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霧影林安靜得除了風樹梢的金石之聲，就是腳踩過晨下落葉的簌簌聲。

喬心圓一想到趙婉娘的，就恐慌得要命。

就算跑斷了，也不愿拿喂魚。

從天黑跑到了天明，拂曉的斑渡在薄薄的皮上，帶來一溫度。

喬心圓著空空如也的水囊，幸運地找到了一片清澈的溪流。溪旁有一棵壯的千年古樹，樹下有一片可以躲藏的空間。

喬心圓在溪流中洗凈雙手，倒影浮現現在的模樣。

影中模樣瞧著不過十五六歲，烏發紅，稚氣未，長睫下一雙人畜無害的杏眼。正是喬心圓看了二十年的那張臉——減了五歲的版本。

一夜回春，按理說是好事，可卻只想抱頭痛哭。

活得好好的，養父母，，年紀輕輕就實現了人生理想，是坐擁百萬的知名漫畫家。

怎麼就能被車撞死呢？？？

撞死也就罷了，還穿到這種蠻荒之地！

倒霉！

喬心圓對著水里倒映的臉龐嘆了口氣。

將水囊裝滿水后，喬心圓干脆用水底的爛泥往白皙的臉龐上抹，將黑發放下，手抓得七八糟，活似個乞丐樣。

既是臉惹出的麻煩，那就把臉遮住。

接著，喬心圓鉆進古樹下歇息，打算休息會兒再趕路。

的已快廢了，上傷口遍布，胳膊有一條很長的劃傷，淌著鮮。

喬心圓痛苦地閉上眼睛，捂著傷口，陷沉沉夢境。

約間，眼前出現一片巨大銀湖，湖中游曳一條波粼粼的白大蟒蛇。當白蛇騰空而起時，居然直直朝自己飛來！喬心圓下意識閉眼，聽見一道溫的聲：“妹妹。”

蛇說話了？喬心圓一驚，小心地睜開一只眼，只見白蛇已經到了跟前！

說：“心圓，你終于回來了……”

什麼回來了，什麼意思啊，怎麼知道自己名字……

喬心圓想躲，可又不聽使喚了，不控地空而起。

喬心圓發現自己在環繞白蛇而飛，心驚跳地低頭，霧氣飄散，在湖面倒影上看清自己現在模樣——是條小黑蛇。

這黑蛇，約莫只有白蛇尾尖尖大。

喬心圓覺古怪而玄妙。

飛起來時輕飄飄的，還變了蛇，在水里游，又從水里鉆出的太過真切。

真實得就如同曾經真的發生過一般，難道說，不是做夢…而是的記憶嗎？

喬心圓恍惚，再然后，瞥見岸邊霧氣氤氳，好似站著一個人，待飛得離那人越來越近，近到只有幾尺遠時，才終于看清楚那人模樣。他著白，面如冠玉，神姿謫仙。

白蛇飛到了男人面前盤繞著。

男人低聲喚：“白若。”

