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全都安靜下來看電視, 聽蘇冶唱完了一整首歌。主持人拿著話筒上場，開講始串場詞，阮玥看向阮溪出聲說：“大姐, 你做的服好漂亮啊。”

阮溪看向笑一下說：“你要是喜歡也可以學做啊。”

阮玥點點頭道：“那我長大也要當裁！”

阮翠芝跟糾正, “你大姐這個服裝設計師。”

阮玥：“那我就當服裝設計師！”

……

一家人在一起說說笑笑的，氣氛一直都很好。凌致遠和周雪云雖說不多話，但也不顯得生分客氣, 兩個人一直都很開心, 臉上堆著滿滿的笑意。

說著話岳昊又沖阮長生手過去，“那個大哥大讓我瞧瞧。”

阮長生獻寶似地把大哥大送到岳昊手里，然后岳昊擺弄了一下給阮翠芝, 阮翠芝擺弄了一下又給阮溪, 阮溪拿著看了看說：“唉喲, 真跟磚頭一樣。”

聽了這話，其他人都一起笑起來。

這是國出的第一批移電話，與后來的智能手機雖不能比，但在這個年代卻是極其稀有和時髦的東西。雖然也就一個打電話功能，待機時間也超短，這年代信號也不好，但辦一臺下來仍然要接近兩萬的天價。因為數量稀買不到，黑市都賣到了五萬。

要不是為了方便做生意, 以防錯過些重要信息，也沒人會花這麼多錢買這個。

阮長生跑南方搶了這麼一臺, 拿回來當然就是最稀奇金貴玩意，家里人每個人都過了一遍手。新鮮完了阮長生還給收回錢釧的包里, 繼續吃年夜飯。

因為一家人在一起吃飯的時間長, 吃完年夜飯再坐下來看一會春晚, 也就到了零點倒計時。阮大寶和阮玥站在電視前，跟著主持人一起喊倒計時。

喊完倒計時他們撲到阮志高和劉杏花面前，大聲道——

“爺爺新年快樂，恭喜發財！”

“外公外婆新年快樂，恭喜發財！”

拜完年阮志高和劉杏花給他倆一人發了一個大紅包，也給阮溪和凌爻也一人發了一個大紅包。阮翠芝那一輩就不發了，只給孫輩的發。

拿完紅包一家人又一起出去放鞭炮放煙花，看著絢爛多彩的煙花在天空開，整個城市都籠罩在華彩之中，一起迎接新一年的到來。

放完煙花鞭炮回到屋里，正好又聽到電話響。阮溪過去拿起話筒，聽到是阮秋月的聲音，便開了免提把話筒放下，讓家里人全部都能聽到。

阮秋月和阮紅兵在電話里說：“爺爺三姑姑丈五叔五嬸還有大姐姐夫，我們在這里給你們拜年啦！”

原本說是要過來一起過年的，但因為阮長富又有工作給耽誤了，便沒有過來。阮秋月說完話，阮長富馮秀英和葉帆以及他媳婦，都在電話里說了幾句熱鬧話。

阮秋早已經嫁人了，阮紅軍夏天的時候畢業去了部隊，過年沒有回來。

屋里熱鬧，外面還有人家在放煙花，傳來一陣一陣的炮仗聲。

冷冽的空氣撲在臉蛋上，阮溪和凌爻把凌致遠和周雪云送進火車站，在站臺上看著他們上火車，揮手看著他們隨火車走遠。

出火車站上車，阮溪系上安全帶說：“今天去三姑家吃飯。”

新年里的這些天都是這樣，大家沒有分開在家里各自做飯，全都提前說好了，今天在這家吃明天又到那家吃，能多熱鬧一天是一天。

眼見著假期結束，這樣輕松團圓的時候也就了。

于是阮溪和凌爻送走凌致遠和周雪云后，沒有回家，而是開車直接去了阮翠芝家里。到阮翠芝家一看，阮潔一家也回來了，更是熱鬧了不。

阮溪和凌爻給陳旭拿了歲錢，又逗了逗他。

將近中午的時候開始做飯，吃完午飯人也都沒走，留在阮翠芝家，要麼嗑瓜子曬太聊天，要麼看電視打牌，阮大寶和阮玥則帶著陳旭拿歲錢出去買東西。

買了一堆這個年代的小零食回來，湊在一起品嘗味。

阮大寶對還不認字的陳旭說：“我這是唐僧，吃了可以長生不老！”

