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他們闊別已久的第一個親吻。

沒有任何置氣,也與拍攝無關，完全是屬于婁語和聞雪時的，溫溫的一個吻。結束的時候,聞雪時還輕啄了一下的鼻子。

但真正分開之后，兩個人卻都有點無所適從。無法像當年那樣自然而然地繼續接下一個吻，然后抱在一起，像兩只沒心沒肺的小。

兩個吻之間隔了九年的，人生里又有幾個九年。隔了山河，也隔了他們之間留存的問題，就像丟在土壤里的塑料,并不會隨著時間完全降解。

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年游。

一個吻并不會消弭一切，也不代表著任何一錘定音的信號。但他們還是沖地接了這個吻，這個吻之后會怎麼樣,誰都無法確切給予一個最好最快的反應。

婁語從他懷里起,故作鎮定地把手中的杯子渡給他。

“這次我拿穩了。”

他了杯子,輕笑：“那就沒有再來一次的理由了。”

那個吻之后,他們又若無其事地,保持著公事公辦的態度對了一遍戲,聞雪時便禮貌地離開了的休息室。

兩個非常得的年人。

然而他一離開，年人就退化了小孩。

婁語抱膝坐在沙發上,想到了很久以前在阿維伲翁的最后一夜。

那天他為彈奏了一首即興的鋼琴曲,他說歌名初。

——「你愿意為這首歌的冠名人嗎。」

他這麼問，好笨拙的告白。

暈乎乎地點頭,然后他們只是手牽著手,在路燈昏暗的古老小城走回酒店。到樓下時,他在夜里輕輕抱了一下。

他們連吻都沒有接一個,彼此分開后揮了揮手，各自躡手躡腳地回到房間。同屋的另一個跟組演員已經睡，婁語靜悄悄地坐在滅燈的房間里，回味著彼此確認心意的那種雀躍。

以為自己已經忘記那種覺了。

然而闊別多年的這一晚，居然又回想起來，不，不應該說是回想，而是再度確實地到。

可是心的落點卻微妙地不同了。

那個時候年輕氣盛，頭腦發昏，覺得彼此確認心意就是最難的關，從此柳暗花明，再不會有比這更難的事。

剛開始的總是如此純粹，哪會想過分開。

但命運告訴他們，不是這樣的。像海，看著寬廣，其實有盡頭。

現在生長在他們之間的，是曾經并未燃滅的火苗，還是重新打燃的？抑或兩者都有吧，分不清，但唯一能確定的是，這份不再純粹的火焰注定比之前更為脆弱。

他們已經傷痕累累，還能承嗎？

誰又敢再毫無顧忌地踏出這一步，忍不住又回想起獨自看過的那出話劇，當時演員還有一句念白也念到心里，說，“是個差勁的水手，坐過一次船，它便憔悴了。”

婁語陷怔忪，手機突然進來一條消息——

『你離開酒店了嗎？』

第二天因為拍攝床戲的關系，棚里人非常，章閔做了清場理，只讓這場必須涉及到的工作人員先到了現場。大隊的其他人員還沒出發。

因此，棚稀的人煙里，沒人發現婁語和聞雪時是一起到達片場的。

聞雪時開了車，婁語先下去，然后隔了幾分鐘，聞雪時才裝作姍姍來遲，兩人在現場頭。

章閔看了兩人一眼，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他們有種怪怪的氣氛。

歸咎于這是要拍床戲的尷尬。

“別張，你們都是老演員了，這種場面比我還有經驗多了。”章閔緩和氣氛道，“先開始保持松弛一點的狀態，但后面床戲的部分我希是著急一點的，帶著和急迫。”

