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荒月殘云。

渺無人煙的高山之巔，懸崖側壁被用劍風生生剜出一個山。

虞承衍靠在石壁旁，冷汗順著脖頸沾領。他薄微張，有些難耐地息，原本清澈的眼底如今氤氳著紅。

若是當日那些在玄天宗門大典上贊賞過虞承衍的各位門派尊者在此，讓他們看到如今這一幕，恐怕都會大吃一驚。

修士如果走火魔，往往會瞳孔泛紅，這是被真氣反噬的征兆。

可一般魔修士的紅更像是附著在瞳孔上的霧氣，而虞承衍眼里的紅卻仿佛與他的瞳孔合二為一，猶如寶石般散發懾人的威。

若是道行深的修士看到這一幕，便會明白眼前的青年不僅在走火魔的邊緣，更是要長年累月地從心魔中汲取力量，已經與心魔不可分，才會顯出這樣征兆。

游走魔邊緣，汲取心魔力量，是修真界從不認可的邪道之一。若是被外人發現，足以引起各大尊者聯合圍剿。

紊的力量在結界中來回沖撞，虞承衍頭痛裂，眼前虛虛實實卻什麼都看不真切，空氣像是墻一樣從四面來，讓人到窒息。

虞承衍已經制利用心魔三千年了，他從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還會有失控的一天。

起因僅僅是因為母親的疏離和厭惡。

寧素儀跟他說日子還長，藏的意思虞承衍全都明白。

他明白，虞惟很好哄，這不是什麼大事。

他也早就清楚，這樣迫的后果是被討厭，他明明早就做好了這個覺悟，所有的道理他都懂。

可現實是他比自己想象的還要不堪無用，僅僅是一個下午的冷待，他竟然就接不了了。

砰——！

青年咬牙關，一拳砸在石壁上。

汗水一滴又一滴落在地面上，虞承衍的五臟六腑都在焚燒，他閉上眼睛，冷汗順著睫落下。

混沌之中，周遭所有的力都在沖向他，努力擾他的心神，引他向魔的深淵去。

三千年來的記憶被心魔攀附瓦解，藤蔓翻找著虞承衍回憶中最不堪最痛苦最憤恨的過去。

和母親有關的片段第一次被心魔放棄，因為已經重新站在了的面前，哪怕一點點和那慘烈過去的有關的痛苦，都足夠刺疼虞承衍，讓他醒過來去保護還未傷的虞惟。

于是，一抹極致的白投墨水當中。

真氣在不斷沖撞，虞承衍冷汗淋漓，竟如落了水般渾，他眼前已經模糊不清，只察覺到一抹白出現在他的眼前。

那白極冷極清，仿佛能揮散所有混沌黑暗的邪祟。

“你不該如此。”

一個疏冷縹緲的聲音響起，如從九重天高高而至，冰冷得不近人。

那人說，“如此道，不適合你。”

時間在這一刻變得混沌，虞承衍抬起頭，他嘲諷地笑了起來。

“那你呢，父親？”虞承衍聽到自己開口，語氣還帶著些年人的清脆，卻飽含諷刺與惡意，“你又有什麼資格管我的事？你本就……”

你本就不在乎我啊。

從我出生起，你就討厭我這個兒子，不是嗎？

虞承衍的呼吸逐漸變得急促，他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發梢之間，眼底愈發紅。

他恨謝劍白，恨不得有一天比他更強，將謝劍白從那高高在上的天尊之位拉下來，讓他正眼看自己，承認他的傲慢與無知。

可是從心魔纏的那一天開始，虞承衍就很清楚地明白，自己在走一條死路。

他解決不了虞惟去世的心魔，只能帶著它前行，甚至從心魔中汲取力量，竟然用這樣的邪道走到了仙尊的位置。

虞承衍甚至沒想到自己當初竟然能渡劫功。

一個有心魔的神仙，多麼可笑的份。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總有一天會出事。

他永遠都到達不了謝劍白的高度，更不可能向謝劍白證明，他錯了。

哪怕在崩潰邊緣徘徊之前忽然穿越，可是虞承衍仍然擺不了心魔的束縛。

這是他的作繭自縛。

可其實他還有另一條路，如果他放棄修士與神仙的份，他將會是第一個墜魔的神仙，虞承衍甚至能夠到來自深淵的呼喚，如果他選擇魔，或許他會為有史以來最強的魔。

他可以報復謝劍白，也可以不再像是現在這樣無能，甚至給不了一個讓虞惟每天開開心心，不必去做不喜歡事的世界。

“呃——”

