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薔薇逆行》第29章 程溯

程溯心跳仿佛停了一般, 不敢相信竟然會在這里遇到路知宜,他忘了自己剛剛做過的一切,本能地想要去解釋, 去安

可當他朝走近, 走到面前——

“……知宜。”他輕著路知宜的名字, 手想要去

手臂上的卻一點點往下滴,染紅了暴戾的刺青。

路知宜看著他,一點點抖地往后退, 眼里滿是驚魂未定的慌

真相曝得太突然, 太直接, 甚至還是以這樣暴力的方式。

路知宜毫無心理準備。

無法接從那個溫好的世界直接墜這樣的腥里,仿佛了失了聲般說不出話, 只是恐懼地看著程溯,看著他后的池銳和胡曉宇。

沿著墻壁不斷后退, 不斷遠離。

直到最后, 頭也不回地跑出了巷子。

——怕自己。

意識到這一點時, 程溯心底那痛意比手臂的傷還要刺骨。

池銳目睹了這一切,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只能輕輕拍程溯的肩, “算了, 我早就說過,我們不是一路人,現在知道了也好, 無謂互相折磨。”

可程溯不甘心。

他想要追上去, 可池銳死死攔住沖的他, “你看看我們現在的樣子!你這樣去到底是解釋還是變本加厲地嚇?”

程溯小臂到袖口被, 額角也有傷口, 目驚心。

現在肯定沒辦法跟你流。”

“給點時間。”

路知宜驚恐的眼神還在腦中回,冷靜下來,程溯默認了池銳的建議。

他說得沒錯,現在別說是聽解釋,也許路知宜連看都不愿意看自己。

一旁沒做聲的胡曉宇其實早認出這是之前送創可給程溯,程溯還請吃餛飩的,剛剛原本還想調侃兩句,但看到程溯的反應后也意識到不對,一直閉沒敢開口。

現在看來,兩人的確是有故事了。

胡曉宇開始為之前在張記的口不擇言后悔。

巷子里一片狼藉,因為路知宜的突然出現,剛剛抓住的兩個人也趁機跑了。等警察趕到的時候,也只能先問了些筆錄。

境辦案本來就麻煩,更別提這種沒什麼嚴重后果的街頭斗毆,而且就算抓到那幾個老緬也是徒勞,周珩才是最大的幕后黑手。

他隨便打發點錢就能讓這幫人死忠閉

所以,程溯對這件事的問責沒抱什麼希

扎傷的手臂還在滲,池銳帶他去醫院做了清創。

程溯全程沒說話,即便是醫務人員看了都皺眉頭的傷口,他愣是半分沒喊過疼。

他腦子里一直浮現路知宜最后離開的畫面。

那雙清純的眼睛里滿是驚恐。

都是因為自己。

程溯雖然不想接,但事實已經擺在眼前。

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結果,也是最現實的結果。

路知宜害怕這樣的他。

-

路知宜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跑出巷子的。

當看到大街上來往的車輛和燈才仿佛從噩夢里掙出來,急促地著氣,茫然站在街邊。

余桐的電話再次打來,響了很久路知宜才按了接聽。

“知宜你怎麼還沒來,迷路了嗎?你發個定位我過來接你好了。”

路知宜努力控制輕的聲音,“我……我不去了。”

余桐卻道,“我看到你了!你站馬路邊干嘛?等我!”

余桐掛了電話,快速從街對面跑到路知宜邊,走近便看到了蒼白的臉,張道:“怎麼了知宜?”

