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你的時候我會關掉手機》第61章 Chapter61

大約在國學生寒假的末尾, 靳澤搭乘A6677次航班,在經濟艙里悶了十幾個小時,坐到頸椎都僵直了, 終于抵達申城國際機場, 回到了闊別已久的祖國。

他原本打算先飛去帝都見云深一面, 探聽一些況,然后再去找云嬈, 這樣顯得不唐突。

而且他也沒有云嬈現在的聯系方式, 微信也沒加, 總不能到微博私信去找,那樣也太蠢了。

沒想到,云深現在人就在申城實習, 倒是云嬈,還在放寒假,沒從老家出來。

云深聽說靳澤回國了, 很是吃驚,兩人約在他實習公司附近的咖啡廳見面。

半年多前,靳澤母親病危時, 他姐姐是通過靳澤的高中同學聯系到他的, 所以靳澤母親去世這件事兒,幾乎全班同學都知道。

時隔兩年半, 再見到面,兩個曾經親無間的兄弟, 忽然之間變的無話可說, 陌生極了。

眼前的靳澤, 似乎比高中時代更清瘦了些。

臉還是那張臉, 眼睛還是那雙眼睛, 神卻大不一樣了。

原來至親的去世,能給人帶來這麼大的打擊。

素來直爽的云深,在曾經嬉笑怒罵的兄弟面前,說話不由得謹慎了起來。

靳澤卻很努力地想表現得輕松自在,試圖像從前那樣和云深談。

他換上嶄新的服,甚至破費買了雙新球鞋,打扮得漂亮又清爽。

“哪有什麼事,我在外面過得很快活的。”

靳澤抓起咖啡杯,拿過去和云深的

“唯一不爽的,就是班上沒有像你和老池那樣的傻缺可以開玩笑。”

云深“嘁”了聲,表放松了些:“你他媽還好意思說,當年一聲不吭就出國了,搞得我們還以為哪兒得罪了你。”

靳澤搪塞了句“當時有點急事”,頓了頓,轉移話題道:

“還沒問我們清華學神最近過得怎麼樣?”

云深:“還行吧,明年準備創個業試試。這兩年一直在研究那些大廠的AI實驗室,可惜我資歷太淺了,人家也不會收我進去,只能在邊緣擰點螺玩玩。”

靳澤知道云深的家庭條件一直不太好,他又是個責任很強的人,所以高中階段讀書特別刻苦,夢想就是賺大錢,帶全家人離貧困生活。

計算機專業的本科生,實習工資應該還不錯吧?

靳澤忽然有些恍惚。如果自己沒有學表演,也像大部分高中舍友那樣去讀計算機,不知道現在能不能找到工資更高的兼職。

國,和他專業對口的兼職,比如說劇組演員,或者一些平面模特,這些工作對黃種人實在太不友好了,變現周期也很長,遠沒有力勞來錢快。

氣氛莫名其妙地沉默了一會兒。

云深無意中瞥見靳澤放在桌角的手機,目愣了愣。

猶記得高中三年,靳大爺幾乎每半年就會換一次手機,經常前一部還沒用順手,后一部就來了,跟在流前端,非最新款不用。

可是眼前這一部,貌似是他高三上學期買的,三年前的最新款。

手機邊角的磨損清晰可辨,屏幕看起來也不像是原裝的......

云深忽地自嘲了下。

人家大爺的手機想用多久就用多久,可能就是懶得換。

他還是先管好自己吧。

兩人又聊了些過去的趣事,笑鬧間,仿佛回到了曾經鮮怒馬的歲月。

云深:“......聊這個我就來氣,你們幾個人合伙騙我,每個都比我有錢,還讓我請客吃冰淇淋。”

靳澤:“那不是有小云嬈在嗎,都是指使的。”

云深:“那膽子,怎麼敢。”

“你不要小瞧。”靳澤笑了會兒,忽然問,“小云嬈最近怎麼樣啊?”

云深:“都好的......剛剛還給我發消息,說現在在來申城的高鐵上。”

靳澤愣了愣:“你不去接嗎?”

云深:“又不是小孩子了。況且火車站離這里太遠,我哪有那功夫。”

靳澤默然點頭,兩人又聊了些別的事,話題總能不知不覺引到和云嬈有關的地方。

“你之前說,你的小秦妹夫也考到申城來了,他在哪個學校來著?”