這場戲是兩人同居后的第一次床戲，翁煜提早結束了飛行任務，迫不及待地趕回家見秦曉霜。

開始時分分鐘都難熬，最后結束時也分分鐘難熬，另一種意味上的。一種是靠近，另一種是隔離。

章閔想要的就是這種前后極端的熱和冷酷。

戲都講得差不多，兩人各自進行拍攝前的準備工作，拍攝就正式開始了。

章閔這場想用手持鏡頭，攝像得離他們站位非常近，就站在幾步之外。從聞雪時進門開始，攝像就起跟到了他后。

鏡頭里，男人推開房門，看到客廳里開著電視，沒有人，廚房里有打火的聲音。他輕手輕腳走過去，倚在門框邊，看著人手從櫥柜里拿出泡面碗。

只有一個人在，所以晚飯也準備得很隨意，只有泡面外加一個蛋。

沒有穿居家服，而穿了一件寬大的男士t，他的。

翁煜不給任何準備地從后抱上去，輕嗅了一下的脖頸。

“怎麼穿我的服。”

秦曉霜嚇一跳，側過頭，眨眼看著他：“怎麼突然回來？不是明天嗎？”

“和另一個機長換班了，想早一點回來見你。

把更往后靠，嘟囔道：“那吃過飯沒有？沒有的話就只能和我一起吃泡面了。或者我們出去吃。”

“出去嗎？”他從輕嗅變啄吻，“我覺得現在就可以吃了。”

“。”

笑著想從他懷里溜出去，里念叨著不行，泡面還得等一分鐘。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泡面。”

他一只手去掐了火，另一只手直接將人抱上了島臺。泡面還在余溫下咕咕地沸騰著，掩蓋了布料挲的聲音。

婁語坐上冰涼的臺面，一激靈，他的手就從寬松的下擺進來了。

這剎那，和昨晚重疊。

昨晚，聞雪時給發語音，問如果你還在酒店的話，能不能帶我去看下房子。

那套他們曾經在頂樓一起同居的老房子。

婁語愕然：“這大半夜的？”

他說：“我們也只有大半夜才能溜得出去吧。”

“……怎麼突然想到要去看？”

“關于上回買房子的事，不是不了了之了嗎。突然又想起來，就是不知道房主還愿不愿意。”

婁語盯著桌上那杯檸檬水，沉默一分鐘之后才說。

“可以。”

“那我在地下停車場等你。”

婁語給栗子發了消息，說自己太累，不回山莊，今晚就在酒店睡了，然后快速換了行頭，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下到了地下車庫。

按照微信里的指示找到角落里的車，非常謹慎地拉開車門。

聞雪時在駕駛座上沖笑。

“你來了。”

“如果你真的特別想去……”婁語無奈地上到副駕，關車門，“那我們得先回趟我家，鑰匙在那里。”

“好。地址？”

婁語報出郊區的別墅位置，聞雪時點點頭，車子盤旋往上，開出車庫，駛深夜的國道線。

通往郊區的路上車輛尤為稀，國道兩旁只有漆黑的樹影，凌晨時分連車輛都幾乎看不見，像一個只有他們的國度，也像拍白吊橋時的那個雪夜。

氣氛太安靜，聞雪時也沒開音樂，說你可以瞇一會兒。

婁語卻搖搖頭：“你呢，你現在住哪里？”

他說：“老地方。”

“……？”

婁語懷疑自己聽錯了，或者理解錯了。

“老地方？”結結，“你說，說的不會是……你最開始租的那個？我看你之前發彈鋼琴的視頻，那個不是你現在住的嗎……”

“發上網的當然不能是自己住的地方了，特意找地方拍的。”他笑著睨了一眼：“這麼驚訝嗎？當時從我們的家搬出去后，我就搬回去過渡了一下，剛好那里空出來。然后就一直這麼住著了。”

婁語依然非常吃驚。

“那房子那麼小，當年沒條件住那里就算了……現在干嘛還這麼委屈自己。”

“還好，畢竟現在大部分時間都有戲可拍，房子也不怎麼住。住大房子也是浪費。”