陳旭為了長生不老，追著阮大寶在游廊里跑了好幾個來回。

阮大寶故意逗著他玩，游廊跑完了又往二門外跑，出了二門跑向大門，他故意跑得慢，還回頭勾引陳旭，然后就在跑出大門的時候，迎頭撞進了一個人懷里。

跑得慢自然沒磕到摔到，他往后退兩步，只見大門外站著四個人。其中有兩個他是認識的，是他三姑的兒子劉小虎，還有劉小虎的媳婦吳慧娟。

在阮大寶愣神的時候，陳旭過來一把搶走他手里的唐僧，搶到后轉就往院子里跑，跑到阮潔后躲著，把袋子里唐僧拿出來塞里。

阮大寶還在大門上站著，看著劉小虎瞇瞇眼，“你怎麼又來了？”

劉小虎看著他說：“這是我媽家，我怎麼不能來了？”

阮大寶無奈地吸口氣，“你臉皮也太厚了，三姑和姑丈明顯不想你們來，也不想認你這個兒子，你怎麼還要過來？這里不是你家，你們趕走吧！”

說完他進門檻抬手就要關門，但門還沒關起來，就被劉小虎用胳膊給抵住了。劉小虎抵住門不讓阮大寶關，看著阮大寶說：“這是我媽家！”

阮大寶畢竟才十歲，力氣上自然比不過劉小虎，他便死扳著門大聲道：“你給我松開！早就說過了，今年你們再過來，門都不給你們開！”

阮大寶聲音大起來，在院子里曬太說話的大人自然就聽到了。阮溪幾個人一齊起，剛出二門便見阮大寶在門口和劉小虎對峙，一個要關門，一個不讓關。

阮翠芝看到劉小虎，下意識吸口氣，走到阮大寶后道：“干什麼呢？”

劉小虎笑著道：“媽，我和三姐來給您拜年來了，這小子要關門不讓我進去。”

三姐？阮翠芝往外看出去，果然看到外面還站著三個人，除了吳慧娟，還有另外兩個，其中那個年輕人眉眼悉，自然就是劉小虎說的三姐了。

三妮和男人，也來了。

站在外面出聲，阮翠芝：“媽，我是三妮。”

阮翠芝沒應聲，忍不住笑了一下——真好，一年來一對，以后是不是大妮和二妮也要過來，是不是還要把劉雄和他們爺爺也全都帶過來？拿當什麼了？

怎麼阮翠芝上輩子欠了他們劉家的？在他們劉家伺候老小十幾年，了那麼委屈吃了那麼多苦，離婚的時候遭全家指責唾罵，沒人諒沒人看得起。

現在看有錢了，一個個又都來找，恨不得全家都來吸的。

阮翠芝沒說話，岳昊這時候走到旁邊，拉過阮大寶，開口道：“你們的心意我們收到了，謝謝你們。但家里今天來了很多重要的客人，實在不方便多招待你們，就不請你們進去了。”

聽到這話，劉小虎面不愉快，“什……什麼意思啊？”

阮大寶不管三七二十一有啥說啥：“意思就是你們趕走！這里不歡迎你們！”

劉小虎更是有點不高興了，看著岳昊道：“我們來給我媽拜年，又不是來給你拜年，關你什麼事啊？這是我媽的家，哪得到你一個倒門在這里……”

啪——

下面的話他還沒有說出來，臉上猛地挨了一掌。

劉小虎猝不及防挨了一掌，瞬間人就被打傻了。吳慧娟也被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忙站到劉小虎旁邊，蹙眉看著阮翠芝說：“媽，你怎麼打人啊？！”

阮翠芝看著道：“別我媽，你跟我一錢關系都沒有，不會說話就要挨打！”

吳慧娟結了一下舌，片刻又道：“你怎麼這樣說，你是三姐和小虎的親媽啊！”

阮翠芝看看劉小虎又看看劉三妮，“是親媽嗎？你們不是早就不認我這個親媽了嗎？早些年在鄉下的時候怎麼不見你們跑山里去找我？現在看我發達了，在城里安家了，有錢了，一個個不遠萬里也要來找我，來找我干什麼？拜年嗎？”

