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骨頭》第16章 兩條小野狗,走呀走

陳異對這個地方路, 從電纜里剝了一卷銅出來,又指使苗靖過來幫忙,廢機里有滾軸鐵球, 只要抱得,想拿多拿多

苗靖從心驚膽戰到六神無主, 大腦停機后重啟活, 看陳異背對蹲著, 練手指麻利,神淡定專注,也慢慢挪過去, 那些沾滿機油黑灰的機械, 往下摳任何能帶走賣錢的零部件。

最后兩人臟兮兮出來,陳異的外套裹了好大一包東西,他扛著, 帶著苗靖左右穿行在這座廢棄工廠里,舉著兩只滿是黑油的手茫然跟他走著, 走出去, 上了托車,他帶去廢品站, 賣了一百三十塊錢。

陳異接過那幾張皺的票子,咧對苗靖笑, 幽黑眼神得意又狷狂:“走吧。”

去吃飯。

苗靖這一頓折騰,早已得前后背, 滿眼冒金星,跟著陳異進了一家路邊的小飯館, 他花四十塊錢點了兩個葷菜, 小炒和紅燒塊, 一大桶米飯,香氣猛烈,是能讓苗靖眼眶脹痛的氣味。

陳異把剩余那幾十塊錢都給了,他上臟,沒骨頭似的懶坐著,看著面前的苗靖,接了個電話,跟說有事先走了,讓自己吃。

那是苗靖此生難忘的一頓飯。此后無論吃過多味珍肴,再也沒有能超越那家蒼蠅小館的味道。

頭發凌,臉上還有兩抹灰,一雙眼睛卻格外平和靜澈,著沉甸甸的胃,走了很久才覺得肚子舒服點,最后走回家。

家里有燈,電視亮著屏幕,陳異洗完澡,四仰八叉躺在房間的床上睡覺,老式空調嗡嗡響,電扇也對著他吹,苗靖默不作聲去洗澡,看見一旁還擱著他的臟服,把兩人服都洗干凈,路過冰箱,聽見冰箱有重啟后的電流異響,打開一開,里頭塞滿了蛋牛

的心微微痙攣了下。

此后陳異時不時也回來,會帶去各種地方。

去過食品廠,那兒有固定日子會理邊角料或者不合格產品,有很多都還能吃,一點點錢就足夠。

去郊區,那邊有水庫和農田,那邊有不釣友會送魚,村子里的菜價也很低,魚養在水桶里可以吃很久,鴨便宜,只要想想辦法,總是有可以吃。

去的最多的,還是各種各樣的廢品站,那幾年藤城拆遷很多,到都是工地和空樓,陳異一般周末傍晚帶出去,其實還有更容易的賺錢辦法,但苗靖每天都忙著上課,臉皮又薄,不愿被人看見,更愿意這樣,兩人默默穿行在被棄的居民樓,在雜破碎的拆遷工地,在廢棄荒蕪的工廠,帶些東西回來換錢。

陳異話不多說,但會告訴關竅,看見錢包和屜一定要打開,會有被主人忘的貴重品——苗靖真的在爛錢包里翻到過幾十塊零錢,同樣也翻到過被棄的照片和各種各樣的故事。

“這種地方不要一個人來,這里都是流浪漢,地流氓,七八糟的人。”他手里提著長長的鋼筋,“你要是被任何一個人看見,盯上。”回頭正警告,目冷刺,“他們會做什麼你知道的吧?”

苗靖裹在灰撲撲的外套里,戴著棉線手套和口罩,鎮定點點頭。

“找最值錢的,銅,電機,電子芯片,能用能賣錢的舊貨,。”

“走路看路要小心,要是被釘子扎到,被東西砸到,不小心掉下去,可能沒命。”

陳異眼尖,腦子活絡,力氣大,總能找到些不一樣的,苗靖只要乖乖跟著,幫他搭把手。

“你以前也這樣嗎?”跟在他后,輕聲發問,“經常來這種地方。”

他低頭擰一把鐵塞進麻袋,眉頜線條英,聲音平靜:“小學初中那會吧,那時候總著,想吃東西。”

苗靖恍然回想,也忘記了,他那時候過的是什麼日子,只是記得他不回家,每天都在外頭玩,家里也沒人管他,也沒人在乎他是不是吃過了。

和陳異一前一后走在荒棄的空樓里,眼前所有東西都是臟的,被棄被損壞得支離破碎,跟著他的腳印走,拖著個巨大的麻袋,上同樣臟兮兮灰撲撲的,他也是,兩人的影投在地上,漆黑又伶俜,記得那時候的夜很薄,眼前總是灰朦朦黑撲撲的,不知道為什麼,永遠是殘缺的月亮掛在某個灰暗沉寂的角落,一直沒有等到回眸撞見一清亮皎潔的圓月,聽到穿梭在空間里回的孤獨風聲,遠零星幾聲狗吠和陳異起起落落的口哨聲,看著他的高大背影,再看看自己,覺得像兩條游在曠野、耷拉著尾的野狗,步伐顛顛尋找食,在孤獨和荒蕪中尋覓著生機和零星的快樂。

