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知宜本不敢相信，在這里遇到了那位新來的老師。

發覺男人的目也落了過來，路知宜心里倏地一跳，下意識側過，躲到了暗稍高的一盆薔薇后。

這是怎麼回事，他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這里離學校近，難道他也在這里租了房子？

可這也太巧了，的臥室對著他的客廳……他們竟然住在同一層！

還在腦中各種猜想時，路弘的聲音從房傳來，路知宜應了聲，慢慢探出。

對面的臺已經空無一人，臺的窗簾拉著，只看到里面亮著燈，其他什麼都看不見。

路知宜松了口氣，走回臥室。

路弘問：“怎麼樣，爸爸的這個安排驚喜吧？”

路知宜想起剛剛的男人，一時間竟不知道怎麼回答路弘這個問題。

只好笑笑，“謝謝爸爸。”

怕影響路知宜休息，路弘沒有停留太久，又叮囑了幾句后離開。

公寓忽然變得安靜，讓人一下子不知道干點什麼好。路知宜環顧四周，忽然想起了母親。

拿出手機，主撥了的電話。

可接通數秒，卻是母親的新老公接的，說他們有點事在忙，不方便接。

路知宜忙道了聲打擾，掛掉電話。

有些失落，想起上次給母親打電話也是這樣，匆匆兩句就收了線。

還好，今晚的一切足以沖淡這份失落。

路知宜很快又振作起來，去臥室打開柜，里面掛著幾套換洗的服。

拿了睡，經過臺的時候停下，悄悄拉開移門又看向對面。

窗簾依然拉著，什麼都看不到。

路知宜不冒出個念頭，有沒有一種可能，剛剛是自己眼花了……？

抱著這樣的想法，第一個晚上，路知宜睡得并不踏實，隔天早上五點四十就起了床。

出門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

902大門閉，沒有任何靜。

路知宜看了幾眼，輕輕地深呼吸兩下，轉下樓。

公寓離學校的確很近，走路也只用了十分鐘不到的時間，路知宜在路邊的便利店買了早餐，到教室的時候，楚妍已經來了。

一見到路知宜便積極地靠過來，開始了今天的八卦播報。

“沒想到吧，今天我要說的可是與你有關的消息。”

許是終于有了一自己獨的空間，路知宜心不錯，難得配合楚妍：“我怎麼了，出名了嗎。”

楚妍睜眼：“你怎麼知道？”

路知宜緩緩轉頭：“？”

“你昨天的演講視頻被人發到空間了，聽說一晚上轉發就破了萬，現在別說在咱們學校，幾乎全安寧的高三生都知道你的大名了。”

“……”

楚妍說完四下看了看，從兜里出個私藏的手機，“我念幾個回帖你聽聽。”

“這樣的生才可以稱為神。”

“現在勤還來得及跟為校友嗎？”

“可惡，想跟這樣的妹妹談。”

“……誰不想呢，這里每個人都想好吧？”

楚妍邊念邊嘖嘖慨，“知宜，你現在可是全安寧高三男生的神了。”

路知宜翻開一本書，沒說話。

“你不高興嗎？”楚妍好奇：“你紅了哎！”

路知宜低了低頭，過去許久，才冒出一句：“我們學校有教師宿舍嗎？”

楚妍一愣，“你問這做什麼？”

但也沒多想，馬上便答道：“當然有宿舍，不過有些老師自己有房，又或者嫌宿舍條件不好在外面租房。”

楚妍還沉浸在同桌火了的事里不能自拔，說完那句又自言自語道：“我猜最近你肯定會收到很多書，你要是看不過來，我可以幫忙的。”

路知宜卻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怪不得。”

