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歌》第6章 第6章

羲九歌和善地笑了笑,也不打算請假了,整了整就預備起:“他們在哪里?”

虞本是隨口開解,他怕羲九歌覺得悶,故意說些輕松的事轉移的注意力。姬沒想過,羲九歌會關注兩個魔族。

生來淡漠,除了白帝昊,沒有在意過任何人。哪怕是他,也是因為總是纏著,才能和說上兩句話。

虞靜靜看著羲九歌聽到魔族后二話不說就要,明明不久前才決定告假。從未為任何人妥協過,之前無論雍天宮的人怎麼請,說不去就不去。可現在,只因為聽到那兩個魔族要去上課,就臨時改變了計劃。

虞笑了笑,說:“我隨便說著玩的,你剛剛還不舒服,不喜歡就不要出門了。”

羲九歌只是淡淡搖頭,問:“他們在哪里?”

·

雍天宮,清心殿廊廡。

常雎被選為質人選時不害怕,離開魔界時也不害怕,但此刻,看著邊人不舒服的樣子,心中止不住地慌張:“寒哥哥,你怎麼了?”

黎寒用力按了按眉心,努力適應時空法則對“帝寒”的排斥,說:“我沒事。”

“真的沒事嗎?”常雎目中依然難掩擔憂,“剛才,你突然昏迷,醒來后還說胡話。寒哥哥,你到底怎麼了?”

黎寒,也就是一千年后的帝寒知道,這是因果法則在抗拒他,試圖抹殺他的記憶。帶著記憶回到過去實在太逆天了,哪怕鉆了時空裂的空子,依然為天道不容。

羲九歌說的不錯,從虛空裂隙中出來后,他立刻就回到彼時的自己。但并沒有說,他會因此記憶混,法力全消。

黎寒角勾起淺淺一笑,轉瞬而逝。真是干得漂亮,騙了他。不過沒關系,他也騙了

他另有準備,除了法力退回一千年前,并沒有其他后癥。不過在看來,他應當是失憶了。如果黎寒沒猜錯,還想趁機殺了他。

對姬虞還真是一往深,但穿越過去正好幫黎寒提供了一個可能,他便順水推舟,半推半就。

難得對他如此上心,黎寒愿意為裝失憶。就算天天想著殺他,也終究是想著他,不是嗎?

常雎看著面前的人,明明還是一樣的長相,卻莫名覺得有些地方不一樣了。現在的黎寒發自心底地畏懼,像是對危險的直覺,讓不敢靠近分毫。

這樣說不太恰當,因為之前,就從未接近過他。

常雎有印象以來黎寒就陪伴在左右,所有人都說黎寒一片真心,癡不貳,唯獨常雎自己不到。

按照緣,黎寒的表哥。黎寒的母親黎璇和常雎的母親黎瑤是姐妹,但黎璇并不喜歡黎寒,黎寒反而和黎瑤更親近。后來黎瑤嫁大司幽府,沒多久生下常雎。常雎出生時黎寒已經一百歲了,黎寒非常照顧常雎,堪稱無微不至。

有些閑人因此拿他們開玩笑,常雎每次聽到都覺得很割裂,寒哥哥對怎麼會是男呢?但常雎回想,卻找不到證據。

黎寒像是一道影子,快樂時覺不到,但每當有需要時,黎寒總會恰到好地出現。常雎不喜歡的事可以理所應當推給黎寒,黎寒做完后,常雎寫上自己的名字,坦然給夫子。黎寒似乎沒什麼不懂,沒什麼不會,有黎寒在,常雎不需要心任何事

一個年對這般盡心盡力,絕對是喜歡吧?父親、母親、常家族人都是這樣認定的,可是,常雎的本能卻告訴不是。

黎寒看起來溫謙和,春風化雨,常雎卻覺得他的心非常冷,冷到常雎不敢接近。他們之中看似是常雎胡鬧,黎寒卑微遷就,其實,兩人中主導的那一方一直是黎寒

常雎下意識地依賴他,同樣,也害怕他。今日在來學堂的路上,黎寒突然頭暈,還看著問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他扶著樹緩了好一會,才又恢復正常。

常雎悄悄覷黎寒的側臉,也不清楚,這算不算正常。

天界來了兩個魔族的事已經傳遍了,雍天宮的人聽說魔界的質子、質要和他們一起上學,私底下早就討論開了。黎寒、常雎一進清心殿,立即引來八方注意。黎寒就當不知道,溫和有禮地和眾人問好,然后挑了個偏僻的角落座。

