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誰說我是騙子了？”

老頭急得整張臉都紅了，兩撇胡須都快豎了起來：“我我我……我不是騙子！老子是赤丹峰峰主烏大柴！”

赤丹峰名聲在外，也算得上是近些年來太玄宗丹道堂下數一數二的丹峰。

烏大柴本以為報上名號，就能震懾住這兩個小丫頭。

誰能想到南絮和俞悅就是兩個剛來太玄宗的菜鳥。

俞悅雖然消息靈通，但畢竟剛來不久，也就知道些踏雪峰的事，以及別的劍峰那邊的八卦，對于丹道堂這邊的丹峰一竅不通。

南絮就不說了，不折不扣的土包子。

一本《太玄宗千年志》倒是看了一遍，問題是赤丹峰創辦才幾百年……還不夠格上《太玄宗千年志》呢！

于是這話一出，兩人更把他當騙子了。

俞悅警惕地擋在南絮面前：“哪有丹峰峰主跑大街上來收人的？”

南絮：“騙子當然不會說自己是騙子，我還可以說我是踏雪峰峰主呢。”

俞悅：“就是就是，你說你是峰主，那你的峰主令牌呢？”

烏大柴要被這姐妹兩一唱一和給氣死了。

那峰主令牌他又不帶在上，慣常塞進儲袋里，這會兒早不知道扔到哪個犄角旮旯了。

烏大柴迫不得已，沖著兩人扔出一大袋靈石：“看看這個！你若跟我學煉丹，這些上品靈石，全都給你！”

南絮和俞悅立即用一種看瘋子的眼神看著他，也不。

俞悅：“你是不是帶會兒想污蔑我們了你的靈石？”

南絮：“無事獻殷勤，非即盜。”

周圍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烏大柴本就拙，這會兒更是百口莫辯，要氣炸了！

好在此時忽然有人喊他：“烏峰主？”

烏大柴回頭一，見到一名看起來面相有些悉的老叟。

烏大柴還未想起來這人是誰，就聽見那兩個丫頭喊了聲：“竹師兄！”

竹師兄？

烏大柴想半天還是想不起來這人是誰，眨眼間，那老叟已行至他的面前，沖他行了個禮：“烏峰主，我乃踏雪峰黎昀劍君邊的劍小竹。”

哦……

黎昀邊的劍小竹。

烏大柴被這一提醒，才終于有了幾分印象。

原來是他。

當年這劍跟在黎昀邊時，還是十五六歲的模樣，一轉眼，滄海桑田，竟已經這麼老了。

烏大柴道：“是你啊，好久不見。”

老叟站在南絮和俞悅的前，領著們兩人道：“這兩位我踏雪峰弟子，初來太玄宗，兩名小輩，不識得烏峰主，還烏峰主不要怪罪。”

南絮看到竹師兄給們使了個眼：“還不快給烏峰主道歉！”

……還真是峰主啊。

南絮和俞悅對視一眼，立刻慫了。

俞悅道：“烏峰主，抱歉，我們才來太玄宗幾天，連踏雪峰都沒出過，有眼不識泰山。”

南絮道：“抱歉，烏峰主，把您當了騙子。”

見兩人都誠心道歉了，烏大柴一大把年紀，也就頓時氣消了，懶得和兩個小丫頭計較。

看熱鬧的人散去，烏大柴仍舊沒忘記自己找上這兩人的目的，目炯炯地看著南絮：“你這丫頭，可愿意與我學煉丹？”

南絮：“您是真的想收我為徒啊。”

烏大柴不高興了：“我不收你為徒攔著你做什麼！”

南絮：“可……我是個劍修啊。”

烏大柴掃一眼：“才練了幾天劍就說自己是劍修，我看你別練了，沒前途。你這天賦，不如趁早跟我學煉丹。”

南絮道：“……您哪看出來我有天賦了。”

烏大柴道：“我察覺你上一熾烈火氣，必定是天生火靈，當然有天賦！”

南絮心中“咯噔”一下。

俞悅笑了：“前輩，這您就看錯了，阿絮是土木火三靈。”

烏大柴斷然道：“不可能！我觀上氣息，絕對是單火靈，且還是火靈中最上等的金火，璨若鎏金，烈如暖！”

俞悅爭辯道：“我們門時都測了靈的，我和阿絮都是三靈，我怎麼會記錯？”

俞悅看著南絮：“是吧，阿絮？”

南絮心里有點忐忑，但面很鎮定：“前輩，我真的是三靈，不信的話我們可以現在去太玄碑前測一測。”

“走就走！”

烏大柴立刻抓著去飛仙殿，順便把俞悅和竹師兄也抓上了仙舟。

到了太玄碑前，一測，南絮還真就是三靈。

烏大柴不信邪，抓著反復測了幾次，結果一樣沒有更改。

南絮暗自松了口氣。

這玩意當然測不出來的問題——

的，可是泡過藥池的。外加還有魔尊給的手鐲遮掩的氣息，測不出來很正常。

烏大柴喃喃道：“不可能……我不可能看錯。上有旺盛的火氣，我不可能看錯！走，跟我去練一爐丹！”

南絮：“啊？煉丹？”

烏大柴道：“有沒有天賦，練一爐丹就知道了！”

南絮：“……”

俞悅：“……”

竹師兄：“……”