大。”

云深隨口提到,“他開學早,前天還找我吃飯。我本來想去他學校逛逛,結果發現他那個校區太偏僻了。難怪云嬈說,明明在一個城市,一學期卻見不了幾面。”

靳澤垂下眼,虛假意地說:“我聽說他倆都考到申城,還以為他們在一起了。”

云深眼風一掃:“那小子敢?我把他打斷。”

靳澤倏地笑開了:“那你天天喊人家‘小秦妹夫’。”

他早該知道云深是這樣的人,腦子清醒,格也邦邦的,但是犯賤,什麼好玩就說什麼,沒個把門。

云深:“我還喊你狗澤我兒呢,你是我兒子嗎?”

靳澤挑了挑眉:“能不降輩分嗎?我可以給你當弟弟。”

準確的說,是妹夫。

云深:?

靳澤:“哥哥。”

云深一口咖啡差點噴出來:“別......你怎麼還這麼惡心。”

“我這親切。”

靳澤眼角彎著,忍不住再確認一遍,“他們真沒在一起?”

“我猜沒有。過年那幾天,撓每天宅家里一,哪像有男朋友的樣子。”

云深手里拿著叉子,有一下沒一下敲著碗沿,吐槽道,“你今天怎麼這麼八卦。”

靳澤喊來服務員,又上了一份小吃,然后才回答云深:

“在國外悶久了,沒意思的,就想聽點八卦。”

剛才靳澤揚手服務員的時候,掌心魚際出來,云深看到那兒橫了一條新疤,忍不住問:

“你手怎麼了?”

靳澤微微一怔,不自覺將手藏到桌下:

“前幾天在家里做飯,不小心打碎碗碟,割傷了。”

“喲,大爺現在還自己做飯呢?”

靳澤聳肩:“我在外面租房子,一個人住,總不能還配個像你這樣的大廚吧?”

云深:“只要錢管夠,我過去給你做飯也不是不行。”

“滾。”

“哈哈哈......”

說笑間,云深隨手拿出口袋里的手機,臉忽地一滯,斂了笑:

“剛才手機靜音了,我妹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我回一個給。”

靳澤點頭,目落在云深的手機上,心莫名變得張。

“你說什麼?”

云深突然從座位上站起來,“你怎麼這麼......算了,你待著別,我過去找你。”

云嬈的聲音帶著哭腔:“哥你快點來,我的手機馬上就沒電了。”

“你在哪個出口?”

“在B5......”

話音未落,通話戛然而止。

看起來是自關機了。

云深轉頭對靳澤說:

“兄弟,對不住啊,我妹的錢包和公卡在火車站被了,手機也沒電了,我現在得過去找。”

“我和你一起去吧。”

靳澤抓起外套,臉上的焦急毫不比云深

“很久沒見云嬈學妹了,剛好過去打個招呼。”

“行。”

兩人利落地結賬離開,在路邊打車的時候,看到地圖標注火車站臨近路段擁堵,思忖再三,他們決定坐地鐵過去。

靳澤沒想到這麼快就能見到云嬈。

還是在這樣倉促的場景下,都來不及提前告知一聲。

膽子那麼小,現在一定很慌吧。

不知道哭了沒有。

他不了拳頭,心張激,又分外擔憂。

地鐵車廂擁而吵鬧,靳澤和云深卻始終沉默著。

許久后,云深終于嘆了口氣,有些自責:

給我打了快十通電話,我都沒瞧見......肯定蹲在哪里哭呢。”

“手機沒丟就好。”

靳澤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安,“去年,我的錢包也被流浪漢搶了,我還和那群人打了一架。”

云深看著他:“打贏了嗎?”

靳澤撇:“把他們揍得落花流水。”

“哈哈哈......”

地鐵路程有十幾站,列車搖搖晃晃地行駛著,半個多小時過去了,兩人漸漸心焦起來,又不說話了。

列車靠站時,靳澤和云深幾乎奪門而出。

正逢開學季,火車站洶涌,擁不堪。

兩人循著半空中的標識,異常艱難地在人群中穿行著。

“出站口.....B5......”

靳澤的視力比云深好得多,仰頭看見道路右側的指示牌,倏地拉住云深,

“B3在那里,往那邊走吧。”

逆行在如織的人中,云深跟在靳澤后,著他的背影,忽然有些納悶。

為什麼這人看起來比他還焦慮?

究竟是誰的親生妹妹......

神思出走片刻,前的靳澤驀地剎住腳步,云深躲閃不及,狠狠撞到了他的背。

“嘶......你干嘛呢?”