路知宜現在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心臟劇烈跳著,腦中空白又混本無法平靜。

“我,我有點累,不吃了,你不用管我。”

余桐看著路知宜后的巷道,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以為是在里面繞了太久太累了,便說:“我去打包點吃的,你在這等我。”

半小時后,路知宜被余桐帶回了家。

余桐父母出門進貨去了,家里很安靜。給路知宜倒了杯水,“你沒事吧?臉看起來很不好。”

“沒。”路知宜輕輕捧住水杯,思緒一直在游離。

之前不知道程溯份的原因,為他想過各種可能和苦衷,卻怎麼都沒想過,他竟然是自己一直以來最害怕最抗拒的那類人。

曾經那麼信任,依賴,尊重的老師突然變了游走在灰世界里的大哥。

世上或許不會有比這還諷刺的事了。

路知宜一點點復盤和“溯哥”僅有的幾次見面,但印象都已模糊。

只記得第一次見面,是在鉆豪。

他為自己擋了那一臂。

看到他腕的刺青,看到他喂人吃玻璃渣,從此對他心存懼意。

路知宜從沒有想過,自己的人生會在那樣一個節點,與程溯有了這樣的聯系。

那就是他們的開始嗎。

竟然毫無察覺。

比起當初在舞臺上看到瀾,路知宜深深覺得,如今的局面更無法接

只要一閉上眼睛,路知宜就會想起程溯在巷子里與人廝打的暴力腥畫面,一幀一幀,滿是戾氣,沖擊著十八歲剛剛開啟的人生。

那是從未到過,也從不愿意踏的世界。

上天安排自己發現了欺騙,為什麼還要親眼看到真實的他。

……那樣溫的一個人,難道一直都是裝的嗎。

路知宜的心好像被撕裂了般,一片片地碎開,不敢再去回憶,不敢將認識的程溯和今晚見到的程溯重疊起來,想得越多,那些破綻也一點點浮現出來。

余桐帶菌湯鍋去的那次,其實早有端倪了。

當時提到溯哥,他不自然地嗆到,只是大家都以為他是不小心。

想到那次聊的話題,路知宜猛然記起余桐那天說的——

“想做溯哥朋友的不要太多哦。”

“大哥怎麼可能沒人。”

“全城東都傳開了,溯哥為了新朋友把周家二公子按在了天臺上。”

……

路知宜痛苦地閉上眼,渾然不知在與他相的這些日子里,在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況下,他做了這麼多事。

他有朋友了。

那為什麼還要這樣對自己。

雖然路知宜知道他們并沒有發生過什麼,程溯也從沒對自己許諾過什麼話,可他們之間的相太默契了,默契到讓路知宜以為,只要等考完,他們便能捅破那層關系。

原來都是一廂愿的錯覺。

路知宜眼角泛上酸,余桐看出緒的不對,不知所措地安:“到底怎麼了知宜,你別不說話啊,你別嚇我。”

路知宜強撐著笑了笑,“沒什麼。”

喝了口水,過了很久,才輕輕開口:“跟我說說那個溯哥吧。”

余桐有些莫名,“突然問他干什麼。”

可很快余桐又想,可能是路知宜有不開心的事,想讓自己隨便聊點話題分散的注意力。

于是馬上答應下來,“好好,你想聽什麼?”

路知宜對真實的程溯一無所知。

“隨便,什麼都可以。”

余桐便就真的隨便東拉西扯起了關于程溯的故事。

說的有一大部分都是道聽途說,真假參半。

比如說程溯十八歲就在安寧最的紅燈區做事,肩膀被人砍了幾刀也不肯屈服給管理費。

比如說程溯人很多,都是想往他床上爬做嫂子的。

最后又提了最近的八卦,便是程溯如何因為自己的人被周家二公子欺負了,沖冠一怒為紅的。

余桐繪聲繪,多添加了點戲劇彩,本意也是想逗路知宜開心。

“反正啊,他那樣的人聽聽故事可以,如果要朋友還是算了,你別看我上吹得厲害,真要跟他面對面站著了,我肯定也會怕的,哈哈。”

路知宜安靜地聽,一言未發,甚至過了會還笑了出來。

好像是在笑自己的天真。

不想再聽了。

知道得越多,了解得越多,便覺得他離自己越來越遠。

“幾點了。”

