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骨頭》第58章 以你為家(五)

早上六點二十八分。

小橙子在砸門尖聲喊dy, 流用中文、西語、英語、法語問候賴床的雙親。

雪白的薄被卷一團蛹繭,,先撲出個茸茸的大腦袋,瞇著俊眼無奈嘆氣, 捋了兩把短發, 臂彎還有窈窕形撐著要坐起來,催促他:“你先把服穿上。”

砰砰聲幾乎要沖破大門, 不過小橙子遵守此前的約定, 沒有允許, 絕對、絕對不可以自己開門進去。

“爸爸——媽媽——太曬屁啦——”

陳異隔著門跟兒對吼:“今天周末,你怎麼起這麼早?”

“我整個夜晚沒看見你們,很想念爸爸媽媽。”小橙子切換了西語, 滴滴撒糖, “我夢里全是你們,想了整整一個晚上。”

苗靖心都要化了, 已經迫不及待要下床去開門, 被陳異纏住手腳,他淡定跟兒對話:“你昨天不是答應Oscar說早上一起去騎車喂小松鼠, 還答應Leo起床后先跟他問早安,還要送給Lola自己烤的香噴噴的小餅干。”

“Yes, I''''y!”

小橙子在門口跺跺腳,沖著梅吉思奔去:“,我們一起烤堅果餅干好不好,我還要給Leo打個電話,然后……”

臥室門口已經安靜無聲。

陳異手臂一攔, 苗靖又被撲回枕上, 兩人都是似笑非笑的神, 他沖眨眨眼,得意彈舌:“走了。”

“你怎麼能每天忽悠小橙子呢?”

“抓住敵人弱點,為自己爭取時間。”他支臂撐著自己的腦袋,手指的臉頰,“一覺睡醒,我妹妹怎麼長這麼漂亮。”

清澈明亮的星眸一如以往,歲月已經完全褪去了上的青冷傲,眉眼的舒展優昭示著生活的平順愜意,糅合和清麗俗的氣質。

“誰是你妹妹。”皺起鼻子他的鼻尖,“真不要臉。”

“哥喊得還?”他不懷好意地笑,神還有點下流,“來點兒不宜?”

朝著嫣紅的瓣吻下去,舌纏綿,雪白的薄被蹭卷到腰際,出健碩勻稱的肩背,漂亮流暢的沿著脊斂出致線條,潔的小麥線條都顯得有力,那張英朗面龐,就是年男的醇俊帥味兒。

薄被拉高,空間私,所有聲音都是悶悶的,曖昧又迷離,素白的床幔像水波一樣輕輕漾。

時間控制得剛剛好,小橙子的注意力只轉移半個小時,再去敲門已經被允許準,只見爸爸雙手懶散搭在臺,著支煙在鼻尖輕嗅,小橙子知道爸爸有這個習慣,踩著凳子爬上寬厚的背,掛在他上。

“papa,只可以聞一聞,不可以哦,煙的男人臭臭的。”

“你這個小屁孩,知道什麼是香是臭。”陳異刮鼻尖,“餅干烤了嗎?”

“在烤箱里呢,媽媽在浴室洗澡嗎?媽媽上才是香香的,兒園的Luna老師上也是香的,老師最喜歡玫瑰香水,我長大以后也要噴香水,橘子味的……”

“好好好。”陳異摟著兒進臥室,往上套T恤,“今天想去哪玩?爸爸媽媽陪你,我們先去上中文課,再去踢足球,中午吃披薩好不好?”

“我喜歡看西游記,但我不喜歡學中文,兒園沒有小朋友能聽懂我說中文。”小橙子坐在沙發上,盯著老父親,“爸爸,我們什麼時候回中國?”

“等你再大一點。”

“那我的朋友們怎麼辦?我們家怎麼辦?我們什麼時候再回來?為什麼要回去?”