靳澤不答。

他佇立在原地,齒關不自覺咬住了,臉上的慢慢退去。

云深從靳澤后探出,用他那雙輕度近視的眼睛朝前一瞭,竟也愣住不了。

十幾米開外,B5出站口的標識赫然掛在眼前。

視線穿過紛人群的隙,云嬈就坐在那個20寸的行李箱上,正抬著手,用手背眼淚。

的頭發養長了些,在腦后隨意扎馬尾。

瑩白的小臉低垂著,即便穿著厚實的冬形依然纖好。

面前,已經站著一個高挑清俊的年。

他微弓著肩,背部上下起伏,正在大氣,似乎是一路狂奔而來。

他也才剛到。

只比他們快了一步,就一步。

看到面前的哭得更厲害了,年連忙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干凈的餐巾紙,彎腰遞給

兩人不知耳語了什麼,男生忽然將手輕輕放到云嬈頭上,安質地

“我的歲錢......都放在那個錢包里......”

云嬈越哭越起勁,忍不住用手攥住秦照的袖,

“可以抵一個月生活費的......嗚嗚嗚,我太傻了,爸爸媽媽賺錢那麼辛苦......”

秦照先是的腦袋,看一點反應也沒有,繼而蹲在面前,任由死死攥著自己的服,心疼地說:

“別哭了,沒關系的。你今年不是要拿獎學金嗎?如果拿到了,這點錢算什麼?”

云嬈想了想,泣的聲音漸漸變小:“說的......也是。”

秦照站起來,忍不住貪心地又的腦袋。

......

“我現在就去把他的手砍斷。”

云深冷冷地出這句話,許久后,卻沒有任何作。

靳澤深吸一口氣,啞聲道:“你去啊。”

云深:......

僵持了會兒,云深松了松肩胛骨,輕咳了聲:

“看他倆這樣,估計早就背著我好上了。我現在過去砍他,云撓不會放過我的。”

要知道,秦照的學校坐落在距離火車站二十公里的偏遠郊區,從那邊過來,比云深他們趕來遠得多。

可他卻比他們還快。

云深不知道他是怎麼辦到的,但是看見他那副累得沒命的樣子,一定費了九牛二虎之力。

所以,他忽然覺,這小子似乎還算可靠。

旁,靳澤的臉冷的可怕,沒有接話。

“你怎麼了?”

云深用胳膊輕撞了撞他,“魔怔了?”

靳澤還是不說話。

他的下頜繃一條直線,著,仿佛喪失了所有的活力。

云深在手里的手機震了震,是秦照發來的消息,告訴云深他已經找到云嬈了,讓他不要擔心。

云深吁了口氣:

“我們走吧......”

靳澤突然打斷他:“不過去和他們聊兩句嗎?”

云深有點無語:“我還要上班,哪有那個閑心當電燈泡。”

靳澤的雙像生長在地上了,無論如何拔不開。

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牽扯著全,帶來徹骨的疼,疼到幾乎無法呼吸。

他不相信。

他覺得不能就這麼算了。

那一刻,靳澤心里的道德似乎都泯滅了。

就算他們在一起又怎樣?

在一起可以分手,結婚了也能離。

他這麼喜歡,暗了好多年,為了,他每天不分晝夜地打工,遭過歧視,挨過毒打,好不容易攢夠了錢,漂洋過海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找......

母親離世后,多個夜晚,他都是靠著想才捱過來......

怎麼能就這麼算了?

靳澤好像失魂了一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才十八歲......你作為的哥哥,應該要管好......不可以談的......”

“什麼意思?”

云深拖著他往后走了幾步,來到人流較的地方,有些尷尬地對靳澤說,

“其實我一直覺得......秦照這小子還不錯。”

靳澤:“哪里不錯了?”

“他和云嬈認識十幾年了,從小一起玩到大,我爸媽也很喜歡他。”

云深聳了聳肩,著不遠即將離開的,嗓音忽然放輕了些,狀似隨意地說,

“而且.....那小子家有錢的。”

靳澤聽罷,始終攥的拳頭驀地松開了。

云深似是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點奇怪,解釋道:

“你沒有窮過,可能不明白這種覺......你要嫌我拜金也沒關系,我自己找對象不會看這些,但是我希我妹妹能找一個條件好一點的男生。”

靳澤的結滾了滾,眸沉下來:

“嗯。”

“雖然我們家窮,但是從來沒缺過的。要是找個窮小子陪他吃苦,我真的會氣炸。”

云深收回眺的目,看向靳澤,“人生就是這麼現實。”

人生就是這麼現實。

靳澤:“是啊。”