路知宜拿出手機想看一眼時間,這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程溯給發了信息。

【我無心騙你,對不起。】

路知宜看了很久,眼紅紅地摁熄了屏幕。

原來他們之間也會有這樣一天,不知道怎麼去面對這個曾經依賴到骨子里的人。

晚上快十一點的時候,路知宜打車回了家。

江映月還沒睡,在樓下做面看電視,見回來冷哼了聲,“這不是回來了嘛,還以為真那麼有骨氣走了就不回來呢。”

路知宜這會兒沒心和誰吵架,悶悶地朝樓上走,在拐角遇到從房里出來的路弘。

“到底是長大了,脾氣也跟著見長,說走就走。”

路知宜低聲:“我累了,想洗澡睡了。”

“你等會。”路弘,“你晚上說的那些話什麼意思,不跟霄南訂婚,連留學也不去了?”

“是。”路知宜平靜地回答路弘,“我會參加國招生錄取,我想讀A大,我不想去國外。”

路弘語塞幾秒,不敢置信:“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爸爸千辛萬苦都給你安排——”

“我不要被安排。”路知宜聽夠了這些,“我晚上說過,我的路我自己選,再也不要你們任何人為我安排。”

說完這些路知宜就回房間關上了門。

路弘還是頭一回看到那麼乖巧的兒對自己這樣說話,竟這般決絕,好像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他在原地久久沒回神,最后還是江映月走過來怪氣道:

“你瞧你兒,是不是在外面談什麼不三不四的男朋友了,被鬼迷了吧。”

路弘煩躁瞪,“說一句沒人把你當啞!”

但江映月離開后,路弘還是把那番話聽進了心里。

確實反常。

這個兒從小就聽話,怎麼突然就逆起了自己的意。

-

回房后,路知宜把自己鎖在衛生間里。

淋浴打開,熱水沖刷著地面,玻璃房里很快爬上熱騰騰的水汽。

——“我無心騙你。”

反復回憶程溯這句話,路知宜不得不承認,比起他份的欺騙,自己更難過的竟然是在他們相的日子里,他為了其他人做的那些事。

洗了個澡躺到床上,路知宜閉上眼,關掉所有燈。

如果可以,多希自己今晚沒有去過城東,沒有看到那一切。

這一覺,路知宜睡得昏昏沉沉,噩夢不斷。

夢里,充滿戾氣的刺青纏著程溯溫的臉,一會是兩人在煙火下許愿,一會是昏暗的巷道里猩紅的,路知宜好像陷了看不見底的漩渦,想喊,想呼吸,卻怎麼都掙扎不出來。

驚醒已經是第二天中午。

臥室里的刺眼讓路知宜有過短暫的恍惚,好像昨天發生的一切都是自己做的一場噩夢,不是真的。

可手機上好幾個未接提醒著,這不是夢。

程溯有三個未接來電。

梁展展有一個。

昨晚睡前不小心按到了靜音,路知宜一個都沒接到。

也慶幸自己沒接到。

眼下,還不知道怎麼去面對程溯。

路知宜定了定心,先給梁展展回去了電話。

“知宜姐,考完啦?不用說你肯定沒問題啦,嘿嘿,還記得之前我跟你說的party嗎?就今天哦!我待會發定位給你,晚上見好嘛?”

“……”

路知宜心很

猶豫了下,“展展……”

聽出想拒絕的苗頭,梁展展馬上撒道:“你答應了我的知宜姐,嗚嗚我都做好一切準備了,你不能放我鴿子啊,求求你啦。”

路知宜的確是沒什麼心去玩,可也不想讓梁展展失

那天兩人說到這件事的時候,展展眼里放著,說要唱歌給自己聽。

也答應了。

可那時的自己又怎麼會預見之后發生的這些事。

過山車般,一樁意外過一樁,讓措手不及。

路知宜輕輕嘆了口氣,“好吧,你把定位給我,我去坐一坐就走好嗎。”

