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從和虞惟親的那一天起, 謝劍白便辭去了天尊職位。

婚這件事，對注重規則和秩序的謝劍白而言很重要，新的份讓他有安全。

二人用了幾年時間周游各界, 虞惟玩盡興了，也終于膩煩了總是在路上的日子，于是他們找了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開始了新生活。

也就在這時，虞惟懷孕了。

謝劍白完全沒有想過他們竟然會有孩子, 如何做一個父親對他而言是知識的盲區, 畢竟謝劍白自己沒有父親, 邊認識的幾個天尊也都沒有孩子。

他只能看了許多育兒書, 雖然基本最后都沒有派上用場。

——畢竟, 孩子又不能照著書長。

虞惟分娩時，謝劍白請來了天界負責子嗣的神仙, 在的指導下，作僵的謝劍白第一次將孩子抱在懷里。

這還是虞惟第一次見到謝劍白如此不協調的樣子, 他抱著襁褓，像是抱著什麼危險品，腦子仿佛完全被手部作支配，連坐下都不會了, 幾乎是斜著移到椅子上的，仿佛整個都被懷中小小的孩子左右。

虞惟的神質, 生個孩子對而言幾乎沒有任何影響，反倒是看到他這個樣子, 被逗得笑了起來。

子嗣神終于給了謝劍白很多有意義的建議, 比育兒書有用多了。只不過, 也晦委婉地表達了一下自己的真實想法——繼承神脈和謝劍白天賦的孩子, 世間萬里無一。

所以, 別問怎麼養了，隨便養！這麼強悍的脈，把孩子放地上撒把米，都夠他健健康康長大人了。

就這樣，虞惟和謝劍白開始了二人新的生活。

02

因為小承衍有一半神脈，還學不會自主控制，所以在嬰兒時期，經常上午是小寶寶，下午又變小貓崽。

后來，虞惟發現自己無師自通地學會掌握了如何讓小寶貝變化。只要小承衍的后頸，他就會轉變另一個形態——而且只有虞惟能夠讓他做到這一點。

于是，貓貓的每日生活中又添加了為貓仔的日常。

在這種時刻，都會神十分專注，不讓人打擾。如果謝劍白這時候過來，便很可能會被貓貓哈氣，或者撓他兩爪子。

而這個習慣，一直持續到虞承衍年時期。

神雖然生來高貴，卻也是危險的野。

如果說修煉劍的時候，虞承衍是在父親的領域里，要謝劍白學習修煉，那麼變回貓的時候，他便最好乖乖聽娘親的話。

平時作為人形態的虞惟更加溫寵溺不拘小節，那麼在貓貓世界里，便會強勢許多。

母子倆時而溫，時而小貓崽被它娘掀翻，就這樣在打打鬧鬧的實戰中，虞承衍慢慢學會了控制自己的自然之力，混沌。

只不過他是混，修劍很容易，卻無法像是虞惟那樣輕而易舉地掌握力量。

所以虞承衍雖然能控制一點點混沌之力，但不多。謝劍白認為這是他境界不夠造的，或許等到虞承衍飛升仙之后，才是學習混沌之力的開始。

于是，虞承衍的青年時代過的很卑微——他既打不贏他爹，也打不贏他娘。

他爹媽在各自的領域里都能夠暴打他，導致擁有驚人質天賦和虞承衍長大的過程乖巧又勤懇，完全看不見任何傲氣。

哦，不對——何止是青年時期打不過，長大之后也打不過啊！

生活在家庭底層的虞小衍，哪怕長大了之后，也難逃白天和親爹切（挨）磋（打），晚上還要被貓咪娘親摁在拽子底下。

謝劍白一般這種時候都不會打擾母子倆，畢竟在的過程中，它們兩個會莫名其妙地打起來，似乎是一種野特有的學習流方式。

他坐在客廳里喝茶，就聽到喵喵的聲不斷從屋里傳來，明明母子倆都能說話，偏偏要用貓語吵架。

“喵喵！”（娘！我都長大了，我都十六歲了！）

“喵！”（弱者只能哀鳴，哪天實力贏過我，再說你愿不愿意吧！）

“……”（他娘最近又看什麼話本了？）

“喵喵！”

