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

浮云流，仙鳥掠過，七彩霞映照在云霄之間。

四位天尊齊聚焚仙壇，周圍已被數道結界籠罩，方圓千里只有他們四人。

焚仙壇原是獲罪仙人九天雷劫懲的地方，這里也是天界最堅固的設施，如有需要，焚仙壇足以擁有將天尊束縛的能力。

一般而言，神仙歷劫會選擇轉世投胎。然而謝劍白況不同，他以殺道，積威深厚，命格已與常人不同，如今只有謝劍白能鎮住天下的煞氣，以殺制兇。

然而蕭瑯和慕清卻最為清楚，這本來不該是謝劍白的命脈。

他其實不太適合殺戮道，僅憑恐怖的天賦強行坐到如此的高度，卻仍然是像是三角的齒卡在圓之間，每一步都極其兇險，看得他們驚心魄，卻毫無退路可循。

謝劍白自已經是最大的殺，與兇戾之氣混為一。若他投胎轉世歷劫，會變數太多，誰都不敢擔保會不會出事。

所以眾人商討之后得出結論，謝劍白以真下凡，他自束神力，外有其他三位天尊一同布下制，將附著在他上的煞氣連同法力一起封印。

法壇邊，其他三人的目都不由得投向謝劍白。

謝劍白站在焚仙壇中央，他上所有屬于天尊的外飾都全部褪去，只剩一普通面料的白，墨發披散。

他一向恪守古板，其他天尊私底下都有自己的喜好，除了正式的場合之外，不論穿還是行事作風都會輕松些，唯有謝劍白，這萬年來不論公開場合還是私底下，都保持一不茍。

別說其他小仙怕他了，就算他們三個私下拜會謝劍白，看著他在私人時間里仍然一板一眼地穿戴那里里外外足有八層的天尊道袍，都會覺得眼睛疼。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看到謝劍白‘不修邊幅’的樣子。

只不過穿得簡單樸素，反而卻更顯出那張臉的驚人貌，如高山之月，初映雪一般冷峻矜貴，卻又像是折寒的劍刃，危險而鋒利，仿佛融合了世間所有的冷與煞氣。

謝劍白臉上沒什麼神，淡漠地開口，“勞煩諸位天尊了。”

聽到他的話，分別站在焚仙臺的不同方位的三人，都無奈地看了彼此一眼——同事一萬年，連一句親昵點的稱呼都沒混到。

“劍白，你真的不需要鎖神鏈嗎？”蕭瑯擔憂道，“制一旦布下，就無法停止，我怕你會支撐不下去。”

“不必，不會。”謝劍白說。

每到這種時候，蕭瑯總覺得謝劍白是故意的。他總是不惜自己的，不在乎會到多傷害，甚至讓蕭瑯有一種他有意讓自己傷來獲得疼痛。

蕭瑯勸阻無效，便只能按照謝劍白的意愿開始。

謝劍白法力太深，煞氣深重，泄一兇煞便可能對下界造無法挽回的傷害，所以封印起來也必須更不留面。

焚仙壇上金大盛，威萬千的天尊制不斷沒謝劍白的，他形拔，站在中央一不，唯有額頭沁出的薄汗，才能看出此刻并非完全輕松。

最后幾道制尤為沉重，打脊背的時候，謝劍白肩膀微晃，冷汗順著脖頸落。

待到封印結束，寧若收勢，一拂袖，低聲喃喃道，“真是瘋了。”

他們之所以選在焚仙壇為謝劍白封印法力，只是為了制他上不能帶去下界的煞氣，這些制所帶來的疼痛，幾乎和直接烙印在神魄上沒有什麼區別。

為了以防謝劍白失控而力量暴走，天尊們才謹慎地選擇了這里。沒想到謝劍白不僅將自己到極致，連一法力都沒有外泄，更是咬著牙生抗了下來，一聲未吭。

面對同僚們復雜的眼神，謝劍白卻一如既往地冷淡，他說，“走吧。”

平靜得得仿佛剛剛刑的人不是他。

天尊們返回天庭的時候，司命星君已在天宮等候多時。

“司命，謝天尊下凡歷劫在即，你還有什麼囑托嗎？”慕清問道。

“有件事有些奇怪。”司命星君低聲道，“謝天尊在凡間會有一劫，此事早就明了。可是最近幾個月，星相忽有聚變，不知此變是吉是兇。”

“連你都看不清？”寧若問。

“清水已被攪渾，如今無法觀測。”司命星君說，“只是……”

看到司命星君吞吞吐吐的樣子，蕭瑯蹙眉道，“你但說無妨。”

司命星君這才說道，“謝天尊這趟下界歷劫，之前無論如何查看都是大兇之兆，雖也有天尊命帶煞氣的影響，但總歸是極其兇險的。事已至此，這份變或許更可能向好的一面發展……”

