一幕，讓他突然改變主意。

他張了張，卻不知道喊什麼好。

顧細和沈青松一起走到沈昭的邊，一左一右。

顧細笑道：“怎麼突然來了？是有什麼事嗎？”

“我……”沈照松了口氣，干脆跳過稱呼，“我回來看看。”

顧細微笑點頭。

終究還是個年，顧細還是多說了句話，委婉道：“好好地過你的生活。”

其實，雙方最好互不進對方的生活區域，也不要打擾對方的生活，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沈照挪開視線，艱道：“好。”父母還說，他的養父母說不定會跟他討錢，讓他一定不要和這邊聯系，他以為養父母也會這樣做，可是，沒人找他。反倒是他，忍不住回來找他們。

過了幾秒，他看向沈昭：“能不能和你單獨說幾句話？”

沈昭從沈照開始說話后，就沒再開口。他的眼神說不上是厭惡，但也絕對算不上友好。

顧細攬住沈昭的肩膀：“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的聲音雖然小，但是能聽到的人都能聽到，這也是特地說出來的。不愿意勉強沈昭。

沈昭側頭，見父母還是一如既往地對待自己，心安定許多。

他看過去，沈照已經走到了不遠。

他突然想要會會沈照，看對方會說些什麼。他抬腳走過去，也不吭聲，就這麼定定地站在沈照面前。

沈照心來來到這里，心來下車，現在心來地想要和沈昭說話。

他搜尋半晌，終于找到話題：“對不起，我不知道他們給你發了那些帶有辱罵質的話。”

如果不是沈照說起，沈昭都忘記了這件事。一開始，他以前的社賬號的確收到了以前那些所謂朋友的辱罵，說他鳩占鵲巢之類的，不過，他看到后，就沒再用過那個賬號，而是重新申請了新的賬號。

“你讓他們說的？”

沈照猛地搖頭：“不是。”

沈昭無論是語氣還是表都是輕飄飄的，“不是你做的，你沒必要為其他人道歉。”他不喜歡養父母，但也不會平白無故遷怒和他有同樣遭遇的沈照。

沈照默然。

他發現自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他自己也不知道出于哪種心理，竟然說道：“我要去留學了。”從前，他無比羨慕班里能自由去國外玩、去留學的同學，而現在，他也能做到了。

“哦，恭喜。”沈昭的語氣還是毫無波瀾。

沈照有點撐不住了，從出車門到現在，所有事的發展和他想的不一樣。

他似乎有點稽。

這時，沈昭突然出聲了。

“如果你是想從我這里聽到保證的話，我可以和你保證，不是我的，我不會奢想。我們以后橋歸橋，路歸路。”

“也希你能做到。”

沈昭放完話，直接走了，沒聽沈照的回答，只留下一個決絕的背影。

著那個背影，沈照抿住。他回到真正的家，一開始很開心，他終于不用吃咸菜啃饅頭了，原來這才是他的人生。看到那張報紙，他想起了從前的生活，突然想要看看以前的養父母對他們的親生兒子到底如何？

他也說不清楚，到底是希他們過得好，還是不好。

但看樣子，他們過得很不錯。

沈照在上車前，最后一眼過去，是一家三口并排走進小區門的樣子。路燈照在他們上，看上去溫馨又和諧。

沈昭回到顧細沈青松邊后，依舊沉默。

他知道他被爸媽著，可是這種安全在沈照出現后，又不確定起來。

有了對比，就不同了吧？

他想了好久，終于下定決心：“爸，媽，我想問你們一個問題，你們一定要說實話。”

顧細和沈青松對視一眼。

“你問。”顧細直視沈昭眼睛。

沈昭定了定神，黝黑的眼眸盛著超出這個年齡的深沉與嚴肅：“我和沈照，你們更喜歡誰？”

顧細和沈青松幾乎是在他話音剛落的那一秒，就毫不猶豫說出回答。

“當然是你！”

“當然是你！”

沈昭忍不住笑了，像是得到了全世界的認可。

如果父母出現了一秒鐘的猶豫，他可能都會很傷心很傷心，因為他不是唯一被他們喜歡的孩子。

他甚至已經做好了，這個問題不被父母理解的準備，可能父母還會勸他，不要做這種沒有意義的比較，更害怕父母更喜歡沈照，讓他向沈照學習。

事實上，他知道這個問題沒有任何意義，沈照又不在這里，人家可能也并不想要拿來唄比較，可他想要聽到答案，無論結果是失還是欣喜。

幸運的是，父母在見過沈照之后，還是他的父母。

顧細心疼沈昭會問出這個問題，認真地和他解釋：“孩子，你這個問題，本沒有可比。”

