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躍華對葡萄是哪里來的不興趣，他過來坐到桌邊，手搖孫小慧的胳膊，一副饞得渾難的樣子：“媽媽，我也想吃葡萄。”

孫小慧被他搖得上直晃，好脾氣說：“你們那對爺爺，昨晚做飯都不讓你們吃，你們還想吃他們的葡萄？那是來的東西，我們不吃。”

阮躍華還是饞得不行，“可是我想吃，大哥也想吃。”

說著他開始搖頭擺尾擺出賴樣，“我想吃葡萄，我想吃葡萄……”

孫小慧對阮躍華很有耐心，繼續哄著道：“你別聽他們說那是甜的，我跟你說那葡萄看起來就酸得很，能把你的牙都給酸掉了。”

阮躍華吞一口口水，還是扭，“酸的我也想吃。”

阮長貴在阮躍進和阮躍華面前還是有當父親的威嚴的，他看不得阮躍華這個沒出息的樣子，手筷子猛豎起來，著臉道：“再扭老子你信不信！”

阮躍華被他嚇得忙松開孫小慧的胳膊，自己在桌邊坐好。

阮躍進這時在旁邊出聲：“都已經分家了，他家的東西我不吃，我也不要。”

阮長貴聽到這話心里舒服了一些，瞪著阮躍華說：“你學學你哥！”

阮躍華低下頭噘著，哪里聽得進去，滿腦子仍然還是——我想吃葡萄。

晚上躺在床上睡覺，眼前還是一大串一大串的葡萄。

孫小慧和阮長貴躺在床上，趁阮長貴的鼾聲還沒起來，孫小慧出聲道：“我想來想去，那葡萄肯定是小溪來的，我得去金冠大隊的革委會檢舉揭發去。”

阮長貴撐著眼皮，“這點事哪需要去大隊革委會檢舉，家里教訓一下就是了。”

孫小慧側過頭看他，“能承認嗎？小時針，長大金，這可不是件小事。你爸媽什麼都慣著，我們要是不管，這丫頭遲早坐大牢去。”

阮長貴輕輕吸一口氣，“舉報上去那不是要被抓去群眾專政辦公室？得在批判大會上掛牌子，說不定還要被拉去勞教。你就別管這事了，以后坐牢不坐牢，跟我們都沒關系。”

孫小慧：“怎麼沒關系啊？現在提倡的就是大義滅親，不能因為是自己的親人就私心維護。既然犯了錯，就要接應有的懲罰，我們可不能包庇……”

說著說著聽到了阮長貴的鼾聲，知道他累得睡著了，于是打住話沒再往下說。隨后翻側起子，又在心里琢磨一陣，遲遲沒有困意。

想著得讓阮溪吃個教訓才好，殺殺的威風，也解一解自己心頭的氣。把抓去群眾專政辦公室打腳桿，讓上批判會當眾反省，最好再把拉去勞教，讓在工地上多吃點苦頭！

孫小慧便這樣翻幾遍，勉強睡著睡了幾個小時。

次日公還沒打鳴，便趁夜起來了。拿上家里的手電筒，黑出門，沿著山路一路下去找到金冠村，再找到大隊書記的家里。

見到金冠村的王書記，直接說明來意：“有人了你們大隊老裁家的葡萄，了一串回家。這種歪風邪氣要是不整治，搖的可是大家的革命意志！”

說著掏出一把葡萄皮給王書記看，“這就是贓，鐵打的證據！”