他就差直接說謝劍白此次下凡已經是大兇，再來一個變，再兇能兇到哪里去呢？或許反而底反彈了。

其實其他三人也是這樣認為的，謝劍白這種兇煞的人，還怕事變得更壞嗎？

只是看著謝劍白冷淡安靜的樣子，寧若下，慨道，“你們說謝劍白到底能遇到什麼劫呢，他這樣冷酷無無心無肝的人，誰擋殺誰，我還真想不到他能遇到怎樣的大災。”

看看還在現場就被明正大議論的本人，司命星君苦笑道，“還是不要期待這點比較好，大人們對天下的穩定舉足輕重，一點變都可能導致世間大。”

最重要的是如果別的天尊出事，其他天尊能立刻將其造的影響鎮下來，可是謝劍白……他本就是天之寵兒，法力深厚，又有兇煞之氣附，真要起手來，還不知道他們三人是不是他的對手。

若不是眾人都知曉謝劍白是何等克己復禮到古板的子，他這一下凡，恐怕其他人都要睡不著了。

謝劍白對自己被議論并沒有反應，他看向司命星君，“下面都準備好了嗎？”

“陳仙人已經在側殿了。”

謝劍白要下凡歷劫，天尊們與司命都認為這與他當年在修真界留下的一魄力量有關。如今的修真界他影響頗深，無論那個劫難是什麼，謝劍白都要收回魂魄，了結留在下界的因果。

想要了解修真界，從他當年創立的玄天仙宗作為切點最為合適。

于是天庭找來了距離飛升時間最近的玄天宗修士陳仙人，讓他去聯絡自己在修真界的師弟或者師妹。

陳仙人是個外貌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他從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能夠面見師祖，所以顯得有些張局促，十分恭敬地將一個聯絡仙呈上來。

“晚輩的師侄蕭子翊，如今是玄天宗劍峰長老。”陳仙人說到這里有點猶豫，“他劍道修得還算不錯，只是……為人子有點跳，或許會冒犯大人。”

……

蕭子翊僵地坐在桌邊，他一向為人豪邁，此時此刻卻仿佛被釘在椅子上，手腳都不知放在哪里。

他是玄天仙宗劍鋒長老，也是宗主谷廣明的師弟。只不過，蕭子翊的格和玄天仙宗格格不。

他雖然是劍修，但生熱自由，放不羈。其他長老不閉關數年修煉，而蕭子翊仗著自己天賦好為所為，他最喜歡滿世界閑逛，偶爾收幾個徒弟帶回來。

在蕭子翊云游四海半年之后，忽然接到了自己已經飛升數百年的師叔聯絡，并且說劍尊大人下凡歷劫，要在他這里走個假份。

他迷迷糊糊答應了，等結束聯絡，才忽然覺得不對。

什麼劍尊大人？哪位劍尊大人？

在修真界能夠被尊稱為劍尊的只有傳說中的那一位，可是……哈哈！不會吧！一定是他聽錯了！怎麼可能呢！

然后，蕭子翊的飛舟上便多了一位客人。

——那位大人竟然真的下凡了！！

坐在老祖宗的面前，蕭子翊戰戰兢兢，平日能言善辯的舌頭如今打了結。

雖然謝劍白制，如今修為與他相差不多，可不知是因為謝劍白修殺戮道，還是在天界高位坐了太久，威嚴深厚，讓蕭子翊僅僅坐在他的對面，便到了巨大力。

而且劍尊大人的邊好冷啊！蕭子翊都快要打寒了。

就在這時，他忽然到劍尊大人的目停留在了他的上，蕭子翊不由得一僵。

“你師叔說，你劍道修得不錯。”謝劍白開口，聲音宛若寒泉，清冷磁。

“沒、沒有……”蕭子翊著頭皮，他苦笑道，“晚輩只不過是有些機緣而已，不足掛齒……”

在劍尊面前，這世上誰敢稱自己一句‘不錯’啊！

蕭子翊如坐針氈，尤其是他察覺到謝劍白似乎在以他的水平，來評判估測如今玄天宗的整質量。他心中苦不迭，早知道有這一天，自己就該多加修煉，不那麼喜歡到閑逛就好了。

謝劍白是所有劍修的榜樣，是劍修們公認的師祖，縱然知曉自己在他面前有多麼渺小，蕭子翊也不希自己讓他出失的模樣。

幸好，謝劍白沒再說什麼。

他像是一尊神像，完而淡漠，甚至沒有人的生機，冷玉般白皙的側沒有任何神，睫微闔。

坐立不安的兩個時辰過去，蕭子翊的飛舟終于進玄天宗界。

“尊上，我們到了。”蕭子翊無聲的松了口氣，“晚輩還需要去見一下宗主，您可以先去晚輩的殿休息。”

“不必，我與你同去。”