然后他們三人就又被烏大柴抓上了仙舟，飛往赤丹峰。

仙舟上，俞悅覺這位前輩做事太不靠譜了，小聲和南絮抱怨。

竹師兄聽到，低聲對們道：“烏峰主一直都是這個子，你們別害怕。其實若要在你們面前驗明份，他大可對你們兩人都放出元嬰期的威，但他沒有這麼做。”

竹師兄笑瞇瞇道：“烏峰主心腸不壞呢。”

兩人一怔。

是啊，們兩個練氣期的修士，不過是修仙界的最底層，大佬能夠隨手碾死的小蝦米。

烏峰主一個元嬰期，沒有用威“打臉”們，也沒有報復們，更沒有對們施行什麼懲戒——

元嬰期的修士們要是不高興了，隨意侵別人的識海，在識海中碾報復，將人弄廢人，也是常有的事。

但烏峰主，只是哇哇跳腳，然后給們扔出一袋靈石。

這麼看來……

這烏峰主，人確實不錯。

南絮和俞悅被他這麼一點撥，看著五大三的烏峰主也變得眉清目秀起來。

竹師兄點撥們：“以后行事謹慎些，莫要魯莽。不是人人都同烏峰主和劍君一樣好講話的。”

俞悅夸張地朝南絮做了個口型，沒有出聲：“劍君……好講話？”

南絮看著，視線卻越過，落在了竹師兄的上。

因為剛才，在提到“劍君”二字的時候，又聞到了竹師兄上那，淺淺淡淡的清竹香。

難不，這竹香是竹師兄提到黎昀之后才獨有的？

南絮開始沒話找話和他聊天：“竹師兄今日怎麼在錦榮坊？”

竹師兄道：“為劍君養的貓兒買些零。”

南絮：“買零？”

俞悅：“師父還養了貓？”

竹師兄道：“是啊，劍君養了只貓兒。他說貓兒太饞，讓我給買些零。有些零買不到，我還托掌柜去了琉焰島和百草谷呢。等了這些天，才將劍君要的東西買齊。”

南絮和俞悅一同發出“哇——”的驚嘆聲。

南絮開心得尾都要翹起來了。

嘿嘿，有零食吃啦！

俞悅則驚嘆道：“師父對貓兒可真好。還以為師父對所有人都冷冰冰的呢。”

竹師兄笑了笑，像是陷了某種悠遠的回憶里：“劍君啊，其實是再溫不過的人了。像劍君這樣好的人，一定會好起來的。”

溫？

俞悅搖了搖頭，覺得這個詞跟黎昀半點不沾邊。

清冽的竹香再次飄向南絮，微微斂眸。

在三人的聊天中，仙舟抵達了赤丹峰。

烏大柴火急火燎地從仙舟上跳下來，抓著南絮就進了煉丹房。

這間煉丹房似乎是烏峰主的專屬房間，各陳設都顯得半舊，有些件甚至磨損得只剩下了斑駁的銀漆。周圍陳設也是枝大葉的，隨意擺放，沒有人收拾的模樣。

烏大柴把南絮懟到中央的丹爐面前：“用你的火靈，給我練！”

一坐過去，丹爐牽連著的地脈之火就悶熱地朝涌來。

零星的火星在眼前“嗶啵”作響，每炸開一點就向撲過來一熱氣。

好在最近喝了黎昀不，病平復了很多。

不然被烏峰主這麼一弄，非當場在這煉丹爐前經脈裂而亡。

現在，也僅僅是有些難而已。

這麼說……也不準確。

是一種，既難，又的狀態——

本能地到與那地脈之火的親近，但殘破的，又生疼。

完全可以拒絕烏峰主，說自己不想煉丹，一竅不通。

但不住自己心里的那。

對于火的。

狻猊，生來便是與火為伴的。

不知不覺中，開始思考。

第一爐丹……練什麼呢？

烏大柴沒有指點。

竹師兄和俞悅完全不懂煉丹，也沒有說話。

在這樣極度安靜的環境里，的思緒越陷越深，幾乎融到一種旁若無人的境界之中。

眼前什麼也沒有看到，卻仿佛漂浮起了種種幻影。

看見了俞悅在對笑：“阿絮，你不笑給別人看，笑給我看好不好？”

一棉花糖氣息從俞悅上香甜地飄出來。

綿綿，使人揚起笑容，心舒朗。

看見了周勝男在練劍。

所有弟子都苦不堪言，唯有站立在雪中，毅然給自己加練。

聞見一松木香。

立在崖邊的松木，山風無法將其吹折，落石無法將其擊倒。

看見了——

黎昀。

看見他坐在梅樹上，抱著壺酒，寥落孤寂，白雪飄飄落在他肩頭。

奇怪的是，沒有聞見他上那冷香。

聞到一青竹的香氣。

……是竹師兄上的味道。

竹師兄不能修煉，一介凡人，活到現在，在凡間已經算是高壽。

可竹師兄終究是要走的。

小小劍，從稚孩陪伴他到垂垂老矣，忠心不二。

竹師兄的一生都陪伴在他邊，卻終究抵不過天道宿命。

他已經這麼孤獨了……

等到竹師兄離去，他會不會傷心呢？

他對這人世毫無留。

待竹師兄死后，怕是對這塵世間的掛念，又更了一分。

想替他留住竹師兄。

至留住那抹竹香——

證明這世間，他曾走過一遭。

他的名字，小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