“我們在中國也有個家,那里是爸爸媽媽長大生活的地方。”

“你跟媽媽也是從小就認識嗎?就和我跟Oscar哥哥一樣,媽媽也你哥哥,你們結婚有了小寶寶,我是不是以后也要跟Oscar哥哥結婚,還有Leo哥哥……”

“打住。”陳異去捂小橙子的,“你還是小孩子,不可以結婚,只是你的好朋友,孩子不能隨便和任何人結婚。”

回國的行程一直在計劃中,只是因為各種原因一拖再拖,苗靖的公司那邊可以安排,只是陳異的公司這兩年做得蒸蒸日上,什麼七八糟的業務都能沾點邊,甚至還在鄉下買了個小農莊,種植咖啡鮮果,理起來沒那麼容易。

去年小橙子進了國際兒園,跟小朋友們玩得難舍難分,每天在一起打打鬧鬧,突然說要走也是淚眼婆娑,舍不得自己的小玩伴。

回國的時間定在小橙子兒園畢業,正好趕上國小學開學。

回藤城,這麼多年的異國他鄉,是兩人唯一印象深刻且值得紀念的地方。

也要懷念在這片土地度過的歲月,濃墨重彩又熱的日子,看過的每一片風景和的每一種快樂,形形的人和經歷過的各種日子,希這些記憶都倒影在小橙子清澈懵懂的瞳眸里,希擁有豁達開朗和絢麗多彩的特質。

小橙子喜歡吉諾哥哥一家人,喜歡皮埃爾爺爺,喜歡爸爸的公司和工廠,喜歡媽媽很酷的汽車工作,喜歡街上的舞蹈和表演,喜歡農莊里的小和山里的竹筍,喜歡沖進雨季的暴雨,喜歡熱辣清涼的海水,也喜歡孩子們圍著

大家問會不會忘記波哥大,會不會忘記這里的生活,還那麼小,拍著脯說不會,把自己的頭發和指甲埋在土里,說自己的DNA留在南洲,苗靖和陳異帶著埋了寶藏,小木盒里放著的玩和爸爸媽媽收藏的小件,一個給了從小陪伴的佩雷拉,一個埋在家里的樹下,一個埋在農莊溪邊,一個在海邊的椰子林,如果有一天他們再回來,可以再把它們挖出來,像阿里找到打開寶藏大門的鑰匙。

小橙子和很多小伙伴拍了照片,要留影紀念,還有分送離別禮的朋友實在太多,從社區的玩伴到兒園的同學,再到父母際圈的同齡孩子,小橙子都給他們寫了手寫卡面,歪歪扭扭的:“永遠的朋友。”

小橙子審有偏好,喜歡很帥很帥的小男孩,藍眼睛白皮的歐洲小哥哥,能哄很開心的西小哥哥,瘦瘦的跑步特別快的泰國小男孩,每次見面都給大大擁抱的哥國好朋友。

每個都喜歡,每個都舍不得,眨眼:“你是我玩得最好的男生朋友。”

男孩子們口徑一致:“橙子,你也是我玩得最好的孩朋友。”

“我們永遠是最好的朋友,我會在中國想你,你不可以背叛我,不可以和娜娜//薩拉……不可以和別的孩子在一起玩,你要永遠記住我。”

“這是當然,你永遠都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男孩孩拉鉤鉤:“我爸爸說我們現在還太小,只能當朋友……等我們長大了,也許我們還會見面,你來找我,或者我來找你,也許那時候我們可以dating,一起去看電影。”

苗靖聽著兩個孩子語,面面相覷,都有點風中凌覺。

小橙子抱著一堆換禮回家。

“橙子,你不能這樣。”苗靖扶額,“你不可以對每個男孩子說這種話,你們只是朋友。”

“爸爸說了,現在是朋友,等我滿了十六歲就可以男朋友,我可以先找準目標。”

“陳異——”苗靖怒吼,“你怎麼教孩子的?”

“怎麼了?”他懶懶跟過來,腦袋,“我就教橙子找個喜歡的男生套牢一下,我哪知道跟每個人都說一遍,跟養魚似的。”

“你能不能不教壞才幾歲!”

“好好好我錯了。”他舉雙手投降,“你來教,你有經驗。”

小橙子:“媽媽有什麼經驗?媽媽以前也這樣嗎?”