沈昭眨眼，也同樣認真聽顧細講話。

“你是我們的孩子，我們除了你，還能誰？同樣，沈照有他的親生父母，他自有親生父母他，怎麼回到我們給他父母的呢？”

“但不可否認的是，我們的確養育了他十幾年，十幾年，就算是一盆植，也有。如果剛才一點招呼都不打，漠視沈照，那你才要害怕，我們這樣無，說不定以后也會這樣對你。”

“你們不會的。”沈昭反駁。

顧細輕輕笑了：“因為我們是有的人。”

“我們希沈照過得好，不過，這是作為一個長輩的期。而你過得好，是我們作為父母的期，我們也會用雙手，為你創造更好的生活。”

說話間，他們已經走到了家門口，沈青松拿出鑰匙，像是打開門那樣語氣隨意道：“如果時間能夠倒流，我和你媽媽都希，在你出生的時候，我們一秒也不要離開你的邊。”說出來的容卻一點都不隨意。

顧細按著沈昭的肩膀，希能給孩子傳遞更多力量和：“就像這次救人，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恨不得守在那條河邊，替你下去救人，讓你不要有任何危險。”

沈昭張了張，他發現，他說什麼都不足以回應父母的。

他們的，像山，像水，像世間的一切。

孩子對父母的意義是什麼呢？父母對于孩子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他現在想不明白，只知道，如果沒有現在的爸爸媽媽，他會很難過，很失，可能對這個世界都不興趣了，更不敢想象沒有父母的世界。而自己對父母，或許只有父母才知道，又或許，等他有一天為了父母，才知道。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不是孤單一個人活在這個世上，他有父母。

他會好好地和他們生活。

顧細和沈青松不需要沈昭回應什麼，他們沈昭的頭，“去洗個澡吧，一汗，粘膩膩的。”

家里的氣氛恢復正常，甚至比以前更好。

翌日早上。

顧細和沈青松收拾東西，喊沈昭：“你打電話給你，告訴，我們后天飛過去。”

沈昭喝牛的作一頓：“我打？”

顧細頭也不抬：“你打嘛，手機就在桌面上。”

沈青松道：“你先打通，說找牛翠華就，然后你就來了，你喊一聲，我是沈昭，我爸媽讓我給你說一聲我們后天的飛機，接下來你想聊就聊，不想聊就把電話給我們。”

模板已經有了，沈昭一聽，似乎也不太難。

顧細道：“村長又不認識你是誰，認識你是誰，在不認識的人面前，說什麼都沒關系，對吧？認識你的人，你說什麼都無所謂，總結一下，就是你怎麼說都可以。”

沈昭：好像有道理。

他猶豫幾秒，拿起電話，撥通。

那邊很快有人接了：“喂！”聲音很大。

沈昭把電話稍微拿遠了點，他清了清嗓子，“你好，我找牛翠華。”

“哦，你哪位啊？”

沈昭眨眨眼睛，還有這個問題嗎？

“喂？”那頭沒聽到回答，問了一下，接下來就是嘰里咕嚕的一串帶有濃重口音的話。

沈昭聽不太懂，連忙道：“我是孫子。”

“哦，”那頭興起來，“是青松的兒子不？”

“對，你好，”沈昭有點無所適從，強調道，“我找我。”

“行，給你去了，待會兒就來，你是小照？”那頭詢問道。

沈昭抿抿，父母和他說過，老家的人，除了一家，其他人并不知道抱錯孩子這件事，所以對面肯定以為他是沈照。這種事不好解釋，越解釋越麻煩。

忽然，那頭傳來一道聲：“什麼小照？是小昭！”

男聲道：“我記得沈照啊？”

“肯定是你們聽錯了，我們家就只有沈昭！沈昭！一直只有沈昭！”

兇的聲一接電話，立馬變得溫起來：“喂，是小昭啊？”

沈昭的心暖暖的，上一次是因為禮貌了，但這次，他心甘愿。他第一次對，對那邊的親戚有了某種期待，而不是因為不而尷尬。

“，是我。”

“哎，怎麼了？”

沈昭看了一眼父母，道：“我們后天飛回去，估計要到晚上才能到家。”

“哎！行，慢點也沒關系，路上小心，你喜歡吃什麼，給你做？”