不遠，有輛跑夜路的大貨車從對面遙遙開過來。過去時軋著路面的轟隆聲，特別吵耳，但借著這轟鳴，他藏在底下，輕聲說。

“那個房子好的，廚房墻壁上還留著那年除夕你留下來的油點。”

所以至今，我一直和有你的回憶生活在一起。

婁語聽見了。搖開車窗，風灌進來，灌進口，變得好脹好脹。

好半天，才平靜下來說：“我廚藝好很多了，不會再油點濺了。”

他嗯了一聲，空騰出一只手，把被風吹的發撥到耳后：“別吹夜風了，容易冒。”

著指尖從側臉劃過去，很，咬了下，依言把車窗合上。

車子在夜中疾馳，連老天都在給他們開綠燈，很快就到了婁語的別墅。

他停在花園前，搖下車窗，仔仔細細地看著這座房子。

婁語解開安全帶下車：“我進去拿，很快。”

剛往前走兩步，回頭，他坐在車，隔著車窗默不作聲地看。

車子被花園拒之門外，連帶著他也是，在夜中。

走回去，彎下腰對著他道：“你要不要進來等？”

他笑起來，點點頭。

像是一直在等這句話。

他熄火下車，跟在后穿過花園，進屋，看見了那一排影碟架。

婁語慶幸自己把平常看的關于他的影碟都收在特別的角落里，沒有正大明地擺出來，一時間也不會被他看到。那都是的思念，好像還沒辦法如此坦然地攤開來給他看。

婁語若無其事地讓他在沙發上坐下，指著吧臺：“要是想喝東西就自己拿吧，冰箱里都有存貨。我上樓拿鑰匙。”

聞雪時點點頭，目送走上二樓。

婁語之前都把鑰匙放在固定的位置沒，但這次去找，詫異地發現居然沒了。

仔細回想，才想起來是上次因為突然想賣房的緣故，把鑰匙給了中介，后來再送回來時已經去淮南拍戲，是阿姨收起來的。

但是這麼晚，不可能打擾阿姨問收在哪里，只能到找找了。

聞雪時站在一樓的大廳里看了看手表，已經過去快十五分鐘了。

這十五分鐘里，他將整個客廳看了個遍，買的沙發，抱枕，茶幾，投影儀，旁邊的影碟架，包括影碟架上的片子，他都蹲下來認認真真看了一遍。

嗯，沒有自己。

他起向二樓，依然沒有靜，不讓人懷疑是不是找著找著就困得睡著了。

小狗回到自己的窩里，總是會很容易想睡覺的。

“婁語？”

他對著樓梯了一聲，沒有得到回應。

又原地等了幾分鐘，他還是決定上去看看。

二樓只有三個房間，靠近樓梯口的這間虛掩著門。

他輕輕推了一把：“婁語？”

沒人應聲，這應該不是的房間。

他借著落地窗外的月打量了一眼室，大概是書房，陳設很簡單，旁邊的展列柜尤其醒目。

他看到放在最上面的獎杯，眼神流出欣然，步履剛準備往門外退，視線一偏，釘在獎杯的杯旁。

聞雪時緩慢地眨了一下眼。

婁語先是在房間里找了一圈鑰匙，沒有，去客房還有書房找了一圈，還是沒有，只好又回到房間里找。

等從一大堆零零碎碎自己都不知道這里還有這個的窘境中翻出鑰匙時，恍然已經快過去半小時了。

一驚，趕拿著鑰匙準備沖下樓，走到樓梯口，忽然看到自己剛去翻過的書房忘關門。

走過去準備把門關上，手剛要去門把，門后卻突然出一只手拉住。

婁語整個人被這力道拉著往前踉蹌，還沒反應過來，門從里面被人關上，被聞雪時反手抵到了門邊，困在他的之間。

臉突地一變，越過他往架子上瞧。

“你在找這個嗎？”

他俯在耳邊，把紙巾塞進瞬間汗涔涔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