他可太了解雍天宮這群出高貴又無所事事的神族后代了。他這張臉本來就很麻煩了,如果再出頭,恐怕會被這群人當做眼中釘,之后永無寧日。

他法力還沒有恢復,需要韜養晦,不宜招搖。

神族年們看著那兩個魔族主坐到角落,心道還算識趣。他們收回目,繼續大聲談笑,而清心殿中的子卻悄悄打量著黎寒,彼此換眼,里面又是意外又是驚艷。

常雎是被家人寵大的,從前都是施恩別人,如今卻變別人打量。常雎不了這種落差,神不免瑟起來。而旁邊的黎寒倒很平靜,他神如常地給常雎鋪紙、研墨,連筆都潤好了,放在常雎手邊。

他這一套作坐起來稔極了,本不像是質子,而像是常雎的仆從。

另一半暗暗注意著黎寒子也心生失。早前就聽聞魔界常家的小姐帶了個跟班來天界,們當時不以為意,有排面的貴,哪個邊沒幾個追求者?但們沒料到黎寒竟然如此貌,就算放在人遍地走的天界,都是數一數二出挑的相貌了。

要知道,在統至上的神族中,長的越好看,就說明家族越古老,脈越純凈。黎寒一個魔族,就應該三頭六臂、面目丑陋,怎麼配長這樣?

神族子們又是詫異又是好奇,然而們親眼看到了黎寒對常雎的順從,那一丁點好霎間摔得稀碎。

一個走狗,哪怕長得再好看,也始終是條狗。能讓兩個男子為們爭風吃醋乃是價,但若們去追其他人的走狗,那就是跌份了。

黎寒到黏在他上的目逐漸轉開,最終再無人看他,這才松了口氣。黎寒心中再一次確定,他真的很討厭這張臉。

常雎拿起筆,看到黎寒盯著墨水靜靜不語,詫異問:“寒哥哥,你怎麼了?”

黎寒回過神來,對著常雎溫一笑:“沒事。”

確實沒事了,常雎不知道他利用做了什麼。

常雎不明所以,但黎寒說沒事,應當就是沒事吧。懵懵懂懂點頭,看向黎寒攤開的書面,才一會臉就皺包子:“這些都是什麼,我一點都看不懂。”

天界、魔界語言互通,但法水平天差地別。常雎在魔界就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如今到了天界,能看懂天界典籍才怪了。

黎寒說:“是《南華經》。你先跟著聽課,若有不會,等回去后我教你。”

常雎點頭,立刻理所應當地卸下力:“好。”

清心殿中的人越來越多,座位漸漸滿了。黎寒提前挑了一個蔽的地方,此刻淹沒在人群中,一點都不顯眼。

常雎雙眼滴溜溜地打量周圍。剛來到天界,這里,靈氣充裕,和以往的認知截然不同。常雎看什麼都覺得新鮮,分心打量人群,翻書時一不小心,把手指劃傷了。

常雎立刻捧起指尖,奇怪的是,并不怎麼覺得痛,連傷口也愈合地飛快。

但常雎還是嘟著抱怨,果然,黎寒放下書,用靈力幫愈合傷口,細致地安了好一會,常雎才委委屈屈地收回手。等常雎坐好后,黎寒無聲地放下手,將指尖上的跡拈去。

他微微垂眸,著心口久違的尖細痛意。

剛才兩人說話時,常雎完全沒注意到,黎寒在忍甚于百倍的痛。在常雎的世界里,的父親常睿智寬厚,的母親黎瑤慈賢惠,魔界溫脈脈,哪怕資源匱乏,也從沒有匱乏到常雎上。

哪里會知道,的母親親手給黎寒端來藏了蟲卵的茶,的父親輒對黎寒施以極刑,好幾次險些要了黎寒的命。

黎寒想起走前常的話。在常雎面前永遠慈祥的常對著黎寒時卻冷暴,他滿臉不屑,居高臨下地說:“能侍奉在阿雎邊,是你這個賤種的榮幸。別以為去了天界就能逃本尊的掌控,阿雎到任何傷害,都會百倍轉移到你上。若是你敢謀害阿雎,本尊定讓你知道,什麼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天界要求常雎當人質,常當然不同意,但魔界不是只有常家一族,最終,常屈服了,卻在黎寒上種下蝕心蠱。