劉小虎和劉三妮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劉小虎捂著被打疼的臉，劉三妮吱唔了半天出聲道：“當初是你先不要我們了……我們才不認你的……”

阮翠芝目定在臉上，“對，當初是我拋夫棄子，是我不要你們的，那我現在也沒說要你們吧？我當初都能狠心不要你們，現在又為什麼要認你們？”

劉三妮眼眶起來：“你真的就這麼狠心嗎？”

阮翠芝：“你們不是早就知道嗎？”

劉三妮看著阮翠芝紅著眼眶說不出話來了。

這時阮長生又走到阮翠芝旁邊，一把把阮大寶薅一邊去，看著劉小虎和劉三妮兩人說：“白眼狼，之前沒下你們面子，就給自己稍微留點臉不好嗎？一個個可憐說我三姐不要你們了，當初你們那個畜生爸劉雄，在家打我三姐的時候，打得渾都是傷的時候，你們在干什麼？現在都是二十多歲的人了，還不知道當初我三姐為什麼要跟你們那畜生爸離婚是嗎？瞎了眼盲了心的東西，養你們不如養條狗！當時我三姐去鎮上買好吃的看你們，你們是怎麼對的！”

“劉雄是老畜生！你們全是小畜生！”

“還有，這家里的所有一切，都是我三姐和姐夫一起掙的，有一分是一分有一萬是一萬，最后都是給我們玥玥的，你們一分都占不到，別做夢想事了！”

“去年你劉小虎過來，今年把你三姐兩口子又帶過來，我倒是想問問，誰給你劉小虎這個臉？你們劉家人，想干什麼？！想靠我三姐全家搬來北京嗎？！”

劉小虎劉三妮四人站在外面塌著臉，臉上半點表都掛不住，更是全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但也并沒有愧尷尬到想要鉆地里去。

劉小虎當然知道阮翠芝去年就不待見他，給他和吳慧娟找個紡廠上班就是打發他們，但他實在眼紅阮翠芝的錢啊，回家炫了一番，今年又把三妮給帶來了。

他原本以為和三妮一起，姐弟兩人誠心誠意更能打阮翠芝，哪知道卻比去年還不待見。這才剛到門上，又是被打又是被罵，簡直狗淋頭。

早知道這樣，他就不帶他三姐來了！

實在不想看到他們的晦氣樣子，阮長生又道：“趕走吧，我們沒空招呼你們。”

說完他抬手把大門一關，上門栓，直接把人關在了外面。

阮翠芝也沒再說什麼，轉往院子里去，其他人自然也都跟在后面。

回到院子里坐下，劉杏花道：“撕破臉好。”

錢釧在旁邊接話道：“確實，不撕破臉他們就在那裝傻充愣。”

胡同里，劉小虎和劉三妮自然沒有立馬走人。他們花了那麼多錢坐了那麼長時間的火車到這里，連口水都沒喝還被罵了一頓，當然慪著氣不愿意走。

有幾個鄰居過來看熱鬧，拄著拐杖的老太太問他們：“鄉下來的親戚吧？”

劉小虎道：“不是親戚，是親兒子親閨。”

老太太看著他們，“親兒子親閨不讓你們進去啊？”

劉三妮道：“我們是和前頭丈夫生的。”

老太太點頭，“哦，要我說沒見過你們呢。”

看到有人來關心看熱鬧，他們心里又覺得很委屈，劉三妮便又紅著眼眶說：“您給評評理，親生的兒子閨，千里迢迢過來找，不讓我們進門就算了，還把我們罵了一頓，天底下有這樣的親媽嗎？”

老太太唉喲一聲，“剛才你們吵吵我們也沒聽到，不知道前因后果，這理可不好評。許是你們寒了心，才這樣對你們的。”

劉小虎道：“當初是堅持要離婚不要我們的，我們那時候才五六歲六七歲，怎麼就寒到的心了？要說寒心，難道不是我們應該寒心？”

另個中年人道：“都不要你們了，你們還來找，這不是自討沒趣嘛？一胡同里住了兩三年，翠芝我們還是了解的，不是那狠心又不講道理的人，肯定是你們寒心了。我一估就是你們以前不認，現在看有錢了又來認。”