苗靖花錢不多,每個月只有生活用品和食開銷,還有學校零零碎碎的繳費,也不算多,賣廢品的錢都在手里,完全足夠自己生活——陳異還是不常回家,也不吃的東西。

因為沒有錢,苗靖極和同學往來,避免不必要的消費,也避免同學看出境和窘迫,原本子就文靜,初三這年還是畢業季,班里小集里活,苗靖概不參加,就是高冷和孤僻,游離在班集之外。

其實一個人在家的花銷很小,每天早上出門,會用保溫飯盒帶一份午飯去學校,晚上吃點蛋和碎面包,下晚自習回家再煮點宵夜,洗澡睡覺,一天天就這麼過去了。

一個人住害怕嗎?魏明珍走后,苗靖對未來恐懼過一段時間,后來什麼都不怕了——都已經這樣了,還有什麼好怕的。

但附近鄰居的竊竊私語愈演愈烈,陳禮彬這麼一死,陳家靜悄悄的,魏明珍沒過幾個月就不見了蹤影,約聽說是跟男人跑了,后來陳異也不見,這家里仿佛空下來,但后來居然看見苗靖還在進進出出,陳異偶爾也回來打個照面,這又算是怎麼回事?魏明珍把兒扔下不管了?

一直有人來找苗靖搭訕,問魏明珍的去向,看吃穿都很寒酸,問陳家的錢,再問陳異怎麼樣,苗靖把閉得嚴嚴實實,一句話都不答,旁人看如此,風言風語甚囂塵上。

不知道從哪兒來的流言,說陳禮彬生前積蓄加上死后恤金保險金好幾百萬,錢到哪兒去了?被魏明珍拿走了,還是這家人分了?家里就住了個十幾歲的孩子,是不是還有點錢?

開始有人打苗靖主意,拉著寒暄親熱,送點東西上門,要照顧,要進家里坐坐瞧瞧,也有附近不著調的二流子直接半路攔著不讓走,或者晚上總有人敲門,著門往里看。

陳異翻窗回家,發現臺窗戶推不開,被鎖得嚴嚴實實,窗里還用木條墊死,他繞到房間窗下,直接跑酷上來,哐哐敲苗靖房間的窗戶,屋里慢騰騰亮了燈,卻還是一靜都沒有,陳異罵罵咧咧掉下去,撿小石子砸窗戶,半個小時候窗簾小心翼翼拉開,出苗靖一張泫然泣、慘白恐懼的臉。

看見是陳異,才徹底松了口氣。

陳異悶著口惡氣進家門,看家里每個窗戶都被堵死,窗下撒了鐵釘,每扇房門都用東西頂死,那扇大門擺得跟個機關陷阱似的,眉頭一蹙,叉腰罵:“你他媽搞什麼?”

苗靖眼里淚流轉,指指大門口,有人用黑筆做了一排標記,陳異眼神瞬間沉,濃眉皺,面狠厲:“什麼時候的事?”

說這些日子陸陸續續遇上的事,說有人纏著,晚上有人敲門□□,門口有煙頭,那群找的人越來越頻繁,愈演愈烈。

“明天你跟著我出門。”他臉上掛著冷笑,“敢惹老子頭上,夠有種。”

第二天,陳異從房間出來,直接拎著把寒雪亮的尖刀在手,拽著瞳孔震驚的苗靖出門。

一家家敲門做客,陳異直接拿刀敲門,咚咚咚敲得震天響,英俊容貌上掛著猙獰微笑,語氣格外客氣,聽說阿姨您對我家的事特別興趣,今兒正好我在家,要不要上門坐坐?

家里頭一看他那陣仗,已經嚇得屁滾尿流,聲說不出話來。

陳異著銀刀刃,懶散靠著門,眼神鷙:“您看我這刀是不是鋒利?派出所的電話也容易記對吧,我在這片從小住到大,小時候還承蒙叔叔您照顧,對您家里頭也的,以后還要多多往來。”

一家家拜訪過,最后大馬金刀站在樓下人堆里,都是老鄰居了,也都是看著陳異從小長大的,看他笑嘻嘻著刀,手搭在臉木然的苗靖肩頭,請大家幫忙傳話,說要是有人敢打聽他家的事,敢打他家里人的主意,他保管得償所愿,讓人賺得盆滿缽滿。

再找人過來打架,陳異一口氣喊了十幾個人,黃綠怪各種不良青年,叼著香煙騎著托車,黑一片,一個個網吧游戲廳麻將館找人,那些在苗靖面前過面的小混混,都被狠狠敲打了一頓。

徹底清凈了。

誰看見這兩兄妹都繞道走,在兩人面前半個字都不敢放。

陳異也扔了把極小巧的水果刀給苗靖,塞在手里,教兩招格斗,苗靖連連搖頭后退,含淚囁嚅:“我不要……”

他白眼一翻:“拿著,塞在枕頭底下防。”

苗靖巍巍接過,眼淚掛在睫:“謝謝……”

陳異悶頭煙,看了兩眼,垂眼彈煙灰,緩緩吐出口煙霧:“我每周回來住幾天。”

他扔點錢給:“你在家多買點菜,買點吃的用的……總有能用的時候。”

苗靖接過錢,抿抿,小小聲:“你吃什麼?我去買……”

他展眉笑了,笑容燦爛又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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