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回家后, 路知宜還沒從兩人同喝一杯茶帶來的悸中平息。

這種緒一直持續到睡覺，在床上輾轉反側，眼前反復浮現程溯低頭輕輕吸住吸管的模樣。

到最后畫面變得模糊，只剩他好看的側, 和當時若有似無劃過的輕微笑意深刻腦中。

路知宜輕輕漾著, 從未這樣迫不及待地期待第二天的到來。

想看到他彈琴的樣子, 想看到他在臺上朝自己微笑的樣子。

想看他們遙遙相，想和他驗那些從未驗過的瞬間。

或許是因為這樣持續的興, 一直到夜里十二點, 路知宜都還沒睡著。

正想起床倒杯水喝, 枕邊的手機響了。

微愣, 猜不到是誰這麼晚找自己。

低頭開屏幕, 才看到竟然是程溯發來的消息。

【生日快樂。】

路知宜呆呆地握著手機，頓了兩秒, 想起什麼似的，馬上去看消息的發送時間。

真的是00：00

今天的確是路知宜的十八歲生日, 但因為快考試, 自己又一個人住，所以沒跟任何人提起。

本打算就這樣靜悄悄地過, 沒想到程溯竟然卡著零點給自己送來了生日祝福……

夏夜的風輕吹紗簾，路知宜坐在床邊, 看向對面房間，心中被滿滿的溫暖填滿。

給程溯回：【謝謝，你怎麼知道的？】

程溯原本是想給路知宜發條消息，等隔天睡醒了第一時間看到。

卻沒想這姑娘竟然還沒睡。

他走去臺, 背靠在護欄上給打電話：“怎麼還不睡。”

路知宜說：“睡不著。”

“想什麼。”

“……”孩的聲音從手機那頭輕輕傳來, “我想見你, 可以回頭嗎。”

程溯微頓，好像明白了什麼，轉過。

夜微涼，月灑下溫的，他的孩就在對面，也在看著。

目匯，彼此心旌搖曳。

就這樣安靜地看著對方幾秒后，程溯忽然問：“困不困。”

“不。”

“那等我。”

程溯掛了電話，路知宜不知道他要干什麼，只看到他模糊的影在客廳走，過了會，似乎是開了門。

接著，自家的門鈴響了。

路知宜知道是他，馬上跑過去開了門。

程溯站在門外，手背在后，應該是拿著什麼東西，讓路知宜先關燈。

路知宜抿了抿，按掉燈開關，客廳頓時陷昏暗。

螢螢燭火從程溯后傳來，他捧出一個生日蛋糕，蛋糕上站著一個漂亮的孩，孩后有一道大大的彩虹。

“生日快樂。”程溯輕輕說。

雖然已經猜到可能是蛋糕，但當真正看到這一幕，路知宜的眼眶還是不可控制地發了酸。

蛋糕很漂亮，上面著1和8兩個數字，路知宜忍住哽咽，指著小孩問：“這是我嗎？”

“嗯。”

“那為什麼后有一道彩虹。”

這個圖案的確承載了程溯對路知宜的祝福——

希十八歲后的世界再無霾，永遠都能被彩虹籠罩。

但程溯不想把一切說得太矯復雜，免得小姑娘過個生日還哭哭啼啼的。

看著已經要哭了。

所以程溯簡單回：“好看。”

“……”

可就算他沒明說，路知宜也懂。

手機備注里的彩虹，讓世界有了更多的人，就在眼前。

他們彼此心靈相通，就像活在這個世界里的另外一個自己。

程溯對自己的祝福，又何嘗不是自己的期盼。

“要許愿嗎。”程溯這時問。

路知宜點點頭，在沙發上坐下來，微閉著眼，默默在心里說：“希我的彩虹一直都在。”

睜眼，輕輕吹滅蠟燭。

程溯打開房里燈，把切蛋糕的塑料刀遞給，“十八歲了，長大了。”

路知宜看著18兩個數字，剛要下手去切，忽地想起什麼似的問程溯，“你什麼時候過生日？”

程溯作一頓，目看向別，過了會才說：“我沒生日。”

“……沒生日？”路知宜似懂非懂，“是沒人幫你過嗎？”

程溯搖搖頭，沉默淡道：“我不知道自己哪天生日。”

“不知道？”

“我是孤兒。”

路知宜怔住，怎麼都沒想到程溯是這樣的人生。

有些突然，不知如何安，只能慌地道著歉，“我不知道你……對不起，我無心的。”

程溯語氣無謂：“沒事。”

