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楠吃了燒，胃里面總算暖和一些了。今日出門耽誤了些時辰，他晚間還沒溫習功課。

于是拿出書來讀，一刻也不敢松懈。他明年就要考秀才。桑先生說，他現在的功課扎實，做文章也好，想來得個名次不難。

但是名次這東西，是越靠前越好。

明年三月的秀才，若能考得順利，過三年就是舉人。

舉人之后便是春闈，春闈要是能得名次，便可以做了。

一想到這個，沈懷楠就深吸一口氣，好似已經看見了一金條在前面引著他走，金閃閃的，實在人。

便喝了一杯涼茶，里的燒味道沒有了，頓時耳清目明，他認認真真的繼續看書，多晴進來添了一回茶水，然后去旁邊的小廂房睡了一會。

他睡得輕，子時的時候，沈懷楠剛站起，他就醒了。提著燈過來，“爺，您要歇息了嗎？”

沈懷楠點頭，多晴便笑著給他鋪床。

爺什麼都好，就是睡得太晚，起得太早，作為奴仆，他自然要跟著爺的習慣去，常年這般，多晴心里苦得很。

但爺對他好，自小到大只有他一個心腹，他也是愿意為爺分憂的。他看看左右，小聲的把自己從廚娘那里聽來的消息說出來。

“說是伯爺六月就要回來。”

沈懷楠點點頭，“我知曉了。”

上輩子昌東伯也是在夏日回來的，不僅回來了，還帶回了一個生了兒子的姨娘，并且給他那大哥二哥都尋了親，嫡母不依，這昌東伯家熱熱鬧鬧了起來，不是吵就是鬧，京都之人說起昌東伯家，便是一臉的嫌棄和看笑話。

那時候他常年在十皇子府上讀書，倒是躲開了后宅的算計。

想到是十皇子，沈懷楠嘆了一口氣。

也不知道他們這輩子能不能化險為夷，他想了很久，能讓太子這般冒險毒殺他和邵，過后可能還不放過十皇子，想來是十皇子不小心知道了太子的。

但是什麼才能讓太子在京都這般殺人？

沈懷楠不敢想。他只能朝著朝堂爭斗的方向去猜，但他實在是太渺小了，他和邵死在房花燭夜，他有幸重活一輩子，但卻連報仇都做不到，只能慢慢的積蓄力量，力量薄弱的時候，帶著十皇子一起避開太子的，力量大的時候，再去查個水落石出，拼個大仇得報。

他想到這個，心里就沉甸甸的。

一國儲君，他要做到什麼地步，才算是報仇呢？

沈懷楠就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直到鳴時刻，才半醒半睡的瞇了一會，一到寅時，他又醒了。

多晴比他醒得更早，先去大廚房提熱水。昨晚爺翻來覆去睡得不好，想來是他昨晚說伯爺要回來的話讓爺煩憂了。

他就自己使了銀子，請廚娘為爺準備多一點的吃食。

“要餃子，琉璃包子，昨日不是熬了湯麼？王媽媽，你也給我留兩碗。”

王媽媽拿了銀子自然好辦事，給他塞了兩個包子，“你只管去，待會來拿。”

多晴就提著熱水走了，伺候著沈懷楠洗了臉，然后拿出一個熱騰騰包子。

“爺，您先墊墊肚子，待會小的再去提早膳。”

沈懷楠便繼續看書。多晴去大廚房，王媽媽見了他招手，神有些不好，小聲道：“多晴，你再等等，三爺的早膳剛剛被正院那邊提走了，說是四爺今日起得早。”

多晴心里憋屈，但還是一臉諂的笑，“王媽媽，沒讓您難做就行。”

王媽媽笑了。

有什麼難做的，多晴給了銀子請們早點做三爺的膳食，但是正院里的小丫鬟來提，第一個就把三爺的吃食給了過去結。

但是對多晴就不能這樣說，愁眉苦臉，“那三爺這邊怎麼辦。”

多晴心里呸了一聲，面上還是笑著，“王媽媽，我們三爺不挑，有口熱乎的就行。”

熱乎的自然有，多晴又拎著熱包子回去了。

他憋不住話，一回去就跟沈懷楠訴苦，沈懷楠給了他一兩銀子，“跟正院那邊不用起沖突，咱們志不在此。”

多晴拿著銀子嘆氣，“也不知道有沒有我多晴揚眉吐氣的一天。”

沈懷楠見他這幅樣子，大笑出聲，但等走出門，進了文遠侯府之時，他卻慢慢的沉下了臉。

人往高走，水往低流。他沒本事，將來不僅是多晴被欺負，就是邵也會被欺負。

假若上輩子兩人沒死，但也不能是一帆風順。

沒親之前，他還能時常住在十皇子府，但是親之后，他就只能帶著邵住在昌東伯府。

跟那一家子糟糟的人住在一起，就是笑話。

他還得想想辦法，在親之前買下一棟宅子。

折邵響午的時候提著自己做的午膳去找沈懷楠，見他眼底青黑，擔憂道：“你是不是沒睡好？”

沈懷楠搖頭，“昨日下了雨，晚間悶得很，剛開始總睡不著。”

折邵心疼，想著給他做幾個安神的香包，等他吃了午膳，提著膳食回去，姚黃就小聲的湊到跟前來。

“姑娘，沈三爺被人欺負了。”

折邵大驚，“怎麼又被欺負了？”

姚黃就把剛剛多晴來后門說的話說了一遍。

“本是三爺的吃食，就這樣被四爺搶走了。三爺也不計較。”