“爸爸以前就這樣,被你媽媽教好的。”陳異咧涎笑,“沒有媽媽,就沒有爸爸,也沒有小橙子。”

苗靖恨恨兇他一眼。

最后離開波哥大的時候,苗靖和陳異往國寄了很多東西,房子沒賣,鑰匙給了中介,公司還在,給吉諾打理,一家三口帶著行李,準備踏上回國的旅程。

三十多個小時的路程,陳異抱著睡的小橙子再次踏上曾經的那片土地。

藤城。

習慣了波哥大的高原涼爽,再次踏上故鄉的土地,那撲面而來炎熱重,夾雜著植的苦氣味,突然就帶回了久遠的記憶。

陳異牽著苗靖踏出了站臺。

接風洗塵的是波仔,數年未見,在醫院那會波仔還是瘦弱的青年,歸來時已見微微凸出的肚腩。

“異哥!”波仔嘿嘿直笑,看見苗靖抿了抿:“嫂子。”

“歡迎回家,等你們好多年了。”

陳異沉穩拍拍他的肩膀:“這幾年辛苦了。”

他也不是當時那個吊兒郎當的小混混,不是那個疲沓浪的臺球廳老板,有了沉穩氣度和復雜閱歷。

其實沒有什麼值得回來的理由,但兩人知道就在這里,只要沒爛葉還輸送著養分,即便是苦的味道,但還是憑借它活著,也許有一天能欣欣向榮撐出一片天地,開出甘甜的花果。

小橙子在車上突然驚醒,看見車窗外的景,突然嚎啕大哭,不認識外面那些日新月異的高樓和街道,不認識廣告牌上的文字和面孔,甚至不認識這里的氣候和溫度。

苗靖指給看,那是的爸爸媽媽曾經走過的路,進去購的商場,念書的學校,原來這些也依舊記得,很多年都沒有忘記。

沒有回原先那個家,波仔帶他們去了另外的高檔小區,早幾年陳異已經托波仔置業,買了一套自住的大平層,裝潢得和波哥大的房子很像,至要讓小橙子適應新生活。

落地的第一天,一家三口就呆在家里整理雜,苗靖簡單煮了三碗面條,湊合吃了頓飯。

小橙子睡著之后,苗靖還在客廳忙碌整理,陳異從冰箱里掏出兩罐啤酒給倒時差提神,兩人盤坐在地板上整理帶回來的各種資料文件。

“什麼時候回去看看?也不知道那邊現在變什麼樣了?那些舊家什麼的是不是都該理了,估計都壞了吧。”

“不著急,先忙手邊的事,你的公司要先職,還有給小橙子找學校,我也有些事要忙。”陳異突然想起一件事,“對了,那個什麼盧正思還在藤城麼?”

“早兩年就跳槽走了。”苗靖低著頭,“回了Z省,已經結婚生子了。”

他挑眉:“你倆還有聯系?”

苗靖抿淺笑,沒回他,也想起來:“我媽那邊……知道我們回國,可能想見我們一面,見見小橙子,也……見見你,只是心底也不過去那個檻。”

“見吧,這個檻誰又能過去。”陳異無所謂聳聳肩膀,“要是愿意來,難道我還能把拒之門外,后媽變丈母娘,有點舊仇舊怨算什麼,我還不是得心不甘不愿喊一聲媽。”

“陳異。”

“嗯。”

嫣然巧笑:“也許藤城是我的幸運之城,其實沒有想到會一而再三回到這里。但八歲那年第一次坐火車,我心底對藤城有期待,只用不用再忍大雪紛飛的冬天,不管未來怎麼樣,這就是很好很好的地方。”

“那時候當人家妹妹,現在當人家老婆,把要求提高一點。”他反手撐地,一手著啤酒瓶,一口仰盡,“要是我有能耐,我也想把半個藤城買下來送給你,那才是真幸運之城。”

“你就做夢吧。”苗靖橫他,睇眄流,“就這樣就夠好了。”

陳異嘆口氣,去行李箱的煙盒,他邊經常會放著一盒煙,但沒有打火機,想事的時候習慣聞聞煙草味,在手里

“這麼好的日子,能不能破例讓我支煙,總覺得要一口煙霧,回報這麼多年的起起伏伏。”

苗靖只肯讓他一口。

他起去廚房開燃氣,把煙點燃,又回到苗靖邊,挨著坐下,把煙遞過去:“你來。”

