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醫院那邊分外熱鬧的時候，歡這里卻是歲月靜好。

天氣漸熱，但卻還沒有太熱。

歡剛過了前面難熬的三四個月，正是孕期中最舒服的孕中期。

靠在沙發上看書，沙發一角放了一盆自己用冰箱制的冰，風從窗口吹進來，涼的，還有“唧唧”的鳥鳴聲，歲月實在太過靜好。

姚教授過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歡。

看到眉宇間的舒展，很有些欣，但還是問的狀態，讓不要太辛苦了。

說話時眼中有難得的憐惜。

歡簡直寵若驚啊。

因為姚教授一向都是嚴厲的，雖然沒有直說，但眼神中總像是帶著一種督促，出一種“你還可以再努力一點，做得更好的”表……

迎了姚教授坐下，其實還有些想不明白姚教授怎麼突然來了。

姚教授問了一會兒鋪子的運作，還問后面有什麼打算。

歡有點不著頭腦。

關鍵是這不是才大二第一學期嗎？又不是大四，急著打算什麼？

道：“也沒有什麼的打算，就現在就好的。”

是真的好的。

說完覺得太敷衍，又想了想，認真道，“你要是真要問，那就是好好把鋪子經營好，多賺點錢，然后功課也不要拉下，再把孩子養好，就了。”

當然也不能拉下趙錫，會對他好些。

但這個還是不要跟姚教授說了，免得又覺著沒出息。

姚教授笑了一下。

其實一直更喜歡或者更欣賞的都是梁冬水那一類的學生。

眼睛里帶著野心，但也克制，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為那些刻苦努力。

從們的眼睛里，你看到進取，看到遙遠的未來，和無限的可能。

……當然了，梁冬水為了的野心失去了原則和克制，翻車了，是失的，但跟喜歡那一類的學生并不沖突。

但歡不同。

第一次見，就看到了容貌里蘭萱的影子。

雖然跟蘭萱也不同。

的目平靜又靈，永遠都含笑，好像對生活對所有的事都是欣喜的。

這是個很好的姑娘。

你很難不喜歡。

只是你看不到對某一樣東西特別的執著。

包括染織系這個專業。

無疑是喜歡這個專業，喜歡設計的，也充滿靈氣和天賦……事實上，就沒見過比更有靈氣和天賦的學生。

可以輕輕松松做好所有的事，掌握所有想要掌握的知識和技能，是的，只要想。

可是沒有野心。

的眼睛里沒有那種執著的為之拼搏努力的芒。

姚教授彼時也覺得耽于現狀了。

像是個被寵壞的孩子……跟的經歷完全不同。

那時候還想是不是的人把保護得太好了……

姚教授搖了搖頭。

笑道：“嗯，那已經很不容易，夠你忙的了。”

歡：……

今天的姚教授可真是不一樣啊！

道：“唔，還好。”

就是規劃好，口，反正事都有人干嘛。

兩人說了好一會兒話，姚教授還給鋪子做了指點，道：“你堅持住價格是對的，因為你不是大批量生產，走的是品路線，也供應不了那麼多的需求，就走高價品風格，但這樣的話，就一定要守住質量這一關，務必每一樣都是特別的……最好跟你鋪子里的裁立了規矩，們私下可以給人做點東西，但絕不能掛你的牌子，更不能用你的設計，只要查出，沒有一點通融，立即開除。”

歡點頭。

這些類似的規矩以前都立過，也是寫在了鋪子的守則上的，不過姚教授說的話還是非常認真的聽了，看自己有沒有或者需要補充的地方，決定回頭一定要大家再好好開一次會。

好在一直堅持用自己手工制作的染料，標牌那里一直都是自己親生繪制或者是繡制，鋪子那邊完工之后定期到這里核對，拿標牌到鋪子里上。

倒是紅星農場“小胖熊”的標牌，因為是批量生產，已經給了染料讓鋪子那邊幫忙繡制。

兩人說了好一會兒鋪子的事，姚教授才跟像是隨口道：“今天還有一件事。早上的時候，有個中年人，自稱是西州城第四機械廠廠長的人，說兒子去你的鋪子，遭了一頓毒打，這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歡：……老師您可真耐得住子！

笑道：“是的，是我手打的。”

姚教授：……

姚教授安，道：“不過你不用擔心，對這樣的流氓混混，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公然闖店里，對你無禮，出語威脅，學校一定是堅決都站在你這一邊的。”

歡并不擔心。

下腳力氣雖大，但力道和地方都是控制住的，會讓人罪，但卻不至于致死致殘，最多也就躺個幾個月而已。

“嗯”了一聲，道：“我不擔心。”

姚教授嘆了口氣。

這孩子可真鎮定，哪里是被人寵壞了……這簡直就是，天生的底氣。

西州城第三人民醫院。

病房里學校保衛科，東區派出所所長，還有西州市公安局局長還在問著那幾個混混，不，機械廠子弟的話。

機械廠子弟平日里惹事不，但最多也就是去派出所溜達一圈，可沒見過這麼大陣仗。

但張的同時又趾高氣揚，心道，果然鈞哥就是鈞哥，廠長就是廠長，連派出所所長和公安局局長都請來了，不是捉咱們去派出所和公安局問話，而是親自過來醫院探鈞哥，順便問問咱們的話，一這西州大學的人。