“行,你能來就好。”

掛了電話,路知宜才看向通話記錄里另外的三個未接。

屏幕,反復看著程溯的手機號,忽地想起很久之前,便做過一場與他有關的噩夢。

夢里他便是像昨天那樣,被一群人伏擊,了傷。

想起他昨晚流的手臂,路知宜又酸了眼眶。

當初只是一個夢,都那樣擔心他。

現在夢里的畫面真實發生了,難道只是換了個份,他就不再是他,自己就真的可以將一切抹去,一點都不心疼嗎。

路知宜騙不過自己。

吸了吸鼻子,平靜了會,對著程溯的號碼按下了撥打。

可幾秒后,手機里卻傳來人工聲的提示:“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再打了幾次還是這樣。

他找自己的時候找不到,自己找他的時候也找不到。

路知宜頓在床邊,忽地想,是不是連天都在暗示,別再強行去對方的世界。

你們原本就不相通。

把手機丟到一旁,路知宜重新回被子里,就這樣在房里待了一下午都沒出去,阿姨送來的飯也沒吃。

到了晚上六點過,路知宜才簡單收拾了下出門,朝梁展展給的定位地點趕去。

臉上淡淡的,沒什麼表,到了會所看到梁展展后才勉強出些笑容。

“知宜姐你來啦!”梁展展披著長發,穿著時尚的短,倒真有幾分偶像的模樣。

路知宜點頭,“展展,你今天真漂亮。”

梁展展揚了揚頭發,“當然啦,我開party嘛。”說著牽住路知宜的手,“你快過來,我還請了一個特別的客人,你一定會驚喜的。”

路知宜跟著往里走,雖然不知道請的客人是誰,但也沒有特別興趣去知道。

無論是誰,以現在的心都驚喜不起來。

還是上次的包廂,推門進去,梁展展熱介紹:“當當當!我們學校最漂亮的學霸來了!”

路知宜還沒看清包廂里有哪些人,就被起哄聲帶了進去,“歡迎歡迎,歡迎姐姐!”

座,看到周圍是一些年輕的面孔,猜想應該都是梁展展的同學。

梁展展這時坐到路知宜旁邊,指著某說:“知宜姐你看,老師也來了!”

路知宜微怔,“程老師?”

腦子里第一瞬間浮現的是程溯的臉。

刻骨銘心的那張臉。

可當循著指引回頭,看到的卻是那個在鋼琴前對他微笑過的男人——瀾。

不是他。

不是他……

昨晚那些畫面又跳腦中,路知宜被迫又回憶了一遍現實,心狠狠擰了一下。

這種覺讓人驀地清醒,又無限傷。

兜里的手機這時突然震,路知宜回神,拿出來看。

……是程溯。

說不清是對他無法割舍,還是張害怕,當看到備注的彩虹圖案在屏幕上閃時,路知宜的心跳還是不控制地加速起來。

可再難也要去面對。

路知宜深知他們這一場對話會很漫長,有太多的疑問,太多的不解。

可眼下包廂里太吵了。

想了想,先按了掛斷,然后給他打字:

【晚點我回給你。】

梁展展這時在旁邊嘀咕,“我哥他們怎麼還不來,太不給我面子了吧,我都把我老師請來了。”

沖站在門外的服務生說:“快去催催,他倆到底在干嘛呀。”

服務生應聲,正要過去,卻好像看見了什麼,又回梁展展:“來了。”

路知宜并未注意梁展展在說什麼,打完消息正要點發送,包廂門忽然被推開,梁展展在旁邊喊:“朋友們!我哥來啦!”

路知宜被聲音帶著無意識抬頭,下一秒,發消息的作隨之頓住。

毫無準備地看到了走進來的男人。

他一清冷黑,臉上再也沒了當初溫和的眼鏡,淡淡地走進來,卻在見到那一刻,也倏地停住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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