沈昭：“我不挑食，什麼都吃。”

“好，行，那都給你做，你爸媽呢？”老人家語氣很，聲音都大了幾分。

“在呢。”沈昭連忙把手機給父母。

他的任務已經完，剩下的打電話就沒他的事了。

顧細朝孩子做了一個口型“做得好”，鼓勵一下，沈昭角都彎了起來。

等沈青松打完電話，顧細和沈昭道：“走吧，咱們出去逛街。”

沈昭：“需要買什麼嗎？”

“給你、大伯、大伯母還有姑姑、姑父、表哥表姐帶點禮。”

如果是后世，當然不用大包小包，直接郵寄，或者上網買就好。但現在的網購還不發達，顧細還是要在當地買點禮回去。

不過顧細也沒想到帶多，給什麼都不如給錢，只有當事人才最清楚當事人的需求，所以買的禮意思意思就得了，最后離開前再給點錢就。

那邊吃的不缺，產很富，一年四季都有很多水果，這個不用帶，估計還能往回帶。就是天氣比較熱，顧細給一人挑了兩風涼爽材質的服，這種不了穿上特別舒服，給自己一家三口也買了幾件，到時在老家穿。

到了那天，顧細把銀行卡、錢等重要東西分了三份，每人一份。

大半夜的，顧細打了個哈欠，坐起來，沈青松給穿上服，洗臉，“走了，到點了。”

他們要趕最早的飛機，必須早點去機場。

顧細迷迷糊糊問：“沈昭呢？”

沈青松：“你先坐好，我去他起來。”

顧細：“回你的老家啊，你辛苦點。”

“知道，所以我都自覺當鬧鐘，”沈青松跑去另一個房間。

母子倆醒過來的過程簡直一個樣兒，都得他伺候著，把巾懟到臉上才清醒。

現在是夏天，天亮得早，飛機起飛的時候，顧細反倒是整個人都清醒了，還看了個日出。

等到了省城，只能坐大去到沈青松老家所在的一個縣級市。

飛機沒有晚點，但拿行李花費了點時間，沒有趕上原定的那班車，只好等了一個多小時。顧細讓沈青松給村里打電話，今晚估計趕不回村里了，可能會住在鎮上。

電話那頭，牛翠華道：“那我給你姐打電話，今晚你住他們家。”

“我姐家也不大，實在不行，我們住賓館。”沈青松道。

“住什麼賓館，不干凈，你姐就三個人，你們也是三個人，就，就這樣，我給你姐打電話。”牛翠華再三叮囑沈青松。

沈青松還沒來得及多說，那頭就已經掛了電話。

“那就去住吧，”顧細道，“大家都安心。”

記憶中，這位大姑姐是個很不錯的人，顧細想好了，到時多給點錢就。

大終于來了，這兒的大估計都有點年份，外表看起來毫不起眼，灰撲撲的。顧細和沈青松放好行李，見沈昭還站在車門，“怎麼不上去？”

沈昭深呼吸一口氣，忍住里面的氣味，見到第一排有座位，直接坐了下來。

這是他第一次做這這樣的大，明明路不算破爛，但車開起來特別顛簸，車廂里皮革味兒又重，空調似乎也帶著一異味，他涂了風油，可還是不舒服。

他憋了好久的氣，終于忍不住呼吸了一下，然后，他連忙扯住塑料袋，俯吐了。

“這是暈車了吧？”這種大在司機旁邊會有一個大的正方形凸起，有人就喜歡坐在這里和司機聊天，有個大娘就是這樣，看到沈昭這樣，連忙掏出風油：“快給孩子抹上。”

顧細也很心疼，在沈昭不對勁開始的那一瞬，就扶住孩子。

“謝謝大娘，我們也有，可是好像不管用。”顧細帶著這個風油本來是想著驅蚊的，沒想到提前用上了。

大娘“嘶”了一聲，“那有點嚴重啊。”

司機道：“第一次做吧，以前好像沒見過你們，多坐幾回就習慣了。”

沈昭小臉煞白，覺自己的況更加嚴重了，還得多坐幾回啊，他聽到都怕了。

沈青松和母子倆隔了一個過道，他探頭看了下，道：“試試按按位。”

顧細點頭：“正按著呢。”

有乘客從后面遞過來一個口罩，“戴上這個會好點。”

大家都很熱心，顧細和沈青松連連道謝。

后半程，估計是習慣了，沈昭覺好了一點，依偎在顧細的肩膀閉目養神。

顧細小聲道：“咱們堅強點，下次回來就開車，我們自己買車，好不好？”

