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骨頭》第19章 回家做飯去,我了
陳異今年職二, 每周能去學校上一兩天課,其余時間要麼是網吧游戲廳、臺球館、或者半夜的飆車年,兒時期缺管教, 他從小玩這些就野,騎個自行車也能玩個雜技, 那輛托車也是一點點倒騰, 從一輛廢架子慢慢升級, 從別人手里贏回來的。
苗靖初三,還有兩個月中考,念書刻苦, 當然算畢業班的尖子生, 績排在全校前十,榮榜上一直掛著的照片,只是格有些向, 每天穿著校服獨來獨往,白天上課, 晚上晚自習, 回家自己做飯生活,算是單調又沉寂的初中生活。
二室一廳的房子, 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陳禮彬和魏明珍留下的東西都陸續消失不見,當然, 當年苗靖初識踏這個家門,還到陳異媽媽殘留那一縷溫氣息也在歲月里悄然彌散, 只有兩個半大不小的孩子的丁點生活痕跡, 房子顯得空、簡單又陳舊。
陳異經常會毫無征兆冒出, 有時候是半夜有人敲的窗回家,有時候是早起發現隔壁屋子有人,也有下晚自習路邊飛馳而過的托車,或者吃飯的時候突然闖進一個人,兩人生活在一起,其實也沒什麼不方便,年時期住過同一個房間,都沒有什麼壞習慣,兩人說話都不多,在各自房間忙著各自的事,只有吃飯時間才湊到一塊,苗靖沒有別的,只是覺得他特別能吃,食量起碼是自己的雙倍,冰箱里的牛和米缸的米量消耗速度驚人,記得陳禮彬是瘦高秀氣的型,但陳異肩寬背闊,站在面前很有迫和震懾力。
吃完飯陳異會留點飯錢在桌子上,金額不會太大,有時候是三四十塊,有時一兩百,通常能看出他某段時間的經濟能力,錢可能是他打臺球贏的,十塊二十塊,也可能是托車飆車的獎金,苗靖聽他打電話,知道他們有一幫人,半夜會聚到郊區的盤山公路去飆車,跑贏有彩頭,金額通常幾千塊錢,只是這些錢到手,要給車子升級裝備,也要請邊哥們兄弟吃喝玩樂,最后剩到苗靖手里的,就是讓買點好吃的。
說起來,苗靖初中那幾年住校,吃得最好的還是這時候,一方面會去食品廠買邊角料或者臨期食品應付肚子,另一方面時不時也總有那麼一頓全葷宴,第一次做紅燒牛羊和蝦蟹海鮮,廚藝這時候從青到過度,但陳異吃東西也不挑味道,無論多難吃都能泰然吃完。
臺有洗機,家里的服如非麻煩,一般扔洗機里洗,苗靖第一次鼓起勇氣攔住陳異,是阻止他把和子扔進去,紅著臉,吞吞吐吐站在洗機面前,很不容易把這句話說出來,陳異頭發滴著水,叉著腰嗤笑講究的,轉回浴室倒洗練服——他從小到大,什麼活沒干過。
經過陳異拎刀震懾鄰里,這一片居民區對他的大名如雷貫耳,沒有人敢輕易搭訕,當然兄妹倆也冷到不愿搭理外人,大家等著看好戲,沒有家長管教,兩個未年人在家,陳異那子,又是十六七歲的愣頭年,進局子是肯定的,早晚的事,不過自家要躲遠點,以免遭殃。
日子也就這麼平平靜靜過來,中考前的那兩天,陳異突然回家,因為天氣太熱,苗靖在家復習,心略張,沒空做飯,連著幾天給兩人煮面條,陳異從外頭買了幾盒食,還有西瓜和水果,兩人坐在桌邊,陳異突然往碗里砸了個大,面條熱湯濺到苗靖茫然無措的臉龐,竄進眼睛里,頻頻眨眼含淚,陳異悶頭把半盒醬牛推過來:“吃。”
苗靖洗完碗出來,桌上留著半個西瓜,豎著了個勺子,禿禿的杵著,另一半已經被陳異抱走到房間里。