劉小虎：“……”你還會估。

看劉小虎和劉三妮不說話，老太太又說：“那不讓你們進去是應該的，往前倒十五六年，還是在鄉下，人離了婚能活下來都是不錯的了。你們想一想，在最苦的時候，你們都做了什麼？好容易熬過來了，有了新的家庭，過得好的了，你們這時候跑過來認媽，多有點不要臉面的。”

劉小虎&劉三妮：“……”

中年人又說：“老老實實從哪來就回哪去吧，你們這都長大家了，你媽又不要你們孝敬，好好回去孝敬你爹去，別擱這浪費時間了。”

劉小虎吱唔一下，“就我一個兒子，不要我養老，指誰養老？”

聽到這話，老太太笑出來，“哎喲喂，這都什麼年代了，你一個小年輕，怎麼比我一個老太太還封建，建國后就提倡男平等了，計劃生育都實施幾年了。人家有兒，用不著你心，你也就別惦記人家手里那點家產了。”

劉小虎被說得臉紅，“誰惦記家產了？”

老太太：“那你早怎麼不認媽，改革開放之前，不是都在鄉下嗎？”

劉小虎：“……”

算了！這胡同里的都是阮翠芝的人！跟們講個屁！

不說了當然他們也沒走，就在大門外守著。

看熱鬧的人把他們當熱鬧看，在這看一會走了，走了一會沒什麼事又回來，每次回來還都要對著他們指指點點竊竊私語一番。

劉三妮和男人臉上實在掛不住了，小聲對劉小虎和吳慧娟說：“我看還是算了吧，要不我們還是走吧？你看這來來往往的人，都把我們當猴看了。”

劉小虎心里堵著一口氣，“走了睡哪嘛？你們有錢拿去住賓館啊？他們都不怕丟人，我們怕什麼丟人？”

劉三妮這便又留下站了一會，實在站得沒耐心，臉面上又過不去，便還是帶著男人走人了，上說：“我是你騙了，我就不該信你跟著過來。”

白跑一趟浪費了路費和住宿費不說，還被罵了一頓，還人看了笑話。

劉小虎看劉三妮拉著男人走人，又有人來人往的人看他們，他自然也開始忍不住搖。但他心里又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最主要舍不得阮翠芝手里的錢。

就在他猶豫的時候，四合院的大門突然打開了半尺來寬的門。就在他下意識高興的時候，只見一串鞭炮飛了出來，落在他和吳慧娟腳邊，頓時噼啪炸開。

他和吳慧娟被嚇得哇哇，臉都被嚇白了。

阮大寶和阮玥在大門里哈哈大笑。

把劉小虎關在門外以后，阮翠芝就沒再多管他們。該做什麼做什麼，晚上照常做飯吃飯，忙起別的事來也就把這事忘腦后去了。

倒是阮大寶阮玥和陳旭一會跑門上看一眼，三個孩子都調皮，尤其是阮大寶最會調皮搗蛋，不是拿鞭炮炸他們，就是舀水出去潑他們。

家里人坐下來吃晚飯，小孩子吃得快，幾口吃飽便跑了。阮大寶玩心收不住，帶著阮玥和陳旭又出去折騰劉小虎。結果這次打開門，劉小虎和他媳婦不見了。

阮大寶還憾的，“這麼沒有毅力，這就走了？我還沒玩夠呢。”

阮玥道：“被你給欺負走了。”

阮大寶聳一下肩，“沒意思。”

阮玥這便跑回正房，和阮翠芝說：“媽媽，他們都走了。”

阮翠芝稍微反應了一下，“哦，走了就好。”

春節假期不長，很快就過去了，劉小虎和劉三妮走了以后，后來也沒有再出現。紡廠那邊的工作他們也不干了，放在宿舍的行李也都收拾走了。

阮翠芝和岳昊當然不多管他們，工廠開工以后多的是事要忙。

別人自然就更不管了，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忙。

河面解凍，天氣一天天暖起來，三月桃花開，四月梨花白。

阮溪以梨花為設計靈設計禮服，剛好畫完最后一筆的時候，工作室外響起了敲門聲。阮溪放下手里的筆，從畫架前起，出聲說一句：“進來。”

話音剛落下門從外面打開，謝東洋進門后直接走到阮溪面前，把手里的報紙往面前一送，氣都還沒勻，開口就說：“我就知道……跟著你干準沒錯……”

阮溪接過報紙看一下，“憲法規定，土地使用權可以依法轉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