“喵咪！”

屋傳來大小貓此起彼伏的聲，過了一會兒，虞承衍委屈地走了出來。

他娘的貓貓拳太痛了，那是貓貓拳還是鐵砂掌啊！

在虞承衍后面，則是跟著得意洋洋的虞惟。

“哼，我就說你打不贏我吧。”掐著腰，得意地說，“臭小子再回去練幾年吧。”

虞承衍求助的目看向謝劍白。

“爹，我都長大了，我娘還欺負我！”他委屈道。

謝劍白抬起茶杯，將母子二人的稚吵架而產生的好笑下去，他抬起頭，剛想說些什麼，虞惟挑起眉。

謝劍白到邊的話轉了一圈，就變了。

“十六歲算什麼長大。”他正道。

“哼，還想和你爹聯起手來對付我。”虞惟抓著年的耳朵，哼哼道，“和我斗，你還著呢。”

“痛痛痛，娘，我錯了。”虞承衍連忙道。

虞惟獲得勝利，這才滿意地松開他。

等到離開房間，虞承衍捂著耳朵，在謝劍白對面坐下。

“爹，我們能不能有點骨氣。”他小聲抱怨道，“不是說好了，這次要站我這邊嗎，你賴皮。”

“我沒有那種東西。”謝劍白一本正經地說。

看著謝劍白一邊喝茶，一邊看劍卷宗，虞承衍趴在桌子上。

自從去年突破到金丹期后，年的心便蠢蠢起來。然而不論他如何請求，父母都不同意他獨自一人出門，仿佛他不是十六歲，還是個小孩子。

“我真的已經長大了，話本里那些俠客都是十六歲闖江湖呢，你們怎麼總是把我當做小孩子對待。”他嘟囔道，“您十六歲的時候都已經在修真界出名了，我就不行嗎？”

謝劍白抬起眸子，他掃了一眼在桌面上沒有人形的年。

“怎麼嘛，又用這種看小孩子的眼神看我。”虞承衍撐起手臂，他努力證明自己，“我都金丹期了，在外面金丹期都可以自立門派了！為什麼不讓我一個人出去闖闖呢，半年、不，一個月也可以啊。”

謝劍白垂下眸子喝茶，他說，“如果你想證明自己已經長大了，就不應該跟我撒。”

“那、那要怎麼證明啊？”虞承衍呆呆地問。

“門就在那邊。”謝劍白悠然道，“你若是有不管我們的意見，直接一走了之的骨氣，我倒是能對你刮目相看，相信你有獨自出門的能力。”

……這種骨氣虞承衍也是沒有的。

他爹娘都那麼厲害，他也想闖出自己的名堂來，難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哎，虞承衍覺得父母實在是太小瞧他了，虞惟到現在哄他的語氣，都和他小時候一模一樣，從沒變過呢。

晚上，虞承衍砍柴架火，謝劍白做飯。雖然一家人的修為都可以不吃飯了，但他們仍然保留了普通家庭的習慣，就連做菜也是親自手，而不是讓法代勞。

吃完飯后，虞承衍按照作息表還要看兩個時辰的書。

他爹娘好的很，白天是一家人的時間，晚上吃完飯總是會獨自出門約會，留虞承衍一個人在家看書。

看著看著，虞承衍便有些集中不了注意力了。

他總是忍不住想剛剛下午時謝劍白的話。

是啊，如果他真的長大了的話，有自己的決定，便會篤定地說自己要離開，哪怕他們阻攔，他直接走就是了。以他爹娘的個，就算不贊同，他們也不會強攔著他。

可是年現在卻只是因為父母口頭上的一句阻攔，便不敢再繼續向前了。

胡思想了好一會兒，虞承衍下定決心，他要離家出走、不對，他要出門闖修真界！

這個念頭一出，虞承衍熱上頭，他干脆寫了一封辭別信放在桌子上。想了想，又收回去了。

萬一他今天晚上反悔了，明天早上回來時還可以說些借口，可辭別信一放出來，總覺得沒有回旋的余地。

還是不放信的好。

虞承衍在屋中轉了兩圈，總覺得該準備些什麼東西，卻又不知道要做什麼，干脆心一橫，直接離開了家。

風從他的臉頰拂過，年熱澎湃，心臟跳得很快。

他離家出、不是，他終于自由了，終于可以闖江湖，不用每天練劍學習了！

另一邊，謝劍白和虞惟在另一座山的山頭上，看著虞承衍的小點飛速離開。

夫妻二人一點沒有著急的樣子，虞惟靠在謝劍白的懷里，說，“你覺得他能堅持幾天？我賭他明天就得回來。”