虞承衍頭痛裂，他雙眸睜大，瞳孔變得有點空泛。

心魔抓住他轉瞬即逝的弱，如同蛛網般迅速纏住他，撬開他的外殼，不給他息回神的機會。

就在這時，虞承衍朦朦朧朧地聽到了雷聲。

起初雷聲仿佛隔了很遠，聽不真切，很快便震耳聾地包圍住他，仿佛下一刻就要劈到他的頭上。

虞承衍渾一，腦子瞬間重歸清明！

他以心魔道，為天道不容，大乘渡劫時也遭了比其他修士更加猛烈的雷劫。天道簡直是往死里劈他，就好像他不是渡劫的修士，而是為非作歹的大乘期魔修。

那種疼痛帶來的恐懼深骨髓，是潛意識的畏懼和戰栗，所以一聽見渡劫的雷聲，他頓時從混沌中解。

虞承衍大汗淋漓地清醒過來，第一次差點得手的心魔不甘地褪去，仿佛從未出現過。

青年靠在石壁上，他恍惚地抬起頭，看向外面。

原來，是下雨了啊。

虞惟清晨起來時，外面的雨已經下得很大了。

虞承衍一早就發消息過來說今日休息，虞惟便毫不客氣地窩在被窩里，撐著下看著窗外發呆。

屋子里十分安靜，除了之外，其他弟子們都出門忙了。

虞惟最討厭下雨天，所以不會出門。可留在寢舍里又有些無聊，畢竟話本被虞承衍收了，零食也沒了，無聊到開始看煉氣期書本，看了第一行字就開始打哈氣，便果斷放棄了讀書的念頭。

另一邊，寧素儀頂著大雨去找虞承衍。

昨日被青年的緒驚了一下，虞承衍的表現實在不像是只認識虞惟一個月的態度，虞惟表達過厭惡之后，他的世界好像一下就塌了。

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寧素儀忽然想到第一次見面時，虞承衍折斷了劉長老的手腕，那時候到了他上的殺意。

就算劉長老要打人在先，虞承衍便想要殺人的樣子還是顯得有點過激和敏。

……他似乎一到和虞惟有關的事，就會失控？

一路上，寧素儀思緒雜。

和虞承衍約在半山腰一角落見面，虞承衍遠遠看到頂著蓑趕來的寧素儀，他沒有，真氣直接撐在二人頭頂，隔絕了雨霧。

寧素儀摘下帽子，打量他的氣，青年像是昨日什麼都沒有發生，他緩聲道，“雨這麼大，寧小姐怎麼沒待在寢舍里？”

他話說得，寧素儀卻莫名聽到了里層意思，虞承衍是問為什麼不待在屋里陪虞惟。

不由得磨磨牙。

這家伙還真是個貓奴，才來了一個月，比還能心虞惟。

若是面對其他人，寧素儀就算心里再多疑問，話上也會折三道彎，絕對不會讓其他人看出端倪。

可是面對虞承衍，也不知是他這段時間的作為改變了的想法，還是他昨天那種天塌了一般的過激反應太讓人擔心，寧素儀忽然不想這樣與他繞了。

“凌霄，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們？”寧素儀干脆利落地問，“你以前認識虞惟嗎？”

虞承衍一頓，他似乎也沒有想到寧素儀會如此直接。

他也拿不準自己這位義母的想法，只能出關懷的笑容，緩聲道，“寧小姐怎麼忽然這樣問？”

“你說呢？”寧素儀沒好氣道，“小惟一不理你，你就和天塌了一樣。昨天晚上沒有哭吧？”

虞承衍：……

他忽然有點窘迫，雖然沒哭，但也和那樣沒什麼區別了，甚至還要飛去遠離玄天宗的地方解決自己的心病。

“我……”他側過頭，有點干地開口，“沒關系，為了阿惟修煉，我能撐得住。”

這下無語的變寧素儀了，是想用話激一激這個家伙，沒想到他竟然默認了，還一副忍辱負重的樣子。

他到底是真遲鈍還是裝遲鈍啊！

“我是在問你能不能撐住不哭嗎？”寧素儀有點頭疼，“我是說，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們，你到底認不認識虞惟？”

虞承衍沉默許久。

“認識。”他說，“也不認識。”

在寧素儀忍耐用完之前，他抬起眸子看向。

虞承衍沉沉地說，“我曾經見過家人在我面前出事，所以在這方面有些敏。而虞惟……我覺得我與有緣關系，所以我很在乎對我的看法。”

他這段話所有的容都是真的，如此才有能讓寧姨相信的可能。

寧素儀沉默不語的時候，他便一直目沉沉地看著，看得后背都有點發。

有一種奇怪的覺，就好像虞惟是個被養在屋里的小羊羔，而小羊羔的護衛犬蹲在屋外一不地盯著。

這自然是還未從脆弱狀態擺出來的虞承衍，他還沒有力量完全下所有緒，所以使得對虞惟的保護和占有流了出來。

本來還要好好想想的寧素儀頓時更煩了——明明是先來的，是先認識小貓的，凌霄這家伙怎麼就一副自己才是真正鏟屎的做派？

他的話心中是有點相信的，只是被虞承衍這麼看著，寧素儀有點不爽，干脆問道，“所以過去那些年你真的沒有接過外界，真不是你兒？”

然后，寧素儀便看到一向都進退有度的虞承衍，第一次出毫無掩飾的扭曲神，他看著的眼神變幻莫測，言又止。

寧素儀：？

怎麼是這個反應？

作者有話說：

修勾：嗚嗚，我爹不我，他眼里沒有我，我一定要報復他

心魔：所以我們殺了他吧！

修勾：所以等我比他強之后，我要讓他承認我很強

心魔：？

心魔：你特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