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姑娘大概想破頭也沒想過, 他們討論的正主就坐在自己面前。

而路知宜的那個問題更讓程溯一度不知擺出什麼表好。

怎麼，他還不配有朋友了？

眼里的自己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路知宜的問題提出后，余桐瞥了一眼, 用一種沒見過世面的眼笑，“你懂什麼，想做溯哥朋友的不要太多好吧, 我媽批發市場里十個小姑娘十個都想做嫂子，以前還組隊去鉆豪消費, 就為了能見他一眼。”

路知宜：“……”

路知宜搖了搖頭, 表示不理解。

余桐不知從哪兒聽來的八卦, 添油加醋地告訴路知宜：“我聽說他這次的朋友比以前的都好看, 所以他才那麼張呢。”

程溯：“？”

路知宜眉頭皺得更深, “他還有很多朋友呀？”

余桐：“當然了，大哥怎麼可能沒人。”

程溯不淡定地換了個姿勢, 頓了頓, 還是沒忍住問余桐：“這種私事你是怎麼知道這麼清楚的？”

余桐眨眨眼, “我爸媽在城東批發市場開檔口，程老師你去過嗎？隔壁不遠就是酒吧一條街, 那邊什麼人都有, 有點什麼消息一傳十十傳百, 半天整棟樓都能知道。”

“……”

程溯無語，想為自己解釋點什麼, 又沒法開口。

他一個教書育人的老師怎麼可能跟城東鼎鼎大名的溯哥認識, 還知道人家從沒過朋友。

這本說不通。

程溯只能吃了這波啞虧，把話生生咽了回去。

路知宜好像也不想聊關于溯哥的話題, 夾了塊菜給余桐, 勸：“你呀, 下次別再去鉆豪了，上次差點嚇死。”

聲音的，還帶著笑。

就是不知道，如果得知坐在自己邊的就是差點嚇死的溯哥后，還笑不笑得出來。

半小時后，湯鍋吃得差不多了，路知宜主收拾吃完的碗筷，程溯卻將東西都拿了過來，說：“我去吧。”

來吃了人家的東西，總不能還讓人家孩兒收拾殘局。

程溯去了廚房，余桐悄悄跟路知宜起哄：“瞧瞧，居家好男人！”

路知宜不好意思地抿抿，也跟進了廚房。

水龍頭已經打開，走到程溯旁邊，看到有水漬迸到他手臂上，下意識便手過去想幫他挽起袖子。

誰知才到程溯小臂，他便倏地往后一躲。

這個強烈的防備反應嚇了路知宜一跳。

有些不知所措，忙說：“不好意思，我，我就是看你都被水打了，想幫你——”

“沒事。”刺青險些暴，程溯頓了頓，聲音緩和地解釋，“你手上傷還沒好，別到水。”

……是這樣嗎。

路知宜輕輕點頭，心里卻莫名閃過奇怪的緒。

收拾干凈后，程溯和路知宜從廚房出來，看到余桐坐在沙發上，手里捧著那本藍封皮的留言冊，邊看邊念念有詞：

“路知宜，認識你很高興，希畢業后常聯系。”

“路知宜，祝你未來的每一天都開心快樂。”

“知宜寶貝……”余桐發出嘔的一聲，“好麻，這誰啊。”

路知宜趕上前想拿回留言冊，余桐往旁一躲，“干嘛呀，留言冊有什麼不好意思給我看的，難不……”

余桐瞥了眼程溯，故意意味深長，“有什麼很特別的人給你留言了？”

路知宜當時背對著程溯，雖然知道對方看不到自己的臉，但已經開始尷尬了。

“沒有，都是同學。”

其實余桐就是逗逗路知宜，從桌上出一支筆，“我剛剛看到就剩最后一頁還空著，咱倆雖然不在一個學校，怎麼說也是小學同學，我留一個沒問題吧。”

說著就要落筆去寫，路知宜趕搶過來，“不行。”

余桐：“為啥？”

“……就是不行。”

“那你這頁想讓誰寫啊？地位比我還高？你是不是有了別的姐妹，你——”說著說著，余桐忽然從路知宜的臉中反應過來什麼，拍了下自己的額，“哎呀，懂了懂了。”

