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瑾安本是愧難當, 只要有一個地，他便立馬可以鉆進去！誰知道竟然得了一句謝……阿不，是兩句。

這怎麼好意思呢！他站在不遠, 啊呀啊呀兩句，也說不出別的話來，不知道怎麼辦了。

沈懷楠：“盛九爺, 你的話，我也會帶給的。想來也會謝你。”

如此這般, 即便連盛瑾安這般平時喜歡做頭烏的人，也愿意從地里面探出個頭來問問緣由了。

他強行撐著愧和尷尬，好奇的踱幾步過去, 問, “我做的也不是好事，你們為何謝我？”

沈懷楠笑了笑，“我方才說了——多謝你看見的好。”

盛瑾安就想, 這個人奇奇怪怪的, 難道折九姑娘那麼好的姑娘, 還能有人看不見？但人家謝你了, 你也應該謝回去，他繼續尷尬著回謝，“也多謝你不生氣。”

然后急匆匆背著裝了筆墨紙硯的布包笨拙的跑開了，好似一只大白鵝。

沈懷楠瞧著他狼狽而去的背影恍然一笑，笑著笑著, 又怔怔了瞬間。

他想，盛瑾安這般的人, 許真比他適合邵。份矜貴, 心思單純。將來兩個人不愁富貴, 做事有商有量。

但舍不得三個字，足以讓他在這瞬間承認盛瑾安比他好的同時，開始盤算著讓邵跟盛瑾安見面，最好不要見面。

沒錯，最好此生不與盛瑾安見面，那樣邵就能在他的邊呆一輩子了。

因私心里想了這麼一樁壞事，沈懷楠便親自去楊柳街上排著隊買豬蹄。等下響見到邵，便可以親自給。這般一來，好似心里的愧疚就能一些。

而在澹臺府里面的折邵卻正好在吃豬蹄。

這豬蹄是澹臺思正親自煮的，澹臺老夫人從來了之后就一直在細嚼慢咽的用飯，還招呼一起，也不提別的。

折邵只得坐下來吃。

澹臺老夫人端著一碗米飯，飯里面有黃豆，有豬手，雖然沒有放辣子，看起來清湯寡水，但香味卻人的很。

吃完了，用帕子角，問折邵：“你喜歡吃什麼？有什麼忌口？以后你來府里，總要在府里面吃一頓午膳的，可說說自己的喜好，以后也能按照你的喜好做。”

折邵連忙道：“先生，我都能吃。”

澹臺老夫人就笑了，“你這孩子，人這輩子，總有一些特別的喜好，膳食也一樣。我就喜歡吃淡一點的，也吃不得辣子。”

“你離出嫁還早，要來我府里的時日多。且就算是出嫁了，若是府里面家事不多，也能回我這里看看書，聽我說說話，那常來常往的，若是連喜好也沒有，便要跟我吃許多年清淡的口味了。我老人家，吃得清淡——年輕時候也是不這般吃的，當時覺得這般吃里沒味，可現在反而喜歡。但我喜歡，你未必就喜歡。”

說的話沒有什麼大道理，也不咬文嚼字，倒像是尋常老人家跟孫說話，折邵卻因這般說心中不自覺的輕松多了。

就順著澹臺老夫人的話去想。雖然覺得自己什麼都能吃，但要說有什麼特別喜歡吃的，那還是有的。便說出幾個菜，“也吃豬蹄，但豬蹄喜歡鹵的，喜歡吃點辣子，還喜歡吃棗糕，藕餅……牛也喜歡。”

澹臺老夫人便點頭，“你看，我們的口味還是有不同的。”

于是就轉讓丈夫記下來，“往后便要備雙份的膳食了。”

澹臺思正悶悶的道：“何必那麼麻煩，一般的菜，多給做一碟辣子便好。至于其他的，有時間了再特意做吧。只說了吃什麼，又沒說忌口，可見是都可以吃的。”

折邵便連忙點頭，真什麼都可以。而且，剛剛因為太過于張，整個人都是繃的，澹臺老大人在一旁沒說話，竟忘記他還在！

此刻他胡子吹起來，顯然有些不高興，折邵生怕他嫌自己，便道：“先生，老大人，我沒有忌口的，如老大人所說，給我一碟辣子就好，若是我覺得淡了，便裹了辣子吃。”

澹臺思正這才臉好些，覺得還算是個懂事的小姑娘。他背著手就要走，“你們說話，我去準備午膳。”

澹臺老夫人：“那中午就吃個燉——你把那燉一邊，再炒一盤辣子。”

澹臺思正又點頭，急匆匆而去。

折邵這才知曉，原來澹臺府的廚子常年只配去買菜，洗菜，切菜配菜，至于其他的，都要澹臺老大人來。

驚訝極了，因為太過于驚訝，倒是大膽了一回：“——向來如此麼？”

澹臺老夫人笑瞇瞇點頭，“他做飯好吃，便讓他做了。”

