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或人類

午睡中被「惡貓」驚醒。

謝薄聲及時從人爪下解救自我，與疼痛相比，這種睡眠中猝不及防的襲擊反倒更令謝薄聲膽戰心驚。他坐起，看著面前蹲在床上、歪著腦袋的小桑葚。

一句「無恥」含在咽，視線及小桑葚懵懵懂懂的雙眼，謝薄聲竭力剋制心。他不想在小桑葚面前做出一些有違威嚴的事，也慶幸沒有真的用口咬住。他只按住小桑葚兩隻乖巧蹲蹲的爪，低聲音問：「你想做什麼？」

「喵喵喵。」

「……」

好吧。

謝薄聲認為，教會貓貓說話的事，需要立刻提上日程。

刻不容緩。

他迫切地需要和對方進行一些友好的通流……前提是能夠流。

一想到這點，謝薄聲的太就突突地跳。

他甚至不知，小桑葚的智商，能否理解人類的思維方式。

還是說，單純地只是作為一隻貓咪？

謝薄聲希最壞的事不要發生，哪怕小桑葚能稍微有那麼一點點的智力呢？哪怕智力如高中生、不，初中生……算了，只要日常生活能夠自理，謝薄聲就能擔負起照顧的責任。

實在不行，倘若真的不備所謂和人類的通能力，他也能嘗試學習一些針對特殊人群的護理。

這個午睡不足半小時，謝薄聲已然在貓口中險。他沒有責備小桑葚，只是語氣嚴厲地告誡，這種事，絕不會再有下次。

倘若再犯，扣所有小魚乾。

按照計劃，下午時分，謝薄聲大約會和幾個同事見見面，喝喝茶，聊聊天。現在一切計劃盡數取消，謝薄聲只想儘快找到和小桑葚能夠流的辦法，最好是聲音，其他也行——

貓咪只能發出喵嗚喵嗚的聲音，這和它們的聲帶構造有關係。無論是多麼怪的喵喵聲，都很難做到人言。但人不同，人是一個神奇的種。

倘若讓一隻貓貓大搖大擺地經過大學校園的路，那麼將會聽到此起彼伏、聲不一的喵喵聲。而更讓人恐懼的是，這些喵喵聲，絕對沒有一聲來自於貓。

而是迫切地、希和貓咪談、親近的人類。

何止是貓咪的聲音，狗，鳥，豬，狼……只要人想，甚至能模擬出這個世界上任何的聲音。

謝薄聲並不認為教授小桑葚說話是天方夜譚。他從午睡被襲的震驚中醒過神，只差那麼一點點，一點點，謝薄聲的清白之軀就要毀於貓口之中。人生中前二十幾年到的教育讓謝薄聲有些餘悸，但什麼都不懂的小桑葚仍舊親昵地試圖用耳朵側邊的氣味腺來標記他——畢竟人類形態的貓貓所釋放的氣味不再那般明顯，小桑葚擔心信徒記不得自己的味道。

但忘了。

人類形態下的不再有氣味腺，只有漂亮的金捲髮，和兩個熱乎乎、茸茸的耳朵，拚命地在謝薄聲的口蹭啊蹭。謝薄聲只穿了一件睡，被蹭得不得不手住肩膀，嘆氣：「上帝啊，你冷靜一下。」

為了避免床上的事態惡化，謝薄聲徹底下床，在貓貓眼的視線中，他耐心手，示意小桑葚跟他一樣，學著像個人一樣、從床上下來。

小桑葚學得很快，就像當初無師自通學會和謝薄聲握手般，主將前爪放到謝薄聲手中，在他攙扶下——終於不再是跳下床，而是慢慢下來。

謝薄聲將自己和貓一同關進書房，嘗試尋找一些能夠教會特殊人群發聲的方法。這個時候的小桑葚很安靜，趴在地毯上，一不，仰面看看天花板，偶爾翻，盯著空氣中的蚊子，利索地蹦起來、牢牢用兩隻爪子扣住蚊子——即使貓咪的不再，但反應速度和迅捷還在，小桑葚順利捕獲到蚊子，這可是用人類捉到的第一個獵，捨不得吃，於是玩了半天，驕傲地、悄悄地放到謝薄聲的水杯中。

謝薄聲坐在椅子上，眉頭鎖。

他在看一些關於如何教授聾啞兒正確發聲、訓練的書籍，雖然對貓或許有些不適用，但上面提到的許多東西對謝薄聲教授小桑葚頗有啟發。

準確來說，在5歲之前，是孩們學習語言最活躍、效率最高的時期，謝薄聲最終還是降低了對小桑葚的智商期待，他已經對小桑葚的思維通不抱有太多期，以免得到更加失的反饋。

即使備著富的教學經驗，對待小桑葚這樣的特殊學生，謝薄聲仍需謹慎。

他讀書的時候，小桑葚就趴在後面呼呼大睡。還是不習慣「做人」，偶爾會像從前一樣，用臉來他的，喵喵。謝薄聲心中難過，扶起，看著的眼睛：「不要這樣，明白嗎？站起來，或者坐下，躺著，都可以，但不要這樣蹭我，明白嗎？」