別說余桐，就連程溯也懂了。

他上高三快畢業那會兒，也有不生來讓他寫留言冊，不過冷漠如他，覺得寫祝福這種行為稚至極，誰也沒搭理。

依稀還記得有個暗池銳的孩，小心翼翼留了最后一頁來找他寫時的模樣。

像極了現在的路知宜。

生的心思大抵都是差不多的。

程溯默不作聲看向路知宜，看抱在懷里的留言冊。

察覺到他的視線，路知宜一顆心張到快要跳出來。

原本想找個機會好好向程溯提出幫忙寫祝福的事，現在被余桐這麼一摻和，反倒變得曖昧尷尬起來，說不出口了。

“沒誰，就是多了一頁。”路知宜趕把留言冊塞到沙發墊子下，“別說這個了，你們要喝點飲料嗎？”

有意扯開了話題。

程溯心中微妙，但面上依然不聲。

他看了眼手表，“不早了，你們早點休息。”

“好。”路知宜忙點頭，說話同時已經幫他打開了門，“那晚安。”

程溯：“……”

等男人出去了，關上門，路知宜被尷尬裹挾的一口氣才重重松了下來。

坐在沙發上，手去打余桐：“你真是的，弄得我都不好意思看他了。”

“我這不是幫你暗示嘛，瞧你臉紅的。”余桐笑得不行，蹭到路知宜邊問，“所以你們現在到底算什麼關系啊？”

路知宜認真想了幾秒，“比較好的朋友吧。”

“才怪。”余桐完全不信，“你不是說他辭職了嗎，辭職了怎麼還不搬走，肯定是對你有點特別的想法。”

路知宜倒沒想過這一層關系，眨了眨眼，“房租沒到期也說不定啊。”

“那每天接送你又怎麼說。”

“……”

這一點，其實路知宜也不知道為什麼程溯要這麼做。

一開始是晨跑夜跑，漸漸就默契地為習慣，定時定點地接送。

可無論怎麼樣，都沒往那方面想過。

“他之前好像有個喜歡的人，所以應該不是你想的那樣。”

“之前是之前，現在是現在，你還不允許人家重新選擇啊？”

其實路知宜也能應到一些程溯對自己的特別，畢竟那些被他照顧的細節是真實的，不會騙人。

只是……

很輕地垂下頭，“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我和他之間有些距離，我又說不出來是什麼，就比如……比如剛剛他在洗碗，我只是想幫他把袖子挽起來一下，他卻很快地躲開了。”

說到這，路知宜又想起當時的畫面，錯愕之余，多也有些失落。

覺他潛意識里，好像抗拒與自己有接。

路知宜說不清這種復雜的心緒，盡管程溯后來做了解釋，可生的直覺告訴不完全是那樣。

嘆息了聲，朝程溯剛剛離開的方向看出去，自語地寬自己：“其實這樣也不錯，人總不能事事如意，能和這麼一個優秀的老師做朋友已經很好了。”

沒有，也沒敢奢太多。

-

回到家很久，程溯還沒釋懷那本留言冊的最后一頁。

他不知道路知宜到底把那一頁留給了誰。

雖然說只是多出來的一頁，但張的神和下意識的舉早就出賣了。

想著想著，程溯忽然又是無語一笑。

他在干什麼，怎麼也這樣稚起來，為了一張紙在這里胡思想。

收拾緒，正打算去洗個澡，手機又響了起來。

看到悉的來電人，程溯知道自己來活兒了。

調整了下語氣，他按下接聽：

“你好，吳老師。”

電話那頭傳來客氣的聲音：“你好，梁展展哥哥，明天麻煩你來一趟學校，我有些關于展展學習上的事要跟你談一談。”

程溯：“……”

風平浪靜了一小段日子，還以為已經在學校修養，沒想到每月一次的請家長環節雖然遲到，但絕不會缺席。

不愧是梁展展。

隔天，程溯這個臨時家長不得不又進了校園。

和老師約定的時間是上午十點半，程溯悉地找到班主任辦公室，坐下才知道，這次梁展展被請家長竟然不是因為闖了禍。

“展展其實很聰明，前幾天校合唱團選拔團員，老師發現非常有音樂天賦，我們想跟你建議讓轉去藝班，接系統的藝訓練。”

梁展展從小就喜歡唱歌跳舞，有這門天賦并不稀奇，只是梁嵐那邊好像沒想過把兒朝藝這方面發展。

這事程溯做不了主，也只能暫時應下，說回去考慮。

離開辦公室后，程溯原本打算直接回去，可走到半路又停了下來，心里莫名冒出一個荒唐的想法。

他每天看到的都是在家里的路知宜，還從沒見過在校園里是什麼樣子。

來都來了……

程溯頓了頓，慢慢回過頭，隨手找了個路人，“請問高三國際班在哪棟樓？”

