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邵很是生氣。氣得兩眼都紅了。

“又不是什麼富貴人家，你逞能什麼——難道買了那副金頭面，我就能仙了？我以后就能做神仙，能不吃不喝了？”

想到他今日應該是特地帶了些銀子給買東西的，又甜又難過，“你的路還長著呢，將來……咱們的路也還長著。”

他們兩個都是庶出的，還罷了，嫡母雖然并不過多為籌謀，但是該給的都給了，讀書，識字，吃的用的，都沒克扣過。

倒是沈懷楠，什麼都要靠他自己，小小年紀生生的打拼出一條路，實在不容易。

氣道：“剛得了幾個錢，別糟蹋。下回，你也別再給我買什麼玉佩，我左右我也不識得那玉佩是好是壞，還不如攢起來，咱們以后多買些吃的穿的。”

沈懷楠聽著心酸，即便活了兩輩子，也不懂得該如何哄這時候的——你給賠罪，也不聽，自有說得你心酸心疼的一番道理，你打自己一下讓消氣吧，還心疼，兩眼瞪著你。

瞪你一眼，你就要麻麻，神游天地去了，哪里還記得要說什麼賠罪的話。

便又要挨一眼瞪。

兩人站在小角落里一個訓斥一個挨訓，折碩明則拿著兩張曲譜早就已經不管東西南北，挑了個小攤坐下，看得津津有味，時不時還哼一句，手在桌面上敲擊。

兩個年人吵架，他看書，等年人和好，他也看完了，便一起去文遠侯夫人歇息的酒樓前會和。

他們三去的時候，折七姑娘和八姑娘并折宴明還沒有回來，文遠侯夫人唐氏招他們進雅間坐下。

“怎麼不多玩玩。”眉目端莊，行事穩重，只是看人的目極為寡淡，這寡淡，不獨給庶子庶們，就是嫡子嫡們，也見歡喜的面容。

這麼多年，大家都習慣這般樣子了。

折碩明說，“母親，您要不要出去走走？兒子再陪陪您？”

唐氏擺手，“不用，我不想彈，就這般坐在窗口看看外面便好。”

自此便不再說話，就這麼坐著的吃茶。折碩明便去看沈懷楠，果然，就見沈懷楠從袖口里面又掏出了第三張曲譜。

然后從另外一個袖口里面掏出個荷包從桌底遞給折邵。折邵鼻子靈，聞見了一脯香。

定然是豬脯，最喜歡吃了。

于是就打開，微微側開子，避開嫡母那邊，吃得小心翼翼。

折邵對嫡母還是有些害怕的，不僅是害怕，就是父親文遠侯自己也怕嫡母。

這麼多年，每每嫡母發怒，文遠侯就嚇得跟個鵪鶉一般，也不說之乎者也，也不惦記風花雪月了，只一個勁的說好。

不過一般嫡母不會發脾氣。一個人自自在在的，不怎麼去管兒們的事，教導孩子們，也只出時間教導生的三一子，其他的，比如折邵，只管給吃給喝，至于什麼世家規矩，毫不管。

折八姑娘有一回說嫡母偏心眼：“難道我們就不是父親的兒麼？難道我們就不是文遠侯家的姑娘麼？”

折邵卻覺得嫡母能做到這份上，還是好了，說，“我們是父親的兒，是文遠侯府的姑娘，但我們不是的孩子。”

而且，比之隔壁昌東伯夫人對付庶子庶們的手段，嫡母委實稱得上良善。

不要你盡孝心，不要你結，不要你侍疾，只叮囑你不惹事，俸例銀子，四季裳首飾，從不拖延——這種嫡母，折邵覺得正好。

說，“我們以后要是富裕了，第一個孝敬的，也不是啊。”

折八姑娘就被折邵氣得兩眼一翻白，“你倒是想得開。”

折邵沒什麼想不開的。

這份心豁達，自在，不惹是生非，挑夫婿也讓人實在省事，倒是得唐氏幾分另眼相待，此時見吃豬脯吃得滿臉歡喜，便不說，只繼續喝茶。

正在此時，雅間的門被推開，其他三個也回來了。

唐氏看看時辰，“既然都齊了，那就回去。”

說要回去，折邵卻臉紅了一瞬。小聲的說，“母親，我想去更。”

沈懷楠好笑看過去，折邵瞪了他一眼。

——都是他，吃什麼豬脯，倒是鬧肚子了。

沈懷楠就趕低下頭，不去看的惱，免得還要被秋后算賬。

唐氏：“……去吧，盡快回來。”

折邵臉就更紅了。姚黃趕帶著出門。這種酒樓因是給貴人們用的，有專門放恭桶的房間，兩人出了門，跟著店小二去房間，姚黃守在門口等。

折邵進了門，臉上的紅才慢慢散掉，腦子里面的惱了一些，等解決完出來，想到回去要面對沈懷楠，又不覺惱。

姚黃見有些磨蹭，不免道：“夫人說讓您早點回去的。”