折邵聽了嘆氣，道：“他子弱，作為男人，估著臉皮也薄，又是個讀書人，哪里會為了一碗吃的就去說。”

“我就時常為他擔心。”

拿了銀子給姚黃，“你把這銀子給多晴，讓他給懷楠多弄點吃的。”

姚黃哎了一聲，拿銀子走了。

折邵愁眉苦臉，給他做香包也心不在焉，想著他在昌東伯家整天欺負就傷心。

周姨娘興致沖沖進來，見了這一喪氣臉，好奇問，“你這是怎麼了？”

折邵沒說話，悶悶的嗯了一句，“姨娘為何高興？”

周姨娘嘿了一聲，親自去關了門，然后湊到的耳朵邊，低聲說，“我跟你說，七姑娘跟張家的婚事吹了。”

折邵大驚，見周姨娘一臉幸災樂禍，趕道：“姨娘，你可別去母親那邊這般笑。”

周姨娘：“知道知道，我怎麼敢去，我就在你這里笑笑。”

然后又說，“夫人剛剛帶著唐媽媽出門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估計是又給七姑娘尋新的人家。”

說著說著撇笑，“這下子，要想再說張家那般好的，可就難了。”

折邵惱怒：“在我這里也別笑，母親和七姐姐對咱們可以，你別落井下石。”

周姨娘就豎起了眉，“什麼好，你就是心善，你看別人家的庶，什麼都是跟著嫡的走，你呢，你什麼都沒有，一年四季，就四套裳，多一套都沒有，什麼都不管——”

折邵捂住的，“你不要命了。”

周姨娘哼了一聲，“也別說我沒良心，不磋磨你，給你吃穿，你滿足了，我可不滿足。”

“要是真心為你打算……”

周姨娘話說一半，就閉了。

要是夫人當初肯為邵打算，那邵跟沈懷楠也是不肯點頭的。

文遠侯府前頭幾個姑娘嫁的夫婿，哪個不比沈懷楠好？

但是夫人這子，沒辦法，只好著頭皮想沈懷楠的好。萬一以后有大出息呢？只要對邵好就行。

可要是能有現的富貴人家，為什麼要跟著沈懷楠熬那十幾二十年的罪過。再說了，昌東伯夫人那個樣子，邵在手里，也要磋磨。

周姨娘平日里也會念沈懷楠對兒的好，送這個送那個的，看著欣，也勸著邵對沈懷楠好。

但人總免不了對比。七姑娘的親事，夫人就親自去尋的。

張家就在京都，是禮部主事家的嫡孫。家里雖然不是頂頂富貴的人家，但是書香世家，家里一座老宅可比文遠侯府大多了。

最重要的是，他家中規矩嚴，男子有三十無子方可納妾的規矩。張家的老夫人，夫人們都有和氣的名聲在外，做他家的媳婦是極容易的。

那張家小爺也是讀書人，聽聞天資聰穎，今年就要下場考試了。到時候家里有人打點，大好的前程在，七姑娘嫁過去，只有福的命。

周姨娘自從打聽到張家何等好之后，就一直心里有埋怨。這下子，張家的親事沒了，也得幸災樂禍一回。

見兒一臉不高興，甩了甩袖子，“你就做你的菩薩吧，我反正不是圣人，我今日就是高興了。等你以后有了閨，你便知曉我有多恨。”

折邵嘆氣，看看天，還能去正院一趟，便帶著姚黃過去。

過去的時候，折萱也在。兩人對視一眼，俱都沒有說話。

這怎麼說呢？

倒是折珍自己沒什麼傷心的樣子，見了們就譏諷道：“來看我的笑話，怎麼，沒想到吧，我可不傷心。”

折邵松了一口氣，“七姐姐，到底怎麼回事，這好生生的……”

折萱：“小九，就你兩耳不聞窗外事，這事都折騰多久了。”

折邵：“你們不說，我也不好打聽。”

折珍喝了一口茶，也沒瞞著，“張家三夫人同母親說好了兩家的親事，張家小公子卻說沒看上我。”

“本這樣還好，我再去找別的親事就行，但張家三夫人卻找母親，說張家小公子是不懂事，姻緣之事，都是父母做主，母親便一直猶豫。”

——其實也是一邊找新的一邊沒把張家那邊的意思給否了。

折珍早做好了不的準備，倒是也不傷心，而且，笑著道：“之前其實還是傷心的，但是最近瞧見了秦姑娘的做派，就覺得什麼事理應當斷就斷，定親了還能……對吧，我還沒定親，也沒什麼關系——”

但話還沒說完，就見外面一個管事媽媽慌張的過來，“姑娘，七姑娘。”

折珍：“怎麼了？”

管事媽媽面慌：“姑娘，那張家小公子現今站在咱們家門外，說是，說是對您無意，對不住您，還文遠侯府見諒，往后不要再往張家去了。”

折邵聽得倒一口氣，背脊發涼。

此等事，怎麼能是一個名門貴族家養出來的兒郎能做出來的，簡直欺人太甚。而且，兩家不是都沒說親了麼，怎麼又找上門來了。

折珍氣得手抖，就要出門理論，折邵和折萱趕拉住。

“你是個姑娘家，這般出去，反倒被人看不起，咱們家還有男人呢。”

折邵趕朝著管事媽媽道：“你跟我們說什麼，母親不在家，當去給父親，大哥哥二哥哥報信，讓他們出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