苗靖嫌棄地湊近過濾,皺著細眉淺淺吸了一口。

他的旋即上去,吸吮腔里混合著尼古丁的甜,腔里的煙霧經由吻傳遞在兩人間,再吸吮里的味道,香甜又暈眩的覺。

兩人傾倒在地板上接吻,那支煙一直夾在他指尖,卻再未曾納間,時間太長,淡青煙霧裊裊彌散在兩人邊,長長的一截煙灰悄悄跌在地板上,最后一切都歸于寂然。

好像還是年時心覺,只有他們兩人的家,香煙味的親吻和親昵,彼此從來都沒有忘記。

回藤城之后,新生活安排得滿滿當當,陳異先去提車,時隔多年再開回凱迪拉克,無他,一個紀念而已,苗靖職的是藤城新的汽車零部件公司,當設計部工程師,就在原公司主機廠的隔壁,順帶就在廠里買了部代步車。

至于馬上要上小學的小橙子,除了要幫找學校找歸屬,還要幫找朋友,正好波仔家有兩個孩子,帶著一起去游樂園瘋玩兩圈,為此苗靖還破格允許陳異晚上十點帶著去逛夜市吃夜宵,小橙子被燈火輝煌人的夜市驚呆了,在波哥大從來沒有晚上九點出過門,也沒有在沒有大人的陪伴下自己去路邊小店買冰激凌。

陳異忙著應酬,先請周康安到家里吃過一頓盛晚飯,當然先要跟波仔他們吃吃喝喝談談舊,也把苗靖帶去了,其實苗靖出現在包廂的時候,氣氛小小的凝滯了那麼一下。

人怎麼不記得,這兩人以前當兄妹的時候冷冷淡淡的模樣,苗靖本懶得搭理陳異,說話也從來不客氣,有時候也能直接冷冰冰的懟陳異,波仔印象更深刻,沒忘記苗靖當眾冷嘲異哥和在醫院那陣的詭異氣氛,還有在波哥大起先那一兩年全靠苗靖養家,自己委屈在家洗做飯甘當家庭煮夫,沒想到這回在酒桌上,苗靖坐在陳異旁邊溫溫,千依百順,默默自覺給他斟茶倒水,跌破了眾人的眼睛。

“還是異哥厲害。”大家十分捧場,“走到哪都吃得開混得開,兒漂亮,嫂子也心。”

陳異慢悠悠吃著苗靖剝過來的蝦,眉尾高揚飛起:“外頭怎麼混都行,在家還是要有點骨氣。”

這頓晚飯結束,波仔不小心看見苗靖上車的時候踹了異哥一腳。

陳異其實在國有個小廠,是個哥倫比亞的一個朋友聯合在廣州那邊辦起來的,主銷哥倫比亞市場,回到藤城,也要把貿易公司打理起來。

其實還帶了一筆投資回來,在回國之前已經開始準備了。

那天陳異終于帶著苗靖和小橙子去了趟以前的家。

那片居民區已經破敗,附近已經拆了個干干凈凈,完全看不出以前的丁點影子,唯有那兩棟老樓,孤零零灰撲撲地佇立在陌生的環境里,像耄耋老人,毫無一點生機。

的墻上寫著大大的“拆”字。

“爸爸媽媽,這里的房子好破啊。”小橙子好奇地著四周。

鑰匙進鎖眼,發出吱嘎生銹的聲音,推門進去,陳設似乎陌生,又無比悉——兩室一廳的房子,灰撲撲的舊家,罩了防塵罩的沙發和電視,用力推開兩間臥室的門,灰塵隨著氣流撲鼻腔,都是很簡單的布置,兩張顯眼又禿禿的床。

左邊那間是陳異的,右邊那間是苗靖的。

“這是爸爸媽媽從小到大的家,爸爸媽媽住過的房間。”

“爸爸年輕時候的服,媽媽小時候念書的課本,用了十幾年叮叮響的鬧鐘,一起喝水的杯子……”

苗靖的手指在墻上過,著指尖的灰塵,竟然也有眼眶酸脹的覺,小橙子的手,天真問:“媽媽,你和爸爸從小就生活在一起嗎?只有你們倆個人住在這家里嗎?你們的爸爸媽媽呢?”

沖著兒勉強笑了笑,兩滴眼淚沿著眼角潸潸而下。

陳異兒的腦袋,黑眸幽幽,也沒開口說話,把苗靖和小橙子一起擁進懷里。

“正好趕上,這片區域都要拆遷。我把這塊地買下來,苗靖,這麼好的風水,你可以想象一下未來……這些都是你的……”

也許不能為你買一座城,但至能為你買一個家——

在最初相遇的地方。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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