他從記事起就不知道自己是哪月哪天出生的，唯一從院長那得知的便是抱自己去福利院的阿姨說過，他那年3歲。

至于父母，更是毫無印象。

這麼多年了，生日這兩個字對程溯來說就是陌生的一個詞，小時候也許還會羨慕別人，但漸漸地長大后，冷漠如他，早就不在意這些所謂的儀式。

今天的例外，也是因為對方是路知宜。

程溯將一切輕描淡寫，路知宜卻莫名覺得難，想為他做點什麼，不小心看到剛剛被吹滅的蠟燭，忽然生出一個念頭，馬上把數字8取了下來。

又重新點燃數字1。

“那今天你也過生日好不好。”

程溯微怔：“什麼。”

路知宜把蛋糕捧在手上，燭對著程溯，“以后我的生日就是你的生日，我們一起過好不好。”

程溯：“……”

“這個孩是我，彩虹是你，我們今天都過生日。”

——仿佛命中注定的安排。

程溯承認，路知宜這番話深深到了他心底某塊殘缺的地方。

活了二十二年，這是第一次有人想要給他過生日。

以的生日，給他新的“重生”

燭火晃，映著路知宜清純的眉眼，程溯微微垂眸，看著為自己點燃的數字1。

藏起萬般容，他輕輕應允，“好。”

路知宜欣又開心地馬上送出祝福：“生日快樂。”

程溯也回應：“你也快樂。”

寂靜的夜，兩人圍著一塊小小的生日蛋糕，互相藉依靠。

一起吹完蠟燭后，程溯把蛋糕收進了冰箱，叮囑路知宜早點休息，明天再吃。

“乖乖睡，今天還有禮給你。”臨走前他這麼說。

路知宜猜想他說的便是學校的鋼琴演奏。

原來他是用這件事來給自己做生日禮。

路知宜抿著，卻藏不住心歡喜，“知道了。”

程溯離開后，路知宜回憶剛剛兩人一起吹蠟燭的畫面，心想，上天還是沒有對吝嗇。

別人的十八歲是珍貴的人禮，會有父母陪在邊，慶祝他們的孩子終于人。

可路知宜知道沒有，母親不在邊，父親要陪著懷孕的繼母。

一個人，從沒奢過這樣的畫面。

所以這個生日本沒抱希，也沒有對任何人提過。

不知道程溯是什麼時候知道的，但終究，的十八歲生日因為他不再留有憾。

而以后的年年歲歲，都希能陪著他。

-

路知宜十八歲的第一天，天氣也分外好。

微風輕拂，斑駁照在地面上，和的心一樣，滿世界都是燦爛的。

和程溯在校門口分別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先為主，路知宜覺得他今天特別帥氣。

明明和平時的穿著打扮一樣，卻已經想出了他坐在鋼琴旁演奏的溫畫面。

路知宜怕自己忍不住說出口，笑著跟程溯揮了揮手就跑進學校。

距離高考就剩幾天時間，今天的畢業晚會結束后高三年級就會全面放假，剩下的時間用做悉考場，悉路線等安排。

畢業演出是在下午兩點開始。

整個上午，同學們也沒了看書的心思，三三兩兩地坐在一起聊天，拍照，或者聊著下午的節目。

路知宜從未覺得時間過得這麼慢過，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在食堂吃完飯后，楚妍和幾個同學已經去了小禮堂提前占位置，路知宜走在去的路上，時不時看一眼周圍景。

平時不覺得特別，今天再看，卻莫名會到那種同在一個空間下的溫暖。

他是不是剛剛也路過了這里。

他已經來了嗎，在準備了嗎？

正胡想著，手機忽然響。

路知宜打開一看，是母親發來的。

【寶貝生日快樂~！】

附帶的還有一筆不菲的轉賬。

路知宜還沒來得及回復，路弘的電話又打了進來，同樣也是說了句生日祝福。

這種時候這對前任夫妻倒是突然默契得很。

路弘說：“老師說你們今天看完演出就放假，爸爸讓司機晚上來接你回家，明天去看看考場。”

雖然有些不舍得離開，但學校停課放假，沒有理由再繼續留在903。

何況，明天也的確要去悉一下考場和路線。

路知宜只好應下來，“好。”

至在回家之前，還能和程溯一起過完了生日，甚至待會還能看到他的表演，也不失為一種補償。

時間這時來到了下午一點，路知宜不敢再耽擱，收起手機去了小禮堂。

小禮堂里來的同學已經很多，里三層外三層全是人，路知宜好不容易進去，卻看到前排位置都已經被占滿。

正尋找最近的空位，梁展展不知從哪冒了出來，“知宜姐，我這兒有位置！快過來！”