然后就覺得這個學生倒是有趣。

雖然是庶，行事小心謹慎，但你給一點桿子，便能立馬順桿爬，瞧瞧，剛剛連自己的喜好也不敢說，如今倒是敢主問一問私事了。

能這般便好，一個老人家，雖然不想費盡心思教一個陛下強行塞過來的學生，但是人家給你行了跪拜禮，你也喝了人家的拜師茶，那自然能教好，便往好教。

庶麼，第一個練的便是膽子。雖現在也算是不卑不，但卻因自的見識局限了周的氣度，整個人倒像是明珠蒙塵。

澹臺老夫人便第一天也不教其他的，只讓跟著吃吃喝喝，然后讓曬書。

“今日你怕是要晚些回去了，因著太好，我也想曬曬屋子里的書，往日都是我們老兩口自己做的，如今既然有了你，自然要讓你做。”

折邵求之不得！雖然什麼也沒有學，但是能進府里，都覺得是自己燒高香，那也不能讓這高香白對著自己燒。

熏了人家的香，便要做些事才好。

屋子里的書很多，當然不能一個人曬，還有澹臺老夫人的媽媽幫著。兩人一起搬書，便也說幾句話。

然后，就很順利的打聽出了澹臺府里面的人丁很。

因為澹臺老大人和老夫人沒有孩子，所以主子便只有他們兩個。兩人又是不喜歡用奴仆的人，便一人只配了一個管家管前院，一個婆子管后院，一個小丫鬟幫著前面后面的忙活，廚房里面有一個不怎麼做飯的廚子，外頭門口還有一個小廝。

一共七個人。

跟一起搬書的媽媽姓楊，大家都楊媽媽。楊媽媽今年也有四十了，做事極為利索，而且遵守著禮，遇見了就要行一禮。

折邵哪里敢！想跟楊媽媽說不要如此，但澹臺老夫人見了，卻笑著道：“這是人家的禮，也是人家的習慣和喜好，你便隨去吧。”

折邵便只能哎了一聲，認真仔細的曬書。自小心思還算細，曬書的時候也會注意一些小細節，比如搬出來的時候，書是擺在哪里的，記好了，那回去的時候，便也要放回同樣的地方。

再有就是書跟書之間的距離。的書都是從嫡母和沈懷楠那邊得來的，統共也沒有多，從來沒有曬過。如今在這里，是和楊媽媽捧出來的，便有幾百本了。

這幾百本書，剛開始以為是曬在院子里，那里有足夠大的地方，但其實不是。楊媽媽說要全部曬在書房前面的廊下，那里的最好，不會讓書暴曬，也不會沒有。但廊下能有多地方？

就把書多多疊在一起曬。也不多疊，只書挨著書，一排排放，能省下不的地方。

等曬完了，也舒出了一口氣，然后看了看滿滿當當的游廊，覺自己曬得還是可以的。此時，澹臺思正恰好做了飯出來，見整個廊下都是麻麻的書，他又吹胡子瞪眼了，“怎麼把書都搬出來曬！”

曬一半不就好了？

澹臺老夫人便連忙拉住他，見折邵還在折騰書沒有注意到這邊，這才笑著道：“隨去吧。”

小姑娘家努力的很，還想了辦法，那就要贊賞的果。

澹臺思正，“楊媽媽怎麼也隨？”

澹臺老夫人笑，“見邵搬得起勁，那麼個子，怎麼可能去打斷？”

楊媽媽不喜歡說話，對自己的規矩嚴。在心里，折邵是這家里的弟子，那也算是半個主子，主子要做什麼，便做什麼就好。

于是，折邵就搬了所有的書出來。澹臺思正就道：“怎麼有點傻？”

澹臺老夫人：“哪里傻了，等往后悉了，便會知道提前問問我要曬哪些書，會提醒我廊下地方，書曬一些才好。”

搖搖頭，“可有得教，慢慢來吧。”

不過這般一來，倒是給足了沈懷楠機會！

下響，折邵還沒回去，澹臺老夫人就收書了。而楊媽媽今日下響是有事的。

“要去鋤苗圃的草。”

管家也有其他的事要做。正好小廝進來說門外沈懷楠來了，澹臺思正就想起之所以家里多個弟子，便是皇帝陛下不做好事，要他收個男弟子。

早上沒讓人進，下響來了，那就進吧。不然這滿游廊的書搬到什麼時候去？他就讓人進來做苦力活。

沈懷楠求之不得！

他跟著小廝進府里，還是第一回去后院。一進去就發現邵在搬書！他先畢恭畢敬的給老大人老夫人磕頭行禮，然后說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話——主要是說他文遠侯的托付過來接人。

澹臺思正早知曉他跟折邵的關系，端著臉瞧他一眼，然后也不說什麼話，只讓他幫著搬書。等人走了，才道：“這小子說謊都不臉紅，是個好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