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從沒告訴我你在藤城有個哥哥。”岑曄和陳異寒暄， 眼睛卻看向苗靖，含笑道：“你和你哥相貌氣質完全不一樣。”

苗靖微笑：“當然不可能相通，我們只是跟著父母在一個家庭生活過， 實際沒什麼關系。”

岑曄挑眉，目再度和陳異匯——他穿休閑外套， 兩手兜， 站姿筆直但態度散漫， 對這際場合不熱衷，但亦不怯場，是旁若無人的架勢。

兩個男人又客氣點頭， 勾笑笑。

三人上了車， 岑曄和苗靖同坐在后座，有勞陳異當司機，苗靖定了高級餐廳， 先陪岑曄去吃午飯，陳異聽見后面兩人聊天， 嗓音和音調都是一虛張聲勢的商務英范， 專業詞匯中時不時蹦跶出幾句流利英語，先聊天氣和見面緣由， 岑曄是在西南有個項目出差，高鐵恰好路過藤城， 苗靖知道他出差是家常便飯，常跟政府機關打道， 有些寒舍待客的謙遜，再聊起藤城， 岑曄對當地風土人氣和經濟氣候都頗為了解， 他高知家庭出， 祖國大江南北都走過，恰好母親有個摯友也是藤城本省人，因此也知道些細節。

偶爾也顧及沉默寡言的陳異，岑曄得知他是臺球廳老板，談興頗高，臺球是紳士運，球技好的人都是耐心磨礪過的，又聞到車里的煙草味，聊起香煙和雪茄，一番場面話說得滴水不，讓人心孔舒服熨帖。

車子停在餐廳外，苗靖其實想和岑曄單獨聊聊，但岑曄誠心邀請陳異——不管份如何，社場合面面俱到，無一人怠慢，岑曄為人世都有讓人如沐春風的風度。

苗靖也開口：“那就一起吧。”

“行啊，我跟著兩位沾個，見個世面。”

陳異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神，他對長袖善舞的英做派不冒，有點懶洋洋的散漫，拋著車鑰匙，跟著兩人走進餐廳。

吃的是本地菜，餐廳環境中西合璧，樓下花園視野一覽無余，菜品也過于致和創新，席間苗靖和岑曄主要聊工作，兩人認識約莫三四年，從不到很——苗靖大三大四就在公司實習，寒暑假更是常駐office，畢業后直接轉正職，從實習時期的采購中心到畢業后的研發中心，和岑曄所在的法務部都有工作往來，送簽字文件、催審批流程，岑曄的書不知道喝過多杯咖啡。

到后來，晚上書下班，岑曄也能喝到苗靖泡的黑咖啡，大概是這杯咖啡太合心意，深夜也沒有晚班地鐵，他把人和審批文件一起都帶回了家。

“研發中心那麼好的平臺，你走了的確有點可惜。”

“我不適合研發，基礎學歷還是太低，邊都是博碩海英，人才濟濟，我只能做邊緣職位，不如腳踏實地當技工程師。”

“但我還懷念你泡的咖啡。”

“其實味道也沒什麼特別。”

兩人相視而笑，一語帶過，旁邊人面沉如水嚼著邦邦的小牛排，英俊面龐顯得格外堅毅執著，苗靖目輕輕一瞥，往他和岑曄的杯子里續檸檬水，話題轉回藤城，聊起城市生活和本地景點，國民新聞和邊的吃喝玩樂。

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從餐廳出來已經是下午，苗靖送岑曄回酒店，他下午還有電話會議要開，陳異借口辦事，把車鑰匙拋給苗靖，岑曄越過苗靖肩膀，手接過鑰匙，清朗一笑：“謝了。”

兩人看著陳異吊兒郎當叼著煙過馬路，背影消失在人流中，苗靖黑眸閃，岑曄站在邊：“他上有野氣。”

“什麼野氣？”

“無所謂又很自在的氣勢，見過不大場面？不是普通人吧。”

苗靖笑了：“他從小就這樣。”

那輛凱迪拉克駕駛位空間留得很寬，岑曄的格坐進去恰好，兩人開車去酒店，房間也是苗靖安排訂的，兩張房卡，岑曄留了一張，另一張夾在修長指尖，坦坦遞給苗靖：“上去坐坐？”