考場就在本校,苗靖打算早上坐公去學校,下午考完回家,中午留在學校吃午飯休息,拎著個競賽得獎發的帆布包出門,檢查自己的文、準考證,還準備了一顆蘋果,陳異懶洋洋打開房門去洗手間,苗靖前腳邁出大門,他含著牙膏沫喊住:“等我。”
陳異冷水撲臉,捋捋刺刺的寸頭:“我送你過去。”
“好……”
兩人騎托車走,苗靖戴了頭盔,很有分寸的扯著他一點擺,車子轟隆隆發,他長支地,側頭說話:“抓穩了,你摔下去,直接去醫院就行了。”
托車往前飚走,苗靖跟著慣往前沖,整張臉又趴撞在他背上,寬闊肩背是凜冽的煙草味,健康又蓬的氣息,并不難聞,不知道是不是車速過快的原因,有一點點暈眩和飄的覺。
這回苗靖沒有強撐著把支坐起來,而是虛虛俯在他后背,兩手攥著他T恤兩角,微微閉著眼,安靜又張地撲面強風和掠過耳邊的嘈雜。
有一點……模模糊糊的快樂。
陳異把送到學校,轉飆車離去,苗靖跟著人流進學校,回頭看一眼托車上的黑背影。
考試很順利,下午從考場出來,校門外里三層外三層都是接孩子的家長,苗靖低著頭慢吞吞往外走,猛然聽見一聲尖銳的喇叭聲,一抬頭,意外看見人群之外有個年輕高大的影,懶洋洋坐在锃亮的托車上,手里夾著只香煙,漆黑的眼睛似乎含著一縷笑,懶散看著。
眼睛猛然一亮,三步兩步上前去,杵在他面前,全然不知道自己臉上漾的明笑意和雀躍的腳步,和明晃灼燙的太一起融化在半下午的燥風里。
陳異面平淡,語氣敷衍:“考得怎麼樣?”
“還可以。”
“走吧。”
“嗯。”
一考完試,陳異連個招呼都不打,又消失不見。
中考績在七月初就出分,苗靖的績進了全校前十名,排名在全市一百名,藤城有一所省重點高中,這個績板上釘釘被省重點錄取,是一件很值得夸耀的事。
陳異也看見了那張鮮紅的錄取通知書,窩在椅子里,兩條疊架在凳子上,平靜問:“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苗靖笑容去,眨了下眼睛,兩手擱在膝上,抿。
之前說好的,等初中畢業就滾,這個家也住了這麼久,陳異不追究魏明珍的事,也沒難為,苗靖沒有再留下的理由——但魏明珍的電話依然打不通。
直接去魏明珍報給的那個地址去找人?還是按魏明珍的意思回Z省老家找姨媽一家繼續念書?
“給你買張回老家的火車票。”陳異把收回來,垂眼慢聲叮囑,“你把行李收拾一下,我送你去火車站。”
苗靖輕輕嗯了一聲,轉回房間收拾行李,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幾件洗得發舊的服,一點生活用品,幾本課外閱讀書,那張錄取通知書和個人檔案,連一個行李箱都裝不滿,背著個書包就足夠。
陳異真的給買了張回Z省的火車票,把帶到了火車站,送到檢票口,人高馬大站在面前,想了想,從兜里掏出一疊錢:“拿著。”
“不用了。”苗靖搖頭,著手,“我上還有點錢,夠用了。”
他把錢收回去,推推的肩膀:“那走吧。”
“再見。”苗靖低頭沒看他,輕聲告別,“謝謝你,陳異。”
“再見,走了。”他手,似乎在頭頂虛拍了下,腳步一轉,已經大步邁開,反手揮了兩下,快步走出了候車室。
苗靖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默默收回目,茫然坐在椅子上等列車到站。
如果可以,希現在就年滿十八歲,是年人,可以獨自一人,可以隨意所為,可以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可以有翅膀或者有方向,但十五歲,離十八歲只有三年,為什麼就不可以?