后面應該也是坐了一對母子，小男孩估計坐不住，年輕的媽媽哄道：“你聽話一點，待會下車給你買哇哈哈。”

這語氣，就跟顧細剛才說話的語氣一模一樣。被當小孩哄，沈昭也不好意思了，睜開眼睛：“不用，開車的人會很辛苦。”

他知道，從G市開車回老家，太費時間，太費人了，現在這種通方式是最便利的選擇。

“那就租車，總能找到更好的方法。”顧細探探孩子的額頭，沒有異常才放心下來。

沈青松和司機、大娘聊天，主要是司機和大娘說話，他聽一聽，偶爾問兩句，時不時關注顧細和沈昭。

“你們回來探親啊？”

“是。”

“哎呦，估計是暑假吧，帶孩子回來？”

沈昭往顧細那邊再靠了靠，顧細上的服有香味，讓他到舒服，他控制不住地閉上眼，汽車依舊顛簸，旁邊的聊天的聲音愈來愈遙遠，他整個人慢慢迷糊起來。

夢中，他夢到了三個人，是一對年輕的夫妻帶著小孩，坐在大車上的兩個座位里。

小孩有點眼，他多看了兩眼，不正是自己的嗎？

夢中的自己大概三四歲，窩在年輕版的沈青松膝蓋上，旁邊年輕版的顧細正在剝棒棒糖，他的小手時不時出去，想要拿棒棒糖。

偏偏，顧細逗他：“待會兒見到人要怎麼喊？”

年輕的他歪著頭，清澈的眼睛滿是，盯著棒棒糖，心不在焉道：“，大伯，大伯母！姑姑！姑父！”

“哎，真乖，”顧細眉開眼笑，“給糖吃，但媽媽幫你拿著，你還小，拿不住。”

“好吃嗎？”

“好吃！”

“沈昭，小昭，到了！”

沈昭正回味著棒棒糖的味道，突然覺到肩膀被不輕不重地拍著，他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小昭？”顧細輕笑，“你說糖好吃？是夢到了什麼嗎？想吃棒棒糖？”

沈昭紅著臉搖頭，他說不出是夢到了不存在的小時候，扭頭一看，發現汽車上的人已經開始陸陸續續下車了，他趕催促道：“媽，我們也下車吧。”

顧細見孩子不愿意說，也沒迫，出手，拉住沈昭的手臂：“那你用我的力，小心點。”剛才吐了那麼久，估計胃里都沒東西了，哪里會有力氣？

沈昭嘟囔道：“還沒有到這種地步。”不過手乖乖地牽住顧細。

后面的大娘笑出聲：“你家娃子很乖嘛。”

“乖的時候就很乖，不乖的時候就不乖。”顧細朗聲道。

沈昭拉了拉口罩，臉一下子熱了起來。只有他自己知道，口罩下的角翹了起來。

從縣級市到鎮子，還得做一趟大，顧細心疼孩子，“要不，你爸帶著行李坐大，我們坐旁邊的托車？”這里的托車運營是被允許的，托車通風，人坐在上面不難。

沈青松點頭，“我去問問。”

沈昭還沒坐過托車，跟著沈青松一起過去，終于敲定好搭乘的車輛，他回去告訴顧細，見站在行李旁。他一過去，顧細給他塞一棒棒糖，“檸檬味的，比較清新。”

沈昭低頭，他只是在夢中隨口一說，就記住了。

“先別吃吧，待會兒開車，不安全，等到了姑姑家再吃。”顧細叮囑。

“好。”沈昭珍惜地將棒棒糖放進口袋。

托車司機有正規駕駛證，顧細檢查后，教沈昭戴上頭盔。

沈昭新奇地戴上，坐在車上，托車一啟，他嚇得連忙握住旁邊的橫杠，但不可否認，坐托車太舒服了。

晚風一吹，他覺自己又活了過來。

夏天天黑得晚，現在還有一點亮，路邊的綠樹往后倒退，他張開雙臂，涼風從袖子灌進來，可涼爽了。

從托車下來，沈昭還有點依依不舍。

顧細給了錢，好笑道：“下次再做。”

沈青松坐大比較快，“走，我們去找你爸。”

鎮上的汽車站很小，不是在前面就是在后門，果然，沈青松已經到了，旁邊還站著一個很像的人。

顧細喊：“姐！”

“哎，小顧，你可來了！”