之后接連好幾天，路知宜都沒再看到過“老師”的影。

每晚下晚自習回去，902的客廳都是漆黑一片，好像一座無人居住的空房。

這更加讓路知宜懷疑，那晚臺上的遇見，只是自己一時眼花的錯覺。

世上的確沒有這麼巧的事。

-

路知宜之所以沒有看到程溯，只因每個晚上到凌晨，才是他上班的時間。

名臻俱樂部今天開張，梁嵐難得面，與一眾神大佬杯相談，而程溯和池銳則跟在左右兩側，陪同應酬。

城南名流聚集，擁有財富和地位的顯赫人家比比皆是，比起鉆豪那樣門檻不高的商務KTV，名臻的門鑰匙就要難拿得多。梁嵐從城東一步步發展，走到今天，總算撬開了城南的圈子。

權利和金錢至上的地方，很多事都有自己的規則。

一圈應酬下來，梁嵐和幾個大佬進了包廂，程溯和池銳也得了幾分空，在吧臺坐了下來。

池銳里叼著一煙，順手丟給程溯一：“怎麼樣，新房子住得還習不習慣。”

程溯剛要去打火機，一旁的服務員眼疾手快上前幫他打了火，畢恭畢敬：“溯哥。”

池銳挑眉一笑，“小子有眼力見啊。”

服務員連連低頭：“應該的，應該的。”

早在試營業時，這群人就都聽說老板有個很厲害的干兒子，管著城東最的那家店，傳奇事跡十個指頭都數不過來。

什麼踹癮君子的場，收拾未年小混混，被報復追車時直接一挑五撂翻所有人等等。

起初還有些質疑，等后來他們真的見到了程溯，才發現傳聞果然不如一見。

他就像烈火淬煉過的冷玉，年輕帥氣，著與年齡不符的沉穩，是站在那就有種絕對制的氣場。

程溯偏頭接了服務員的火，吸一口，才淡淡回池銳：“一個睡覺的地方而已，在哪都一樣。”

“找個人陪你睡就不一樣了。”池銳邊說邊點頭跟一個店里的公關打招呼，接著從間飄出幾分低的聲音，“這個怎麼樣，長辣妹。”

程溯懶得理他，剛好那也走了過來，沖池銳嗲道：“哥，昨天給你發消息怎麼不回我呀。”

“有嗎？”池銳笑得氣：“沒看見。”

嗔了聲拿包砸他，“你壞死了。”

話音剛畢，一道怪氣的聲音落下來，“喲，銳哥又有妹妹了。”

梁展展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吧臺的對面，慢慢走到三人面前，抱著上下睨那人，“不過眼不怎麼樣嘛。”

知道是俱樂部的大小姐過來了，訕訕離開，池銳則閉了閉，一本正經地問程溯：“你這個家長怎麼做的，現在上學時間，你家孩子怎麼就逃課了？”

程溯不惱卻笑，意味深長地拍了拍池銳的肩，“你的福報。”

池銳：“……”

離開吧臺，程溯去了更室。

今晚新店開業，來的又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程溯和池銳都換上了稍正式的服。

但他穿不慣西裝革履的玩意兒，剛下外套準備放柜子里，兜里的手機響了一聲。

是新短信的提示。

程溯瞥了一眼：

【你尾號為9903的卡號新轉人民幣3000.00元。】

這樣的消息，程溯從18歲離開福利院后每個月便會收到一次，到如今已經連續收了四年。

最初覺得奇怪，程溯也去銀行問過，得知對方是通過ATM無卡存款，并不知道的信息。

到后來，程溯猜到了是誰，便沒再去追問。

這錢，他也一分沒過。

程溯靠在更室的窗戶看出去，寸土寸金的城南夜景繁華奢靡，權貴云集的世界，全是上層人的游戲。

池銳這時找了過來，“阿溯？”

程溯回頭看他：“解決了？”

“別提了。”池銳無奈地擺了擺手，“你能不能想個辦法把這個祖宗鎖學校里別到跑。”

程溯：“……”

“嵐姨讓你送回學校，連軸轉了幾天，你今晚先休息，這里我看著。”

-

八點四十，梁展展被程溯提溜著上了車。

大小姐還惦記剛才的事，一路都在生悶氣：

“是個就妹妹，真不要臉。”