旋即，自己也不控地朝他飛去，小小的蛇盤在男人的腕間，喬心圓覺到了，和溫的注視。

“瀧兒。”男人的手指在的腦袋上輕著。

這種覺太……簡直太詭異了！喬心圓一個戰栗，渾繃，張地閉眼。

覺臉側有風在快速流著，倏地睜眼，對上了一雙冷冰冰的小三角眼。

一條碧綠的毒蛇近在咫尺，吐著紅蛇信，喬心圓心登時跳到嗓子眼，不敢出聲，正出懷中雄黃，可這小蛇見睜眼，卻倏地失去方寸，掉在上。

“……！！”喬心圓失語了，上氣息無意識地暴漲，從手心流出的氣燒在了藤蔓上，這蛇卻比還慌，似是見了天敵，夾著尾簌簌溜走了。

喬心圓崩潰地氣，注意到側草地此刻一片燎原，這是那毒蛇干的？？

攥著雄黃就跑。

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

還未注意到，胳膊上的劃傷幾乎愈合了，只留一道淺淺紅痕。

但喬心圓卻覺手心發燙，有難的灼燒。

當是傷了，抬手一瞧，原是汗水浸黃紙包，雄黃滲出，散發一令心悸的氣味。而白末一沾皮，竟燙得手心潰爛，模糊！

喬心圓被燙得嘶了一聲，當即把雄黃丟遠，兩手住耳朵降溫。

這真是雄黃？

只聽過雄黃驅蛇，沒聽過雄黃驅人。

條件艱苦，又無法理傷口，斷不敢丟棄此，怕又遇上毒蛇，只得小心翼翼彎腰，用手帕將雄黃撿起。

吃了些干糧，喬心圓繼續跑路，突然間，覺周圍空氣扭曲了下，周遭暗了下來，不見日。

黑暗中，喬心圓仰頭看向面前陡然出現的、一塊足有三丈高的黑石碑。

凝神去，碑文如蝌蚪般歪歪扭扭，是看不懂的文字。

這是決明山莊？

周遭的樹，比之前見到的更加高大茂盛，葉片呈現出一種剔的深綠，仿若淬了毒的艷麗之，正是這些茂枝葉，遮住了太。

喬心圓認真看碑文，卻約進一種神奇的狀態，周遭一切遠去，還聽見一種呼喚的聲音。

“過來……”

那聲音是個男人的，聽著很深很遠，也很沉。喬心圓有些不控制，正往前再走，忽聽另一清朗的聲音在后急聲喊：“姑娘莫要再往前走了！”

一條黑長鞭突地卷住的細腰，將往回拖，喬心圓驀地離方才那種不控制的狀態，甩了甩腦袋，回過頭看向手握黑長鞭的男子。

準確說來，是年。

喬心圓剎住腳步，有些慌張地目警惕。

年看模樣約莫十七八，紅齒白，墨發半束玉冠，著玄長袍，袍上繡著細暗紋，眼睛瞬也不瞬地注視自己。

喬心圓一只手忙地到匕首，一手了臉，臉上的泥已經干了，現在自己的真實模樣應該誰也看不出來了吧？

“你是……”喬心圓著對方，這年模樣雖俊，卻瞧著有些不大靈，目怔怔地盯著自己。

果然是自己打扮得太丑了吧？

喬心圓忍不住了臉……

不丑的。

喬心圓聽他不說話，又道：“公子？”

年好似忽然回神般，頷首一笑：“在下是路過此的，姑娘怎麼獨一人在這危險四伏的霧影林？是打算去決明山莊嗎？”

“你是…決明山莊的人？”喬心圓握著匕首，注視眼前俊俏年，覺對方…不像是壞人，但也不能確定。

“我剛從決明山莊出來。”年說，“看起來姑娘好像迷路了？怎麼誤闖了那樣的地方？”

他指著看著一點異樣都沒有的森林：“姑娘可知，前面是何？”

“那不是決明山莊嗎？”對方的溫潤讓喬心圓稍稍松了口氣，好像是好人。

年輕輕搖頭，指著偏差一些的方位：“決明山莊在那邊山上，不是很好找，姑娘你方才去的地方，有一些不太好的東西，沾惹上就會不慎魔。”

“……”

喬心圓磕道：“這、這麼邪門？我剛剛好像聽見有人在里面呼喚我……”

年眉目一斂:"這是招魂！"

喬心圓:"……"

憶起方才那種勾人心魄的覺，和那道聲音，再觀年的面容，不由得有些信他說的話。

年收了長鞭：“還好姑娘心智堅定，只了邊緣，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謝謝你啊，你怎麼稱呼？”喬心圓的警惕稍微解除了些，不過完好的那只手始終按著塞在腰間的聽話符。

雖然年長得不像壞人，可這年頭，壞人也不都是把壞寫在臉上的。

“在下子衡，”年道，“姑娘呢？”

喬心圓學著電視劇里那樣抱拳謝：“我姓喬，太謝謝你了。”

“喬？”子衡頓了一下。

他說：“在下正要出霧影林去城中辦事，如果喬姑娘實在找不到去決明山莊的路的話，在下可以帶喬姑娘一段路。”

“謝謝，山莊，在……那里對吧？”喬心圓指了下，思量片刻，抬眼看他。

不是麻煩別人的格，若是單純的爬個山也就罷了，可這里滿是未知的兇險，兀自掙扎了一會兒，想著興許有個路的人帶走，會好很多。

喬心圓瞧年氣度斐然，的確不像是什麼壞人，輕聲問道：“如果你帶我去的話，不會耽誤你時間吧？”