自己的兒子，虞惟還能不了解嗎？

虞承衍確實有反骨，但他格良善，很有孝心。估計吹一晚上夜風，明天白天就會開始怕自己離開會不會讓擔心了。

謝劍白說，“我猜天亮之前。”

“賭了！”

·

虞承衍雖然年，但修為確實高深。

夜行半個時辰的時候，他看到了距離他們家最近的仙城，猶豫了一下，沒有落腳。

太近了，總怕他爹娘下一瞬就出現。

于是，他向著他們一家不太常去的方向飛去，一個時辰后，終于見到了個比較陌生的仙城。

虞承衍完全忘記作為金丹期修士，他可以很長時間都不睡覺。只不過家里是晚上就要休息的規矩，好不容易出來了，他竟然習慣地找了個客棧，開房間休息。

他打坐了一晚，效果不怎麼好，總是有點注意力不集中，心中空落落的覺。

到后半夜的時候，虞承衍才終于勉強集中了神。

在打坐的時候，他做了一場噩夢。

夢里，虞承衍也是十六歲。這一年，他的娘親去世了，他和父親反目仇，決絕地不再父親相見。

從此，他舉目無親，哪怕在寧姨的地盤里住著，寧姨對他很好，可他卻再也沒有過家的味道。

后來，他四海為家，漸漸有了些名聲，遇到許多敬仰他的伙伴。可是，痛苦卻越來越強烈。

最幸福的時候，竟然是深陷心魔時，心魔為他幻化出來的家，以及和過去一如既往恩的父母。

這場夢很短，但是太抑絕了。

虞承衍是含著淚睜開眼睛的，他一時間分不清夢境和現實，嚇壞了，幾乎用比來的時候快三倍的速度往家里趕。

到家的時候，天剛剛變亮，炊煙裊裊，一片祥和景象。

虞承衍膛劇烈地起伏著，他怔怔地看著謝劍白從伙房中走出來，手中端著粥。另一邊，虞惟坐在院里的桌子后，正在吃葡萄。

夫妻二人都看向他，虞惟笑道，“怎麼好不容易離家出走一回，還眼淚吧嗒的？”

虞承衍怔怔地看著父母，過去覺得普通的生活，在這一刻卻好得仿佛是心魔騙他而構造出來的幻境。

他打了自己一掌，有點疼，不確定。

等到虞承衍拿出匕首想劃傷自己來確認的時候，謝劍白抓住了他的手腕，蹙眉著將一縷真氣融，查看虞承衍的狀態。

“昨晚遇到什麼事了？”謝劍白冷聲道，“有人找你麻煩？”

這不是做夢，也不是幻覺！

虞承衍后知后覺，終于從那個過于真的噩夢中清醒，年不由大松了一口氣。

他變小貓，跳進謝劍白的懷里嗷嗚嗷嗚地說了昨天的傷心事，等到虞惟湊過來的時候，小白貓立刻邁進母親的懷抱，開始哭唧唧。

安著懷里小貓脆弱的心靈，虞惟和謝劍白不由得互相注視，都有些無奈。

這完蛋孩子，從小到大都乖乖的，好不容易青春期有點叛逆了，第一次離家出走，就因為做個噩夢連夜就跑回家了，還委屈這個樣。

“好了好了，不離家出走了。”虞惟哄道，“吃早飯了好不好？”

早餐時，年含淚猛吃了三大碗粥，吃飽的時候還心有余悸，又十分慶幸，一切都不是真的。

嗚嗚，他再也不想闖修真界了，他要和他爹娘一輩子在一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