沈青松上面有一個哥一個姐，哥哥沈青林，姐姐沈青苗。顧細的印象中，這位姐姐是個爽利的人，不難相。

沈青苗拉住沈昭的手，“可憐的娃兒，暈車了，快跟姑姑回去，你姑丈和表姐正在給你做吃的。”

沈昭有點不自在，輕聲道謝：“謝謝姑姑。”

“不用謝，哎呀，咱們小昭都長這麼大了，走，咱們一邊走一邊說。”

沈青苗嫁給了鎮上中學食堂的大師傅佟，兩人生了一個兒，佟桐，小名丫丫。

顧細問：“姐，丫丫下學期讀高三了吧？我記得丫丫績很好的。”

說到兒，沈青苗不由自主笑出來：“是讀高三了，我現在就希不要退步，高三搏一搏，考個好大學。班主任說了，要是能穩定的話，考G大不問題。”

在小鎮來說，G大這個一本已經很厲害了。

顧細開心道：“那很好啊。丫丫真勤努力。”

“我只有一個孩子，我就希好好的。”沈青苗臉上綻放著芒，整個人都亮了起來。

很快到了沈青苗的家，小鎮上一般都是獨棟樓房，兩層的房子，一樓前面是客廳，后面是廚房，二樓有兩個臥室，三樓是雜間兼晾服。

相互喊人過后，眾人終于坐了下來。

丫丫是個有點害的姑娘，笑起來很甜，顧細特別喜歡這個小姑娘，和說話聊天分糖果。

沈昭一直在觀察。姑父著個大肚腩，吹牛皮，很聽姑姑的話，表姐也是，聽姑姑的安排，看來這個家是姑姑做主。

果然，吃完飯后，姑姑直接下命令：“佟，你去洗碗，丫丫，你和我一起帶舅舅舅媽還有表弟上去。”

沈青松說了一聲，留了下來，和佟一起做家務。

沈青苗沒管自家弟弟，帶著其他人上去。

“今晚男的一間，的一間，青松，小昭，你們和佟住這間，我和小顧住丫丫的房間，放心，床很大，三個人沒問題。”

沈昭本來有點懷疑，但探頭一看，還真是，橫躺著三個人睡完全可以。

不過他一不小心看到的是表姐的房間，幸好，里面沒有孩子的服，只有滿眼的書。

全是書，他都驚得張大了。

沈青苗好笑：“你丫丫姐讀高三了，這麼多書不是正常的嗎？走，進去看看。你下學期就讀高一了吧，得努力起來啦。”

沈昭就這樣被拉了進去，他也實在好奇。

“這是各科的錯題本，這是練習冊，”丫丫紅著臉介紹，“我笨，只能用笨辦法。”

沈昭搖頭，真誠道：“表姐，你這是勤。”上面麻麻全是筆記，工工整整的，丫丫姐絕對是他見過的最勤的學生。

沈青苗拉顧細和沈昭坐下，“既然都說到這兒，我也想請你們幫個忙。”

顧細笑道：“姐，都是一家人，需要我們做什麼，直說。”

沈青苗丫丫的頭：“你們從G市來，見識一定比我們廣。”

向顧細：“小顧，我這輩子都對你好，敬佩你。因為你選擇了我弟弟，把我弟弟帶了出去，帶到了大城市，而不是留在這個小鎮。”

又向沈昭：“小昭，你讀書的地方肯定比鎮上好，一定很厲害。”

“姐，不用這樣。”顧細聽著心酸。

沈青苗擺擺手：“真的，我沈青苗有話說話。所以啊，我想請你們幫我看看，青苗的績、實力是不是真的像老師說的，可以上一本，可以考上G大？看不出也不要，能不能看看該往哪個方向努力？”

人的眼角有著長期勞累的皺紋，可眼神卻十分真摯。

顧細認真地答應下來：“姐，我看看，你放心，既然老師說沒問題，那應該沒問題的。”

“我知道，我也不是信不過老師，就是忍不住想讓孩子更好。”

顧細拿了丫丫上學期的期末考試，語文還可以，數學和英語倒是比語文差了點點。

丫丫不好意思道：“我只會背單詞和語法，英語作文總是寫不太好。”

“已經很不錯了。”顧細著上面娟秀的字跡，慨萬千。

后世有個網絡熱詞小鎮做題家，寫出這個詞的人肯定不懂，在無數個小鎮里，有無數個學生，無數個家庭，懷揣著希，跳出小鎮，跳到外面更廣闊的天地。做題，已經是他們能爭取到的最好的資源，有很多地方，很多學生，連練習冊都沒有，連做題的機會都沒有。