苗靖櫻微抿，猶豫接了房卡，陪同他上樓，訂的是行政套房，辦公區域很寬敞，岑曄打開電腦開會，會議大概需要兩三個小時，苗靖習慣幫他泡茶切果盤，讓客房取走臟服熨洗。

校園在畢業季結束后，苗靖約覺得自己需要一個像岑曄這樣的男人，芒耀眼，魅力，游刃有余，從岑曄一眾追求者中穎而出，很難想象一個年輕生會有這樣的膽和能力，上糅雜的特質太復雜。

雖然難免有心機的分，岑曄覺得在可接范圍，但苗靖嚴重缺乏安全和信任，骨子里其實淡漠，也很不喜歡家庭氛圍，不太岑曄父母喜歡。

會議拖到下午六點才結束，恰好是晚飯時間，苗靖在水池邊洗咖啡杯，男人挽著白襯衫，斜倚在邊：“還記得我的文件簽名麼？”

“記得。”

岑曄C.Y.

他跟苗靖認識幾年，今天才知道陳異的名字、見到他的相貌，以前知道苗靖喜歡煙的男人，床上約察覺過一些痕跡，不過偶爾裝模作樣點一只雪茄，苗靖會主湊過來，在雪茄的余韻里吻他的，淡淡煙霧里的妙曼又冶艷，完全迥異于冷清的外表。

岑曄笑道：“突然發現，我和陳異名字一樣。”他直直盯著，語氣頓了頓，“他是不是那個在床上煙的男人？”

苗靖搖頭否認：“巧合而已。”

“你走了這麼久，突然聯系我，只是想見我一面？”

抬頭看著他，目澄凈：“是有事求您幫忙。”

“幫什麼？”

“您認識人多，律師朋友也很多，政府背景深厚，要調查一個人很容易。”

岑曄挑眉：“我這個年紀還當冤大頭？”

“難道不是您欠我一個人，總監先生。”苗靖笑笑。

岑曄也笑了笑：“看來今天晚上是我想多了。”

-

酒店有自助晚餐，苗靖晚上九點才從酒店告辭出來，先去停車場找車，順便給陳異打電話，問他把車停在哪里？臺球廳還是家。

陳異那邊音樂聲吵得要命，不知道在KTV還是在酒吧，大概是喝了酒，他語氣不耐煩，模糊說了句什麼，苗靖沒聽清，再打過去他直接掛了電話。

苗靖去問波仔，波仔打了一串朋友電話，最后給苗靖報了個地址。

離酒店不遠的酒吧街，苗靖一間間酒吧找過去，最后在舞池旁邊找到陳異，他著瓶啤酒，黑眸深邃瀲滟，和一個著清涼的黏黏糊糊聊著天。

看見撥開人群過來，陳異搭著的肩膀，淡漠地注視著，苗靖杵在他面前：“這麼晚了，還不回家嗎？”

“這個點夜生活才開始。”他高挑眉峰，勾冶笑，“你就結束了？”

他手機上有車子定位系統，整整七個小時，車停在酒店停車場沒有挪過。

苗靖撥了撥垂在腮邊的一縷碎發，在喧鬧的音樂中平靜回答：“剛結束，你喝了多酒？我送你回家？”

他饒有趣味看著換了副模樣，披肩長發松松扎了個馬尾，臉上妝容半褪，艷麗的恢復淡緋，一雙明眸微有倦怠又端正自持，黑針織衫領口攏到下，孤傲又干凈。

“走。”

啤酒一飲而盡，陳異上一迷蒙的煙酒味，腳步虛浮跟著出了酒吧，懶洋洋坐在副駕蹺著長，苗靖手機鈴響，是盧正思的電話，問了個工作上的流程，再問苗靖在哪兒，苗靖聲說接待朋友，三言兩語掛了電話。

“不想讓盧正思知道？”

“對。”

“那人是你前男友？”

“嗯。”

他拊掌輕拍，語氣頗為贊賞：“苗靖，你夠可以啊，把這麼多男人玩弄掌心，游刃有余，夠厲害。”