聽不懂。

只是用茫然的異瞳看著他，歪著腦袋，一對貓耳，小聲喵嗚。

謝薄聲輕輕嘆氣，他起，小桑葚也跟著他，抱著自己那無安放、再度蹭出來的蓬鬆大尾，尾隨。

很好，謝薄聲安自己。

瞧，至會走路了，不是麼？

當謝薄聲打開櫃門，取出貓咪最的多春魚凍干后，小桑葚眼睛亮了，喵嗚一聲就要撲上來，被謝薄聲擋住。

他知對方聽不懂，卻還是堅持用中文和通：「跟我學習，你才有東西吃，明白嗎？」

小桑葚：「喵喵？」

小貓不明白，小貓只能敏銳地知人類的氣息。

仍舊是書房中，謝薄聲讓小桑葚坐在他對面，他抬手，握住小桑葚的手掌——對很多貓貓來說，握住前爪都是一種讓它們安全不足的事，因為被握住前爪意味著、在危險來臨時無法及時逃。不過，小桑葚信任謝薄聲，才會願意由他掌握，甚至長時間握。

現在非常信任自己的信徒。

謝薄聲拉著的手，按在自己咽，另外一隻手，指著自己，重複一個字：「我。」

小桑葚：「喵嗚？」

謝薄聲又指指：「你。」

小桑葚：「喵嗚喵嗚？」

「謝薄聲，」謝薄聲讓自己聲帶的震，開始嘗試教語言和發聲，「謝薄聲。」

在小桑葚好奇地湊過來時，謝薄聲張大，好讓看清自己如何用舌頭——

「謝薄聲——」

小桑葚手，兩隻手著他的：「喵喵？」

謝薄聲：「……」

及時阻止小桑葚的手，他喃喃低語：「上帝啊。」

嘆氣過後，他整理心，繼續耐心教學：「謝薄聲……」

這場教學持續了很久，然而小桑葚只會發出喵喵喵的聲音。謝薄聲口乾舌燥，也未能讓說出一個音節。長達三小時后，謝薄聲手中的小魚乾，小桑葚一個也沒有吃到，甚至也開始有些約約的不安，開始不高興地喵喵喵。

謝薄聲開始反思，是否是自己的思維方式出了問題。

他沉靜地看著小桑葚，後者仍舊不習慣服的束縛，委委屈屈地咬著袖，像是想要將它從自己剝離。但在及謝薄聲視線后，又離開鬆開，假裝若無其事地喵喵喵，但貓咪的尾背叛了，開始急躁地晃。

做人，當真要比做貓好麼？

謝薄聲讀莊子，讀老子，明白萬自然才是道。他現在強迫一隻貓練習做人，難道真得對麼？他是否該諮詢小桑葚的意見，來明白究竟想要什麼？

為了自己的生活方便，而強行剝奪小桑葚作為貓的權利、生地要求像人類一樣生活，這樣和待，又有何區別？

——但。

倘若放任不管，以的容貌和，難免會為一個患。謝薄聲當然可以將一隻貓藏起來，藏在這個房間中，一輩子養著貓咪，不讓見人——但人呢？貓呢？一個活生生、人類形態的貓咪呢？

謝薄聲不是聖人，他也會有生老病死，同樣會可能發生意外。倘若一日他意外過世，誰來照顧？不備任何生活技巧、卻備著麗的人類皮囊……

謝薄聲無法取捨。

他著趴在地上揣手手的小桑葚，低頭，輕聲問：「你想做人嗎？」

小桑葚只是右手手背，認真地臉，疑：「喵嗚？」

謝薄聲想不出，他抬起手，剛想喝桌上的水，一低頭，看到其中飄著一隻早登極樂的大蚊子。

謝薄聲：「……」

他放下杯子，學著貓咪的樣子，第一次，平等地和同樣坐在一張地毯上，著，嘆氣：「我該怎麼選擇？」

小桑葚不說話，飛快地跑出書房——仍舊是貓咪的姿態，四肢並用，這些東西已經刻在骨子中，不是那麼容易更改的。

謝薄聲閉上眼睛。

不知過了過久，他聽到腳步聲，睜開眼睛，看到小桑葚捧著最寶貝的貓碗，小心翼翼、作僵地放在地上，很做這種人類的作，還十分生。貓碗離謝薄聲還有些距離，金髮貓耳趴在地上，實在想不到如何做，還是用了貓咪最傳統的方法，用鼻子頂著貓碗，往謝薄聲的方向推了推，裡面裝著的貓糧輕輕一晃，發出食的香味。

這是貓咪邀請他一起吃東西的特徵。

謝薄聲著金髮，模仿謝薄聲的作，躺在他的旁邊，然後，抬起左手，放在謝薄聲的咽上，右手則住自己的咽。

「喵……a……#%*……」

謝薄聲看著。

金發上，熱呼呼的貓耳堅定豎起。

艱地開口：「我，謝薄聲。」

金捲髮在悄然躍書房的暮夕下有著閃耀的澤，因為努力發聲，的貓耳都豎起來，尾的都抖著炸開。

謝薄聲抬手，咽，隔著薄薄，他的手指覺到聲帶的震，像扇著翅膀從繭中掙扎出的蝴蝶。

「你。」

「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