子衡搖頭：“要不了多長時間，此地離決明山莊已經很近了，但危機四伏，還有毒障和陣法在，很容易走錯的。”

喬心圓并不知決明山莊到底是何，是別無選擇，趙婉娘的師兄只說讓去那里，也就是說，那里應該是安全的……吧？

撓撓鼻子，又抬頭著年。對方一雙桃花目含著笑意，無論如何，他的外表都很容易令人聯想到風度翩翩的年俠士。

喬心圓認真道：“子衡兄，那就麻煩你帶我去決明山莊了，真的很謝謝你！”

雖穿越落到這番田地，可喬心圓還是愿意相信有好人的，世上哪有那麼多的壞人。

從小到大，邊人都對充滿善意，喬心圓似乎是天生的福星，上輩子一直安然平穩，直到車禍死去。

剛剛只是太害怕了，才會防備心過重。

這會兒喬心圓放下了按著符的作，安靜地跟在他旁，也不說話吵鬧，子衡注意到有些瘸，問道：“喬姑娘可是傷到了？”

“可能是跑太久了，沒關系。”至的還長在上，而不是進了魚肚子。

子衡：“若喬姑娘走不的話，在下可以背你一截路。”

“啊，背我？”愣了下，覺得這個年未免太心善了些。

“謝謝你，不過我還能走，”喬心圓聲音溫，一雙明亮眼睛著他，“你不用遷就我的！我其實沒有看起來這麼弱，對了…我這兒有水！你帶水了嗎？麼？”

掏出水囊和餅，眼睛眨兩下，一張臉上全是泥，烏發糟糟的，眼睛卻黑白分明，眼里是能讓人融化的真摯：“若是了了，就吃一點這個吧，我現在也沒有別的了。”

子衡看了水囊一眼，接過道：“喬姑娘這番狼狽，可是遇見山匪了？”

“說來話長，”喬心圓眉眼耷拉，眼睛一暗淡下來，又黑又潤的雙眸就像一只被雨淋的小貓咪，“也不是山匪，不過比山匪還要惡霸，簡直是黑暗勢力，哎……”

一聲嘆息，也沒多說。

子衡垂首湊近水囊口子，水的氣味升到鼻間，他臉卻猛地一變，掃了一眼面前模樣狼狽的。目清澈亮，雖說還沒完全信任自己，可已經沒有方才那麼警惕了。

可居然拿霧影河的劇毒之水來給自己喝？

“子衡兄，你怎麼不喝呀？這水雖然是我在河里裝的，但那河水還算清澈，也沒有怪味兒。”

“喏。”喬心圓見他發呆，順便掰下一塊馕餅遞給他，子衡卻倏地逮住的手腕。喬心圓哎了一聲，輕細致的眉擰起：“你干什麼呀！你……”

下意識用力掙，然而這年瞧著比自己高不了太多，形也并非那麼地強壯，力氣卻格外地大，是練家子。

“那河水有毒。”子衡二話不說掏出一粒解毒丹，兩指住的手腕，眉心一皺，“……毒似乎還沒脈，快吃了這顆清蘊丹！”

“有毒？！？！”喬心圓驚惶失，馬上接過他手中丹藥，正要吞下，卻又在半空中停住了。

等等。

若是有毒，喝了河水過了那麼久，怎麼現在還沒毒發亡？這丹藥……

腦中一道靈閃過。

“我真中毒了嗎？”

喬心圓猶豫，這才看見，自己胳膊的傷口新長出了一層淡的，還有手心的潰爛，不知是否錯覺，似比方才好了不，傷口了一圈。

咦……

怎麼回事？

好這麼快，不可能啊。

子衡見表，低頭便從手上咬了一半的丹藥下來。

“你！”喬心圓懊惱地手。

子衡在驚惶的視線下，將一半丹藥吞下腹中，輕聲解釋：“這是上好的解毒丹，絕非害人的東西，喬姑娘放心。”

喬心圓見他吞了丹藥，尷尬到無以復加：“我不是那個意思……哎，對不起啊。”

很不好意思地吃下另一半丹藥，抱拳：“多謝子衡兄。”

人家救一命，還好心給解毒丹藥，卻懷疑別人，實在是不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