他們不屈服，用最堅韌的姿態，對抗出，對抗階層。

丫丫苦惱道：“我每天早上六點起來早讀，然后到學校上課，中午午休一小會兒，晚上下晚自習都十一點了。但我覺時間還是不夠用。”

沈青苗聽著心疼，可是不努力不行啊，千軍萬馬過高考，他們本來就起點低，如果不努力，那就下去了。

顧細拉丫丫坐下，“我們會在這兒住半個月，我和沈昭都幫你看看，能不能找到更有效率的方法。你呢，趁這段時間，把不明白的地方說出來，我們能幫一定幫。”

丫丫眼睛都亮了：“好！”

沈青苗特別高興，“明天晚上我多割點回去，咱們回媽那兒好好吃一頓。小顧，小昭，真的謝謝你們。”

沈昭在一旁拿著丫丫的筆記，只覺千萬斤重。

他的生活，已經很好很好了。

晚上，大家都洗漱完畢，顧細躺下來，和沈青苗、丫丫聊天。

“平時也要多鍛煉呢，看丫丫的臉，有點黃，”顧細溫聲說道，“也要保持好心態。”

“嗯，老師也這樣說，”沈青苗爽利的聲音有點沙啞，“小顧，你給丫丫說說G大吧，一直很好奇呢。”

丫丫側，面上滿是期待。

“好。”顧細慢慢說了起來，連一棵樹都沒放過。

夜深，房間逐漸安靜下來。

第二天，大人們瞧瞧起床了，沒吵醒孩子。

顧細和沈青松打算去集市逛逛。

沈青苗道：“那你們去，我去開店。”沈青苗盤了個早餐店，增加家庭收。

兩人打算去幫忙，被沈青苗趕走了。

“你們不在的時候我都能搞定，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多看看。”

于是，顧細和沈青松難得有了二人世界。

小鎮生活節奏緩慢，走走停停，倒是很愜意。

突然，沈青松停了下來，拉顧細站到柱子后面，“你看那個人，你記憶有沒有這個人？像不像是我哥？”

“哪個？”顧細過去，有個高比沈青松稍微矮一點的男人摟住一個人從賓館出來，“側面的確像沈青林。”

但現在的問題是，“旁邊那個人，似乎不是我印象中的大嫂？”

真愁人啊。

顧細轉頭道：“我在這事上，一向是幫人的。”

沈青松扶額：“我去看看到底是不是他。”

“你小心點，別打草驚蛇，必須抓住證據為大嫂爭取更多的權益。”顧細叮囑。

沈青松默默點頭。

過了一會兒，人回來了。

“應該是。”

顧細冷笑兩聲，這回可真的有事做了。

但苦惱的是，“怎麼告訴大嫂啊？”

兩人的心有點復雜，走回去，兩個孩子已經起來，沈青苗也已經忙回來了。

“你們倆逛這麼久，快點，準備一下，咱們回村了。”

顧細和沈青松對視一眼，見步走步吧。

回到村子，又是一陣飛狗跳，村里的人都跑來看熱鬧，牛翠華說話的聲音都大了幾分。

大嫂鄧紅是個傳統婦，勤儉持家，干活得力，深得牛翠華真傳。

“小昭，這是你哥，沈剛，你跟他去玩啊。”牛翠華一拍大兒子家的孫子，十分滿意，兩個孫子，一個壯一個俊，真好。

沈昭在顧細的示意下，連忙跟著沈剛躲去后院了，沒辦法，前面太多人了。

等到了晚飯，眾人終于散了，沈青林不知道從那個旮瘩躥出來，一家人到齊，整整齊齊吃晚飯。

不過，在晚飯前，顧細和沈青松打算和大家說一下拆遷的事。之前都是打電話，比較容易聽錯，這會兒人在跟前，就當面說一下。他們當然不會傻到說出多錢，也不會傻到說出自己很有錢，就是打算讓家里人知道他們的日子好了一點，起碼不用苦過日子。

不過，沒想到，沈青林搶先開口。

“媽，趁著弟妹都在，家里人都全了，我說件事。”

沈青松閉上了，長有序，大哥先說。

牛翠華今天笑得臉上的褶子都出來了，這會兒見大兒子有話說，笑道：“啥事？”

沈青林看都沒看鄧紅一眼，揚聲道：“我要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