梁展展帶著發發箍，坐在第二排，朝路知宜揮手。

路知宜趕走過去坐下，“你還真來了呀，沒課嗎？”

“有課也得來呀。”梁展展大大咧咧的，“我展展姐要干的事，什麼時候被上課困擾過。”

路知宜不笑，看著手里還多了熒棒，問，“這個能不能給我？”

梁展展眨了眨眼，“怎麼，你也喜歡老師？”

路知宜不好意思地垂眸，覺得反正快畢業了，也沒什麼好瞞的。

便點了點頭，“嗯。”

“臥槽。”梁展展馬上把熒棒遞給，“同道中人啊。”

可頓了頓，梁展展又打量路知宜微紅的臉頰，誒了聲，“可我怎麼覺著你的喜歡和我們的喜歡不太一樣啊。”

路知宜：“……”

路知宜用熒棒輕輕拍了拍梁展展，“小孩別說。”

梁展展撇撇不服氣：“什麼小孩，我就比你小一級。”

路知宜抿沒理，周圍同學說話的說話，打鬧的打鬧，坐在一片嘈雜里，忽然生出一個念頭。

出手機，悄悄給程溯發了條消息。

【你在干嘛？】

程溯很快回復：【在外面有點事，怎麼？】

路知宜在心里笑。

怎麼可能在外面，這是還想騙自己，為待會的突然出現做準備嗎。

路知宜輕輕抿，怕打擾他，沒再回復。

又坐了好一會，畢業演出終于在兩點整正式開始。

節目有唱歌，有舞蹈，還有其他各種形式的表演，陸陸續續演過去，路知宜都看得心不在焉，從梁展展那聽說老師的節目在第18個，便一直在心里倒數。

好不容易，第17個節目結束。

主持人上臺，預告著接下來的表演——

“下面讓我們掌聲有請高二年級的瀾老師，為我們帶來一首溫暖的鋼琴曲《memoryβ》，老師希每位高三的學子都能夠穩定發揮出自己的績，旗開得勝，金榜題名！”

臺下學生發出熱烈的掌聲，旁邊的梁展展更是把熒棒揮出了花手的氣勢。

路知宜原以為程溯會彈自己想聽的那首，但想想又釋然，這畢竟是學校表演，肯定會據場合來選曲。

深吸了一口氣，坐正。

等了那麼久，便是這一刻。

幾個學生開始往舞臺上搬運鋼琴，路知宜心跳變快，咚咚地在心口撞。

忽然又無端地張起來，覺得自己也沒做好準備，待會見面了要怎樣回應他給的這份驚喜。

手心莫名滲出汗，路知宜想找紙巾來，忽地聽到遠有人名字。

是班主任老張。

“知宜，過來！”

老張站在舞臺側方，手里捧著一束花，正朝揮手。

路知宜彎腰走過去，“張老師，怎麼了？”

老張把手里的花遞給，“待會老師表演完了，你代表高三年級給他送這束花。”

路知宜：“啊？”

還沒回神，臺下再一次發熱烈的尖聲。

路知宜回頭，約看到一道修長影在鋼琴前座。

站在側面，看得不清楚，心劇烈跳起來，問老張：“我送嗎？”

老張連連把往左側的階梯上推，“快上去，待會彈完了你就從那個簾子后面進去，送給他。”

路知宜：“……”

被這麼一安排，路知宜直接站在了舞臺側面的簾子后，本看不到程溯的臉。

剛剛也只是依稀看到了一個穿著白襯衫的背影。

鋼琴旋律這時從音箱里傳來，如如縷，像是一幅流的畫，平和溫地落在耳里。

路知宜慢慢安靜下來，站在側面仔細地聽。

雖然不能在臺下看著他，但這樣的安排算不算是自己的反向驚喜呢。

他肯定不會想到自己會給他獻花。

路知宜聽著曲子，忽地低頭輕笑，聞了聞花，很香。

整理了下自己的頭發，聽著鋼琴曲緩緩流，撲通直跳的心也逐漸安穩下來。

就快見到他了。

不知過去了多久，臺下再一次發喝彩掌聲，路知宜知道，是表演結束了。

很深地吸了口氣，撥開簾子朝臺上走去。

男人還坐在琴椅上，背對著自己。

他今天還是穿的白襯衫，路知宜不敢抬頭看太多，滿腔熱意化作最溫的一顆心，低著頭，輕輕把花送到他面前。

“老師，謝謝你的表演。”

琴椅上的男人轉，微笑著接過花，“謝謝。”

四目對視，路知宜浮在臉上的笑容緩緩怔住。

時間好像靜止在了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