邊人群來來去去,走走停停,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列車遲遲沒有到站,電子屏顯示晚點三小時,苗靖坐了很久很久,最后一刻機械式站起來,邁步去了退票窗口,而后走出了火車站。
火車站的花壇前有人靜靜等著,長筆直,肩膀很寬,刺寸頭,倚著電線桿,姿勢不好惹,囂張的吞云吐霧,在那淡薄又嗆烈的白霧里可見眉眼利落,神冷峻,牢牢盯著那個拖著厚重馬尾,穿變形T恤,文靜纖弱的孩子。
“去哪?”他高聲喊住。
苗靖轉過,眼里閃過一慌張,卻強裝鎮定走到他面前,抿抿:“去找工作。”
“找什麼工作?”
“電子廠招暑期工,也可以去飯店洗盤子,都能包吃包住。”手里攥著幾張招工廣告單。
他搖頭笑了。
“你可以養活自己,我也可以。”苗靖定定看著他:“我自己走,不會再找你,也不會再麻煩你。”
“苗靖,看不出來,你還有出息。”他夸張嗤笑,“那你走吧。”
鄭重點點頭,轉離開,沿著街道商鋪往市里最熱鬧臟兮兮的地方走,最底層的人群有最強烈的生命力,這個時代只要有手和有腦子,氣候長夏無冬,不會讓人死凍死,有很多工作都可以做,也可以吃苦。
過人行道,有車從邊疾馳而過,猛然剎車支地,車上人臂把橫腰一攬,苗靖天旋地轉,還來不及喊出口,扔摔在托車上,心砰砰跳,跌撞在他手臂,是那悉好聞的男生氣息。
“陳異——”
苗靖尖,車子車速不減,顛簸扭,姿勢不端正怕跌,只能死死揪在他上。
“你格還倔的,跟誰學的?”陳異大笑,“從小就這樣,招人討厭的。”
“你要帶我去哪?”大喊。
“帶你慶祝一下。”
托車左拐右拐,在車流中不斷穿,拐到了城郊山里,車速再一檔檔往上提升,已經開始超速行駛,罡風把兩人服灌滿,耳邊都是尖嘯聲,開始失重漂浮,苗靖不了這種刺激,頭腦空白,口干舌燥,看他提起前,猛然一個飛速越,兩人騰飛在半空中,閉眼死死住陳異后背。
“陳異,陳異,我害怕,停下來,停下來……”
他在山道上左突右進蛇形飚,開始了花式耍酷,險險飛馳在懸崖邊緣,苗靖全然承不住,已經頭皮發麻四肢綿,最后甚至嚇得哭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大腦缺氧的關系,哭得格外的慘烈酣暢,悶在他后背嚎啕哽咽,頭盔,他的后背料也,又很快被熱風吹干。
最后機車停在山頂一緩坡,陳異咧笑,問爽不爽,來了個特颯爽的耍酷式下車,支著手臂坐在地上吹涼風,苗靖綿無力爬下車,一個不著力,直接摔在草地上。
哭得滿臉通紅,涕淚橫流,鬢發絨全沾在面頰脖頸,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肩膀還一一,哽咽著打嗝。
山風過耳,空氣甘甜,熱烈又清,青草茸茸,有鳥鶯啼,陳異不管旁邊人哭得厲害,叼著草閉眼睡了,后來睡醒,發現苗靖也哭累睡著了,細胳膊細蜷在草地上,凌發黏在白皙面頰,眼尾還掛著淚痕,小巧的鼻皺著。
他拍醒:“苗靖。”
苗靖朦朦朧朧睜開眼,眼淚洗滌之后,心特別安靜,緒也特別平靜,好像煩惱都很遙遠,往事也不值得回味。
“起來。”他把擰起來,“回家了。”
神愣住。
陳異已經戴上了頭盔:“我就當做件好事,等高中畢業你再滾,你老家那破鄉鎮中學,什麼狗屁玩意,還不如不念。”
“上車。”他不耐煩,“快點,回家做飯去,我了。”
苗靖著手腳慢慢爬到托車上,戰戰兢兢:“可以慢一點嗎?摔下去會死掉。”
他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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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重點的學費不算太夸張,學雜費一千二,住宿費七百,校服和軍訓其他費用五百,也許補課費和各類繳費會超出預期,苗靖在暑假兩個月有找過工作——白天在家做一點手工活,晚上去網吧打工,陳異和他的那幫朋友也常混跡網吧,工作還算安全清閑。
陳異扔給一支手機,讓去辦個卡,存下自己手機號:“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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