所以學校保衛科科長再問他們話的時候他們背也停了，腰也直了，說話都氣起來。

羅力鈞是不是自己失腳摔下臺階的？

不，就是被人一腳踹下來，你們看不到鈞哥前的腳印嗎？那能是自己撞的？

這簡直就是一大疑案。

公安局局長問派出所所長，道：“你不是先來的嗎？調查出什麼來沒？”

派出所所長有點忐忑。

羅樹槐姓羅，這羅局長也姓羅，這羅局長不會真跟羅樹槐有什麼關系，是他給請來的吧？

可也不對啊。

以前也沒聽說過。

不過所長覺得這是工作，他還是很快正了神，道：“來這里之前我去現場調查過，也找鋪子和周圍的人問過話，當時鋪子一樓的確只有歡同學一人，鋪子里沒有男員工，歡同學的人出差也不在西州城，所以羅力鈞的傷勢的確是因為歡同學的自衛，然后他到鎮紙的擊打之后后退，不小心踩到臺階自己摔下來的。”

羅廠長皺眉。

劉冬秀一聽這不對就忙急道：“怎麼可能，阿鈞前明顯有一個腳印！還有他要是自己滾下臺階，就那幾個臺階，能摔得那麼重，摔得頭破流？”

派出所所長冷臉，道：“這是調查結果。當時馮大寶他們七八個人在場，事發生前后也都沒看到任何男人。”

劉冬秀還想說。

羅局長已經直接走到羅力鈞的病床前，手一把掀開了蓋在他上的薄被，再扯開了他的病號服，作一點稱不上溫。

……這就是一個犯罪嫌疑犯，他可不會對個犯罪嫌疑犯溫。

劉冬秀看得差點跳起來，想上前阻止卻又不敢。

那邊羅局長看了一眼就直接手按了一下那塊淤青，羅力鈞就殺豬一樣嚎起來。

羅局長皺眉，喝道：“安靜，不過就是塊淤青，未傷及腹臟，至于嗎？給我老實點！”

當年在部隊上，他們兵訓練，這樣的傷也是常事，誰敢在床上不去練？

羅廠長和劉冬秀的面都變了。

劉冬秀要上前，卻是被羅廠長一把扯住了。

那原先被問話的馮大寶等人更是嚇得腦門子汗都流了下來，這，這是個什麼狀況？

“說，”

羅局長面冷肅，道，“當時店里的況，除了同學，還有沒有其他人……現在不說，直接辦出院手續，進局子里再說！”

這完全就是審犯人的架勢。

“是那人！”

羅力鈞一想到那個人，只覺得全發抖，喊道，“我拿冰糕給吃，他了鎮紙就打斷了我的手，然后一腳把我踢出了店門，摔到地上……那是個瘋子，就是個瘋子！”

眾人：……

劉冬秀眼淚一下子流下來。

又氣又不敢置信。

羅局長轉頭看向系主任，學校保衛科科長還有派出所所長，道：“犯人已經招供，流氓耍狠恐嚇不，被害人踢出店門，考慮到害人當時一個人在店鋪一樓，還懷有孕，犯人卻糾結了七八個同伙對其不利，這件事質及其惡劣，就給我們局里審理吧。”

然后吩咐跟著他過來的人，了外面一起來的公安，道：“把他們，全部押到局里，至于羅力鈞，跟醫生確認一下，辦出院手續，也帶過去。”

說完就直接出去了。

“這，這，這，”

劉冬秀哭著就喊出來，道，“羅局長，我們家阿鈞無緣無故慘遭毒打，你們不拉打人兇手……”

“無緣無故？”

羅局長冷著臉，道，“剛才沒聽見嗎？他們，”

他手指著那一群機械廠子弟，道，“他們已經招供，看歡同學長得好，就慫恿了羅力鈞趁店鋪只有歡同學一人的時候，酒后對歡同學不軌，歡同學阻止，還要威脅砸了歡同學的店鋪，這還無緣無故？什麼慘遭毒打？不過是被歡同學自衛之下一腳踢出店門，能被個孕婦一腳踢出個店門，還好意思說慘遭毒打？！”

說著一甩手就徑直出門了。

眾人：……

然后只能眼看著幾個肅穆著臉的公安進來帶走了馮大寶等七八個人。

其中一個則是去找醫生要確認羅力鈞的狀況，看能不能直接帶他去公安局。

羅廠長臉上的都在，劉冬秀急得跟著那公安就去找醫生。

屋子里先是一片混，但等人都帶走了，可總算是安靜了下來，只剩下維持著現場的派出所和學校的人。

“爸，爸，我不要去公安局！”