“我再理他我就不梁展展！”

程溯無語皺眉，“你不好好上學關心他干什麼。”

梁展展被這麼一嗆，看向程溯：“你倆一起長大的你肯定幫他，就知道欺負我。”

“？”程溯有些莫名：“我幫他什麼了。”

“他認那麼多妹妹你也不管管！明知道我以后想嫁給他的！”

“……”

程溯只當是言無忌，車一開到學校便開門：“給我回去好好讀你的書。”

梁展展也氣呼呼地：“走就走。”

只是前腳剛踏出去，后腳馬上又了回來，鵪鶉似的坐正：“靠，我班主任！！”

程溯微愣，順著指的方向看過去。

果然有個中年男人站在校門口，而且很不巧，他看到了程溯和梁展展，且走了過來。

“眼鏡，眼鏡！！袖子快放下來！”梁展展著形說話。

程溯不聲地平袖蓋住刺青，又拿起置盒里的鏡框帶上，恰好這時班主任走到跟前敲車窗：

“梁展展，你今天又逃晚自習？？”

程溯解釋：“展展有點不舒服，我帶去看了醫生，沒來得及跟老師請假，抱歉。”

“這樣。”班主任的臉總算緩和了些，“下次要記得跟我報備。”

梁展展很識時務地配合程溯演戲：“那哥你回去吧，我也回宿舍了，拜拜。”

-

送完梁展展，程溯第一次在晚上十點之前回了家。

在他開到停車場的時候，路知宜也到了小區樓下。

每天下晚自習家里的司機都會在學校門口等路知宜，把安全送到樓下門才離開。

路知宜抱著幾本書上了樓，拿鑰匙開門時，手里提著的袋子不小心跌落在地上，里面的水果骨碌碌全撒了出來。

水果是路弘讓司機帶來的，說是水果的香氣有益于睡眠，特意拎來一大袋。

眼看東西撒了一地，路知宜忙蹲下去撿，沒注意電梯門開的聲音，直到去撿滾落最遠的那個，手，眼前的忽地被一道影擋住。

那人的腳步也停在了自己手邊。

路知宜微怔，下意識抬頭。

手上的作隨之頓住。

程溯穿著白黑，手里撈著一件西裝外套，臉上依然架著斯文的鏡框，襯衫領口松著，上仿佛帶著夜的味道，

清澈又溫。

猝不及防在過道遇到，路知宜有幾秒的怔然。

不敢置信，不知所措。

張了張，很快便垂下頭，撿起滾落在男人腳邊的蘋果后起往后退了一步。

“不好意思老師。”

程溯表淡淡，睨了孩一眼，無意回應似的徑直往前走。

可走出去幾步后他又停下來。

他站定，回頭看向路知宜：

“我們認識嗎。”

路知宜微愣。

不覺得一個老師的忘這麼大，“你不記得我了？我給你指過兩次路，上次——”

“我意思是。”程溯打斷的話，“我不是你老師。”

“……”

反應片刻，路知宜好像明白了他的困。

的確不是他的學生。

“我知道，”路知宜解釋，“我讀高三，在國際班，您沒見過我很正常。”

程溯：“……？”

這些年住過無數個地方，程溯從沒主跟哪個鄰居說過話，路知宜是第一個。

他原本并不想解釋被認錯的問題，剛剛也是一時莫名的緒驅使，卻沒想到好像認定了自己，本沒聽明白自己的意思。

算了。

程溯不打算再說下去，他繼續往前走，后的孩也提著口袋走向自己門前。

那短暫的幾秒里，兩人背對背站著，過道寂靜無聲。

卻又緩緩流淌著什麼。

忽然。

“老師。”

輕的聲音打破靜謐。

程溯的鑰匙停在鎖孔里。

他頓了頓，轉——

孩面朝著他，遞來一個紅紅的蘋果。

月夜，眼里亮亮的。

“我路知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