苗靖專心開車，把一輛老爺車開得溫吞，沒分出心神理他，沉默了小半個小時，等車子停在小區樓下，心平氣和回他。

“多謝夸張！上梁不正下梁歪，是你教導有方。”

陳異角了，臉黑沉難看。

從駕駛座下來，把車鑰匙扔給他，低頭攏上外套，轉要走，被倚著車門的陳異喚住：“苗靖，上去給我煮碗醒酒湯。”

俊眼半闔，手指著眉心，高大形也有些消沉萎靡，苗靖扭頭注視著他，默默頓了會，不知在想些什麼，夜風把凌松散的長發吹至面頰，苗靖有些倦倦地頭發，嫵風乍，轉往樓道走，嗓音溫：“家里有牛嗎？還剩什麼吃的？”

“不知道。”

他嗓音也略帶點沙啞的鼻音。

苗靖搬到公司宿舍也有一段時間，撒手不管，陳異也懶得打理，兩人又回到了那個蕭條冷清的家，苗靖了外套，挽起袖子去廚房洗手做羹湯，用沒過期的剩余食材端出一碗蛋紅棗湯，遞給癱躺在沙發的陳異。

手機又響，是岑曄打來的，苗靖去臺接電話，語氣輕溫吞，聊了幾句才轉回屋。

陳異窩在沙發里煙，吞云吐霧，燎起一片迷霧。

皺皺眉，拎開自己搭在沙發邊緣的包包和外套，免遭二手煙的禍害，聽見陳異幽聲發問。

“這麼高級的男朋友，你怎麼舍得分手？”

“你想知道？”

“不應該跟我聊聊麼？”

修長手指彈下煙灰，又叼著過濾深吸了口，吐出淡淡煙圈。

抱著手想了想，緩聲開口：“對外原因，是他父母覺得我世背景不匹配。對原因……他在當總監之前，法務部有好幾個法務經理，各有背景勢力，傾軋斗爭很厲害，我那時在研發中心，主要協助項目管理，為了工作方便，員工賬號開了一些部權限，又因為以前在采購中心呆過，認識不人，岑曄有一個業務部門的競爭對手，我通過一些線索，無意發現了這人有個項目，私下報給了岑曄，他把那人給扳倒了，我們倆私下關系有人知道，為了避免合規問題，我和他結束，從公司辭職……他給我承諾，會給我一個很好的事業回報。”

他心腦補一出大戲：“所以你回藤城……”

“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因為你才回來的？”苗靖很淡定，“其實不是，這個項目涉及分復雜的，部鬧得很難看，怕有牽扯，我找個地方避風頭而已，我一直都對外說我是Z省人，幾乎沒有人知道，我來自藤城。”

陳異叼著煙，形宛如凝固。

苗靖慢慢眨了下眼睛：“你不是一直讓我滾麼？我其實也沒打算藤城久待，等風波平息了，休息夠了，我會再離開，我的能力和職業道路不會放在一個小城市……陳異，我說過，我不會再回藤城。”

他咧出個縹緲蒼白的笑容：“真好……你真他媽……”

真厲害啊，不愧是苗靖。

溫溫笑了，瞳眸突然亮起來，很歡喜的看著他：“還是要謝謝你，大學那幾年我過得很好，謝謝你給我的那筆錢，讓我一個人很有底氣的站在一個陌生的大城市，我沒怎麼為生活心過，倒是嘗試了很多事，我試著談，試著化妝打扮，試著朋友，試著接一些層次更高的人。禮儀場合和高級酒會……好像沒有人知道，我曾經是一個連飯都吃不飽的拖油瓶。”

陳異定定看著。

苗靖眼里落滿了溫星，出白皙纖細的手指，小心翼翼他英眉眼，低語呢喃：“陳異，對我而言，你是我的第一個資助人，我想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吧，讓我走到更高、更遠的地方。”

“很好。”他閉著眼睛，黑睫輕，仰頭哽咽，結滾，“你做得很好。”

小心翼翼在他眉心印下輕吻，馨香發飄在他臉頰，無聲詢問：“想和我做嗎？六年了，我還常常想起那些日子。”

“為什麼不呢？”他角有抹殘酷的微笑，“那個暑假，不也是你主獻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