王書記看到手里的葡萄皮，目慢慢沉下來。

清晨，阮溪和阮潔聽到公打鳴后起床，如往常一樣洗漱做飯做家務，忙完家里的事吃完飯出門去，再各忙各的。

阮溪走前和劉杏花招呼了一聲，說中午不回來吃了。

到了老裁家里，先不找老裁學手藝，也不和他說學手藝的事，而是把屋子里外收拾一下。收拾干凈正要坐下休息的時候，門外忽來了個穿格子衫的婦人。

站在院子門外先沒進來，扭頭看著外頭等了一會，等門框里又出現一個年輕孩子的影，輕招一下手，才過門檻進院子來。

進來后格子衫婦人先和老裁打招呼，面容客氣，說自己是來做裳的。

老裁清一下嗓子，從搖椅上起來，帶著格子衫婦人和孩進屋去。

阮溪自是有眼力見的，洗了手幫著招待，進灶房拿兩個白瓷碗，給格子衫婦人和邊的孩子各倒了一碗熱水。

熱水端去正屋里，格子衫婦人喝了半碗水說：“這個是我兒媳婦，這不是準備過些日子就結婚了嘛，得做好幾套新裳。布我都扯好了，也都帶過來了。麻煩您給看看，做兩套平日里穿的，再做一套結婚當天穿的，都得喜慶一些，樣式好看一點。”

老裁不多說話，看了看格子衫婦人帶過來的布，又那孩子：“你站起來。”

孩子也是個不說話的，直接從板凳上站起來，臉上掛著些怯和不好意思。

老裁可不管臉上是什麼神，上下打量一番后，直接轉頭對阮溪說：“可以了，我心里有主意了，你幫把尺寸量一下吧。”

阮溪聞言忙去拿皮尺。

但在拿了皮尺過來的時候，格子衫婦人臉上的笑干得掛不住，有些不大樂意地出聲說：“您讓來量，能行嗎？”

這看起來不過還是個半大孩子，十四五歲的樣子。這可是給兒媳婦做裳，是要結婚時候穿給別人看的，花了那麼多的錢，可不容出任何一點差錯。

老裁說話向來直接且不怎麼好聽，直把人面子給刮下來，“是我徒弟，我說行就行。你要是覺得不行，那你找別人家做去。”

格子衫婦人被他說得臉一僵，差一點沒坐住。

要不是這鳴山上就他一個裁，怎麼也不這個冤枉氣！

阮溪算是見識了這裁是如何的不好相，對客人都能如此說話。看出格子衫婦人臉難看，便忙沖笑一下說：“我跟師父學得好的，您放心好了，肯定沒問題。”

格子衫婦人找回了些許面子，也便沒再說別的。

阮溪給孩子量了尺寸，拿鉛筆一一記下來。量尺寸的時候把孩子夸得像天仙，又夸格子衫婦人是個好婆婆，說孩命好，兩人都有了笑臉。

量完尺寸，和格子衫婦人約好上門做裳的時間，送人出門。

格子衫婦人抱著布匹帶著孩子走遠，了山道的時候說了句：“這老裁什麼時候收的徒弟呀？也不知道誰家的丫頭，竟也得了老裁這人？”

孩子回一下頭道：“要是真能學，點氣也值當的。”

格子衫婦人道：“這倒也是，我看學得還。”

其實主要是脾氣好會說話，讓心好。

阮溪站在院門外看著格子衫婦人和孩子走遠，回過抱起腳邊的大咪，回到正屋里對老裁說：“老同志，你跟人說話也太不客氣了。”

老裁聞言哼一下，“供銷社的售貨員比我不客氣多了。”

阮溪眨著眼微愣一下，想想也是，這年代和后來的年代不一樣。后來但凡跟服務沾點邊的從業人員都得在顧客或者甲方面前裝孫子，現在那都是活生生的大爺。

不說這個了，阮溪抱著大咪在老裁面前的板凳上坐下來，微微歪下頭，看著他問：“師父，您今天打算教我做什麼呀？”

老裁看著還沒說出話來，院子門外忽又進來幾個人。

老裁轉頭去看，只見來的是他們大隊的王書記，其他幾個也是村里的干部。看他們臉上那神，不像是來做裳的，也不像是來喝水聊天的。

如老裁猜想一般，王書記帶著那幾個干部直奔正屋，進屋后坐下來，看著老裁就說：“宋大爺，我們收到別人舉報，說有人從你家走了一串葡萄，所以過來查問一下。”

說著他從口袋里掏出報紙，在老裁面前展開。

里面包著一把半干的葡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