十分鐘后，程溯來到了國際班所在的教學樓。

時間也不湊巧，原本想看看孩上課時的模樣，誰知他剛到就打了下課鈴，一群學生蜂擁朝教室外走。

程溯很快就看到了走出來的路知宜。

邊還有個同學，兩人親走在一起，不知要去哪兒。

程溯看著乖巧的背影，角牽了牽，本打算就這樣看一眼就走，沒想到視線一頓——

一個男同學走到了路知宜面前。

他不知跟路知宜說了什麼，原本那位同學單獨走開，剩他們在樹蔭下找了張木椅坐下聊天。

兩人持續說了很久的話，男同學大概是風趣幽默，路知宜中途還抿笑了兩次。

說著說著，男同學遞了瓶汽水過來，還很心地擰開了瓶蓋。

路知宜也接下了。

和煦下，兩個穿著校服的年輕人言笑晏晏，看上去很投契。

程溯蹙了蹙眉，沒再看下去，轉離開了學校。

-

因為昨天被余桐搗了，路知宜今天一整天都在想要怎麼再跟程溯提留言的事。

可不想半途而廢，那一頁既然是留給程溯的，總得找個機會，換個方式再跟他提一次才行。

晚上下課后，班長悄悄住：“上午說的那事就麻煩你配合我了。”

班主任老張就快過生日，班長想在高考前給他來一個生日驚喜，覺得孩子心細，便找路知宜商量了些點子。

路知宜點點頭，“放心，蛋糕和卡片我準備。”

“行。”

出了學校，路知宜一眼就看到樹下的悉影。

那個無論什麼時候看，都會讓心跳悄悄加速的影。

別人的事倒是能出很多主意，可到了自己上，卻一籌莫展，不知怎麼開口。

嘆了口氣，路知宜朝程溯走過去，笑了笑，“夜跑完了？”

程溯：“嗯。”

和平時一樣的對話，今天雙方卻各懷心事。

回去的路異常安靜，路知宜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沒注意程溯屢次看過來的視線。

從來沒這麼安靜過。

在想什麼？

自然而然的，白天在學校看到的畫面就這樣浮現到腦海里。

程溯默不作聲，又看回面前的路。

出了電梯，走到各自家門口時，路知宜放慢腳步，頓了頓，總算鼓起勇氣開口：

“今天老師發了張卷子，有幾道題很難。”

程溯轉頭看。

路知宜努力讓自己語氣自然，

“我不會。”

“……你能不能給我講一下。”

孩聲音的，又帶了幾分小心翼翼。

程溯最拿這樣的沒辦法。

已經去拿門鑰匙的手又收了回來，“好。”

路知宜角悄悄彎出弧度，馬上轉打開自家大門。

路知宜想了一路的辦法便是——

先營造出輔導作業的氣氛，讓自己像個學生，讓他像個老師，等作業講完了，自己再拿出留言冊，請他寫一個祝福，便就沖淡了昨天余桐制造出的那些曖昧，了一件順手的事。

進到房里，路知宜給程溯拿了瓶橘子味的汽水，又拉了張椅子給他，“喝這個行嗎。”

程溯接過來，卻沒打開。

路知宜沒注意這個細節，從包里隨便找出一張沒寫完的化學試卷，坐到程溯旁邊。

程溯卻在看那瓶汽水。

好像上午那個男同學給的也是這個牌子，這個口味的。

程溯不聲將汽水放到一旁，“哪里不會。”

“這里。”路知宜隨便指了一道題。

程溯卻沒看卷面，視線在臉上停留，對視。

路知宜被看到茫然：“怎麼了。”

程溯沒說話，頓了頓，微不可察地下緒，拿了紙筆過來。

他一邊寫方程式，一邊分析著題式：

“第一Na 守恒，據Cl-能知道Na 的量。”

“第二后面兩步的反應中OH-的量……最后加鹽酸中和OH-，剩下的是Na ……”

“所有化學反應過程分析的思路……路知宜。”

路知宜正全神貫注地聽他講，卻冷不丁聽到自己的名字。

愣了下，抬眸，“啊？”

筆尖在紙上，程溯輕輕吸了口氣，轉頭看向：

“高中生不允許早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