折邵一聽，什麼惱也沒了，便立馬往回趕。

因走得急，還跟轉角迎面而來的人撞了一下。

是個武將家的姑娘。頭上發飾簡單，腰間別著一條鞭子，可能因為習武，眉目之間有一英氣。

但雖然頭飾簡單，但是裳料子卻好。再簡單的頭飾，此時看過去，似乎比之今日見的金頭面還致好看。

那不管是誰，都不是折邵能惹的，便趕先說了一句：“是我走得急了些。”

那姑娘也不在意，“不是你，是我自己走得急，不怪你。”

便又往里面走。手還上了腰間的鞭子，一副去打架的模樣。

那里面是這酒樓里面其他的雅間，比文遠侯家定的雅間可好多了，折邵也不敢多看，連忙往回走。

剛回一樓雅間，就聽見外面吵鬧了起來。唐氏眉頭一皺，“我們走。”

別染了是非才是。

折八姑娘是個心思好奇的，一邊走一邊看，被唐氏看了一眼，趕忙了脖子，一家子人回去，睡了一晚上，也沒有誰記掛這事。

但第二天，沒落的文遠侯府，卻迎來了一位貴客。

貴客是一位嬤嬤。貴的自然也不是，而是背后的主子。

“太子妃？”唐氏素來沒有表的臉也出了驚訝的神，一邊讓人將人領去正廳，一邊穿戴整齊過去。

的婆子唐媽媽說，“說是太子妃娘娘想請九姑娘去東宮玩。”

唐氏心一。東宮，這是們攀不上的。

“無緣無故的，可說了緣由？”

唐媽媽腦滿冒汗，“沒有。老奴委婉的問了幾句，卻只笑，不說話，只說想請九姑娘去玩一日。”

唐氏便先人去喚折邵換好裳，一邊肅穆進廳，見了人，也不托大自己的侯府夫人，先給這宮嬤嬤示好。

宮嬤嬤見了唐氏，倒是架子放下一些，也肯一些話了，只說，“夫人放心，是昨日太子妃娘娘聽云州將軍的兒，也就是我們家太子妃娘娘的表妹說折九姑娘可喜人，又因表姑娘初來京都，就住在東宮里，沒什麼玩伴，太子妃便想請了九姑娘過去玩一天。”

這是給自家的表姑娘找玩伴？但也不對啊。

自家的小九是個什麼子最是知道的，要是結上這種人，也不會瞞著。必然是發生了什麼事，連自己也不知道。

果然，等丫鬟領著折邵進來，把宮嬤嬤的話說了一遍，還迷糊著，“可——可我不認識秦姑娘啊。”

表姑娘姓秦。

宮嬤嬤依舊笑瞇瞇：“倒是識得你，九姑娘忘記了麼？你們昨日在酒樓的時候，還撞在一了。”

折邵這才松緩了神，看向嫡母，“母親，確實有這麼一回事，但我跟秦姑娘，只說了一句話，便又分開了。”

宮嬤嬤：“但表姑娘卻是極為喜您的，想邀了您去說說話。”

唐氏將拉在手里，向來沒有表的臉上，倒是出了一笑，“嬤嬤，非得今日去麼？今日，我原本還有些其他事要教做的。”

宮嬤嬤倒是詫異了一下，像是重新審視唐氏，然后說，“夫人放心，不過是去玩一日罷了，晚間的時候，奴婢親自將九姑娘送回來。”

這就是沒有商量的余地了。

唐氏心知是沒有辦法了，便對宮嬤嬤道：“倒是不用麻煩嬤嬤，待到了寅時，我便讓哥哥去接，哪里還要勞煩您。”

宮嬤嬤也沒有不舍，道：“那就麻煩夫人跟府上的爺了。”

唐氏點頭，轉鄭重的對折邵說，“去吧，早些回來。”

這句話讓折邵心穩了一些。但手還是微微抖的。不蠢，知道自己怕是惹上麻煩了。

但是天子腳下，什麼都沒有做——不，就算是做了什麼，太子妃也不敢殺吧？

也是敢殺的。畢竟隔壁的昌東伯夫人，在七年前就藥死過一個庶。這事別人不知道，遮掩著，但是們這些住得近的人家還是知道的。

沈懷楠曾經說過，鐘鳴鼎食之家，抬出去的白骨尤其多，把白骨抬出去的緣由就更多了。

折邵一直強作鎮定，等上了單獨給準備的馬車才止住胡思想，這才發現姚黃也跟了上來。也面蒼白，神焦慮。

折邵十分，“等這次回去，我定然跟母親提你跟藥材鋪王二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