羅力鈞再不裝死，嚎著，一位派出所公安手按住他，才讓他安靜下來。

羅廠長已經一頭的汗。

他尋了機會問派出所所長，抖著手道：“葉，葉所長，這這這是怎麼回事？阿鈞他……”

如果兒子是被抓到派出所還有問問況的機會，也不擔心兒子的狀況，畢竟這一區的派出所，可抓到公安局，他這心里只剩下一陣一陣的恐慌。

派出所所長瞅他一眼，道：“放心，羅局長一向公正不阿，他辦案子，你就放心好了！”

不僅是這次的事要查，怕是以前犯的事都要給你翻個底朝天。

他其實也懶得搭理這位。

什麼人啊。

耍流氓耍到趙隊長懷孕的老婆頭上，還敢人吃冰糕，威脅砸店，能耐啊！

也就是趙隊長這兩天不在！

但他走之前卻是特地跟派出所這邊打過招呼的，讓所里兄弟平日里多照看一下那邊……所以說實話，派出所所長接到這位羅廠長電話時那是頭皮都炸了炸的。

欺負個孕婦，被孕婦打了還好意思跑到他這里來賣慘？！

要臉不要？！

羅廠長怎麼能聽不出這話里的冷淡，他只覺得心都要跳出來了。

只覺得這次的事怕是惹上了大麻煩，不僅是兒子保不住，怕是自己都要牽連上。

再看妻子還在那里鬧騰，一把扯了就讓公安帶著兒子走了。

歡那邊是第二天才聽說這事的。

因為是當事人，公安那邊抓了犯罪人，肯定也是要找筆錄的。

不過考慮到懷有孕，是派了人到家里筆錄的。

在這前一天，歡是不知道公安已經抓了那批人去了公安局，但家里卻是熱鬧的不行。

先是姚教授過來看了，然后陸和琴王萍萍又來了，下午的時候班主任鄭老師又來“安”了一陣，這還沒完，到傍晚的時候，有人按門鈴，打開一看，竟然是幾個月沒見的喬軍長……歡意外得下都要掉下來了。

這是什麼日子啊？

不就踢了個人……

喬軍長，他不會也是為這事來的吧？

梅姨打開門的時候看見一軍裝還帶著警衛員的喬軍長還有些驚。

因為才來，歡又沒對外認過這個父親，所以并不知道這位軍人是誰。

想到歡才打了人，據說那人還是有些背景的，看到穿了制服一臉肅穆的人就有些驚懼……畢竟這會兒趙隊長還不在家呢。

半掩了門一臉警惕地問：“你，你們是誰？是不是找錯門了？”

“請問，歡同學，住這兒嗎？”

喬軍長攔住了準備上前警衛員，用盡量溫和的語氣問道。

梅姨的神經可沒被他“盡量溫和”的語氣松下來，再瞅了一眼喬軍長后的警衛員，剛想再問“你是誰，你找歡同學做什麼”，原先就坐在屋子里的歡卻是已經跳了起來。

走了過來，雖然十分驚訝，但還是跟梅姨道：“梅姨，那是我爸，讓他們進來吧。”

梅姨：？？？！！！

歡爸？可聽介紹過來的那人大概說過歡的世，就說父母雙亡，被養父母苛待，下鄉的時候認識的趙隊長，到了這里這麼些日子，也沒聽說有什麼父親和家人的……

歡卻是已經上前拉開了另一扇門，道：“喬軍長，你怎麼突然過來了？之前也沒收到你的電話啊……”

看他們雖然穿著軍裝，腰背筆的，但卻也難掩風塵仆仆的樣子，所以忙止住了驚訝，笑道，“唉，好了，你們還是快進來吧，先坐下休息一會兒再說話。”

說著就讓梅姨去準備茶水點心。

梅姨：……

梅姨又是驚，又是忐忑張地去廚房準備東西去了。

不過心里也一下子放松下來，自從歡打了人，聽說還是什麼機械廠廠長的兒子，趙隊長不在，雖然歡渾不在意，這兩天都是該干啥就干啥，可這心里卻是一直都提著，每次聽到門鈴響頭發都要豎一豎，生怕有人打上門來……這要是歡出了事可怎麼好？

這下子可總算好了。

去了廚房，心定了下來，不由得拿手了眼睛。

喬軍長坐下之后就有些尷尬了。

好像是來得太突然了些？

他看到歡神奕奕，毫無異樣，原先繃著的心也定了下來，輕咳了一聲，若無其事道：“路過這里，順便過來看看你。”

因為他在那次跟姚教授談過，再跟歡在山上相過短暫時間之后，已經很清楚格獨立，并不喜拘束，他沒對盡過父親的責任，心里再愧疚，也一直都要求自己行事分寸，不要給帶來任何負擔。

只是這一次，他收到鄭老師的電話，實在擔心，就還是忍不住過來了。

這也是因為過去的事給他的心理影實在太大。

當年，就是因為他的不在，才會讓蘭萱了那麼多的折磨痛苦而死，他永遠的失去了妻子，也讓歡了二十年的苦。

這種折磨簡直是日日夜夜的，幾乎已經了他的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