他說話的語氣太奇怪,空空寂寂的,輕得像氣音。

云深:“當然,人家和你這種住宮殿的富家爺肯定沒得比。”

靳澤扯了下角。

這個簡單的作,幾乎耗盡他全上下所有力氣。

他可以理解的。

如果他有親生妹妹,也一定不希和一個落魄的、一無所有的男人在一起。

靳澤的目垂下來,失魂地瞥見自己掌心的傷疤。

那個“住宮殿的富家爺”,連回國的機票錢,都需要販賣自己的廉價勞力,一小時一小時地攢。

他手上還有其他細小的傷痕,因為愈合得快,很多都看不見了。

這樣的他,拿什麼去追求,又拿什麼去討好的家人。

靳澤茫然地著前方洶涌的、混的人,那些畫面、那些紛紛揚揚的聲音飛速倒退著,眨眼間,他的世界只剩白茫茫的一片。

連空氣也沒有,真空中充斥著絕

已經走了,背影都看不見。

他覺得自己好像再也沒有希了,永遠也不會有希了。

......

靳澤不控制地深吸了一口氣,口劇烈起伏了下。

云嬈在他肩上驚醒,眼睛蒙著一層霧,仰頭看他:

“怎麼了?”

男人手中著一張紅登機牌,指尖覆蓋著航班號,許久未

“沒事。”

他緩而又緩地舒出那口氣,蒼白的面漸漸恢復正常,“抱歉吵醒你了。”

云嬈聽見他莫名疏離的語氣,心下有些不安:

“這個姿勢本來就不舒服,我不睡了,我們來聊天好不好?”

此時,飛機已經到達巡航高度,飛行得十分平穩。

云嬈將安全帶解開,主勾住他的手臂,把他的手拉到自己懷里抱著。

靳澤轉頭看向,不是輕描淡寫的看,而是深深的凝視,仿佛想把的一顰一笑刻進自己的瞳孔中:

“你想聊什麼?”

云嬈:“我剛才做了一個夢。”

“什麼夢?”

云嬈:“我夢見了我生日那天喝醉之后的場景。”

靳澤勾起角:“是嗎,說來聽聽。”

云嬈點頭,似是調整了一下呼吸,然后聲道:

“我想起來,那天晚上,你在我喝醉之后對我表白了。”

“我你。”

靳澤突然冒出一句。

語氣很輕,嗓音低低的,平靜的語調中仿佛藏有千言萬語。

片刻后,他微垂眼瞼,牽住的手:

“表白有什麼奇怪的,我隨時隨地都可以對你表白。”

云嬈被他突如其來的告白中小心肝,心跳有點失序。

紅著臉,解釋道:“不是這樣的表白啦......你那天晚上告訴我,你對我是一見鐘。”

其實云嬈沒有做夢,也沒有想起來那些斷片的片段。

只是猜測,猜自己喝醉之后一定會真告白,那麼靳澤也會告訴他埋藏心底的

果然,男人臉上閃過一瞬的怔愣。

“你竟然真的記得......”

他凝視的視線愈發熾熱,“所以,小學妹知道我對你是一見鐘,有什麼想嗎?”

云嬈:“我對學長也是一見鐘,我們竟然錯過了那麼多年,我想想都氣死了。”

靳澤默然地聳了聳眉心。

永遠也不會知道,他曾經沉在絕的海底,獨自窒息了多久。

不過,那個時候的他確實不配。

一切都過去了,他最終熬過那片黑暗,牢牢地握住了長久以來的夢想,將自己拖出那片深海。

他們都為了更好的人。

無論事業上,還是心理上。

也奇跡般回到他邊。

靳澤不敢責備過去,也不會痛斥命運無常,因為他此刻的幸運,早已經蓋過了從前那些霾。

“正因為錯過了那麼多年,所以未來要好好補償。”

靳澤一邊說,一邊扯下了自己的黑口罩。

云嬈嚇了一跳:“你說你的,摘口罩干嘛,被人看見怎麼辦?”

靳澤稍稍俯湊近,琥珀的眼眸愈發

“沒有口罩,你用你的臉幫我擋住不就行了?”

說罷,他單手撐在那側的坐墊,竟然直接越過中間的扶手箱,欺過來吻住了

云嬈的電般

飛機航行在萬米高空之上,似乎也凌空而起,乘坐溫而磅礴的氣流往上飄。

為了不讓他的臉被人看見,云嬈也出雙臂環住他的脖頸,將自己的無私地送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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