蕭子翊的臉立刻就苦了下來，他和謝劍白面對面坐了一路，后背都快了，腦子也和漿糊一樣。雖然他平日很混不吝，但并不想在謝劍白面前失態。

本來想先獨自一人口氣，冷靜一下，沒想到失去了機會。

沒辦法，蕭子翊先將自己此次帶來的新苗子放在殿里，這才與謝劍白同路去主峰。

一路上，蕭子翊言又止，目閃爍地時不時看謝劍白。

“有話要說？”謝劍白開口。

蕭子翊像是被師長抓住把柄，他有些不好意思，還是低聲道，“尊上，您要藏份的話，是不是把樣貌也藏一下才比較好？”

謝劍白的樣貌和氣質，說他是平平無奇的新弟子也不會有人相信吧。

“已經理過了。”謝劍白淡漠道，“知曉我份的人，方能看清我的原貌。”

蕭子翊恍然大悟，怪不得路上時他新收的幾個弟子只是好奇地看了他幾眼，卻沒有出太詫異的神，原來是因為沒有看到謝劍白的真。

二人來到主峰主殿外，蕭子翊低聲道，“尊上，您先四看看，晚輩馬上就出來。”

得到謝劍白的肯定后，蕭子翊走宮殿，等確定劍尊看不到自己之后，蕭子翊的腳步變得火急火燎，他穿過走廊，直接推開殿門。

門一打開，蕭子翊看到自己的宗主師兄坐在桌后，面前空地上還站著兩人，此刻都轉頭看向他。

左面是一位青年，他形拔，眉眼銳利，看過來的時候有一輕微的掃視。

右邊的則是個才到他膛的，看起來才十五六歲的樣子，一雙大而上挑的眸子本顯得有些天生的，卻因不諳世事的氣質反而有一種純真的。

蕭子翊腳步一頓，忽然有種哪哪兒都不對勁的覺，讓他后脖領子發麻。

“這麼著急作甚？”谷廣明訓斥道，“你還有為長老的儀態嗎？”

在師兄們面前，蕭子翊一向是個天才卻頑皮的師弟形象，他從小到大被谷廣明罵多了，倒是也不覺得如何。

可是當谷廣明提起他的長老份的時候，蕭子翊明顯地到那個青年又掃視了他一眼，那一眼和謝劍白之前的審視很像，似乎同樣在評判他的水平配不配份。

……怎麼覺更奇怪了？

蕭子翊笑道，“師兄，我這不是想你了嗎。對了，這兩位是？”

“他是凌霄，白鶴真人飛升后留在修真界的義子，為了突破的機緣來了我們宗。”一提起這個青年，谷廣明贊不絕口，“這孩子不到百年已經金丹巔峰期，以后定大有作為。”

蕭子翊也跟著夸贊了兩句，心中卻放下不。

一個晚輩而已，剛剛的審視看來是他的錯覺了。

這一邊，谷廣明已經在對凌霄說話，“你們也回去吧，需要什麼隨時告訴我，將這里當做自己的家。”

“多謝宗主。”青年不卑不地淡聲道。

蕭子翊莫名覺得他的聲音有點悉。

待到二人離去后，谷廣明這才掃了他一眼。

“你現在是劍峰長老，如此冒冒失失，怎能堪當大任？”谷廣明蹙眉道，“劍門是我宗立之本，你代表的是玄天仙宗的臉面，有天賦修為可不夠。你這樣跳，實在辱沒劍尊門生之名。”

這樣的話蕭子翊從小到大聽太多了，玄天仙宗一勉勵弟子就拿‘劍尊門生’的名號來鼓勵，已經足夠讓沒心沒肺的蕭子翊左耳進右耳出。

可現在卻不一樣，劍尊真的就在外面等他啊！

“師兄，先不說了，我還有急事。”蕭子翊趕打斷谷廣明的長篇闊論，“我這次又帶回來幾個弟子，要不要給師兄你見見？”

“不必了，看見你我就頭疼。”谷廣明沒好氣道，“趕滾。”

蕭子翊得了話，干凈利落地滾了。

他快步來到殿外，忽然發現剛剛在殿里見到的那個凌霄的青年就站在臺階上，他左手背后，地扣著那個有點像是小狐貍一樣貌靈的手臂，將完全掩在自己的后。

孩似乎有些莫名，一直踮著腳想往外面看，頭頂的白耳朵跟著一一的。

……嗯？！白耳朵？

走近了，蕭子翊便看到那青年面無表地看著臺階下方，眼神兇狠警惕。

順著他的目去，蕭子翊竟然看到劍尊就在下方。

隔著數十層臺階，上風的青年形繃，如遇大敵，下面的男人神冷靜，一如既往的淡漠，二人的目在半空中撞。

隨著對視，虞承衍的拳頭越越。

然后，他聽到謝劍白清冷的聲音響起。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