母蠱在常雎上,母蠱溫和穩定,不會對有任何損傷,甚至會幫助提升修為,子蠱卻完全相反。蝕心蠱會將常雎到的傷害全部轉移到黎寒上,并且常心疼兒,用了特制蠱蟲,一分痛落在常雎上,就會有一百分轉移到黎寒上。

以此來迫黎寒保護常雎,哪怕沒有傷害,常也不忍心讓常雎遭遇危險。常對常雎可謂一片拳拳心,但對黎寒來說,這就是幾乎不間斷的蝕心之痛。

哪怕常雎只是摔個跤、磕破皮,放大一百倍后,作用在黎寒上也很可觀了。

黎寒垂下眼眸,邊劃過極淡的笑。痛點也好,他上一世花了五百年才終于解除蝕心蠱,松懈了太久,他幾乎忘了這種制于人的滋味了。

正好給他提個醒,免得他忘了自己是誰。

他回來的時機還算不錯,正好在魔界使者隊伍剛剛抵達天界、他們第一次被送到雍天宮的時候。等魔界的人走了,他再去一次東海,取出的蝕心蠱,才算真正自由。

黎寒慢慢等著的刺痛消散,這時,門口突然傳來一陣驚嘩:“玄太子,明凈神,你們怎麼來了?”

這句話像漣漪一樣,迅速從一個點傳遍全殿,無論殿中人原本在做什麼,此刻注意力都被前面吸引走。黎寒也抬頭,遙遙向前方。

羲九歌到清心殿時已經很晚了,偌大的宮殿幾乎坐滿,好位置更是一個不剩。但眾人看到羲九歌、姬虞紛紛起問好,還有人要給他們讓座。

沒人敢和羲九歌搭話,唯有和姬虞關系不錯的幾人上前,笑問:“虞,你們今天不是告假了嗎,怎麼又來了?”

虞為人親和,從不擺架子,在雍天宮中人緣極好。但今日姬虞卻有些心不在焉,他敷衍笑笑,說:“九歌不舒服,我本來打算告假,但說沒關系,我就陪來上課了。”

年們聽到竟然是羲九歌不舒服,想問又不敢問:“那神現在好些了嗎?”

羲九歌沒理會周邊那些聲音,視線從清心殿掃過,很快,就鎖定在一個角落。

兩人視線相撞,似乎有無形的火花閃過。很快,黎寒收斂好心緒,眸子微彎,友好而陌生地對笑了笑。

完全看不出來不久前他還夜闖羲九歌寢殿,說了好些大逆不道的話。

羲九歌也友善地笑了,慢慢在長袖底下活手指。

上課的時辰到了,夫子從外面進來,看到許多人還站在地上,沉下臉問:“要上課了,何故喧嘩?”

過道里的幾人轉,姬虞對著夫子行禮,他笑時臉頰邊出現一個梨渦,可親極了:“參見夫子。”

夫子看到是姬虞和羲九歌,臉上的怒意收斂起來,放緩了聲音問:“玄太子,明凈神,你們二人不是告假了嗎?”

“《南華經》是《道藏》基礎,九歌不敢耽誤,堅持要來。我們來得遲了,請夫子恕罪。”

虞聲音和煦,進退有度,卻不是為自己解釋,而是站在羲九歌的立場上說話。他貴為太子還能這樣人,連夫子的臉也好看很多,點點頭道:“原來如此,太子和明凈神有此求學之心,為師十分欣。太子和明凈神勿要站著了,找地方坐吧。”

這話一出,便有人主為他們兩人讓位。姬虞哪怕再也終究是太子,他正要去他們慣常的座位坐下,羲九歌卻破天荒開口:“來遲是我不對,不好再麻煩諸位。我去后面坐就是。”

這話一出,所有人狠狠吃了一驚。姬虞最先反應過來,笑道:“對啊,大家都已經坐好,再折騰一次又要浪費不時間。我們另找一個地方坐吧。”

羲九歌開口,便是夫子也不好說什麼,只能由著他們去。眾人都奇怪羲九歌今日怎麼如此禮讓,然后就發現徑直朝一個地方走去,明明旁邊就有其他空位,卻不理,一直走到最后,含笑問:“司幽,請問這里有人嗎?”

黎寒都不需要看,已經到無數視線落在他上,金天王王子姬高辛,赤帝太子姜榆罔,燭龍之子燭鼓……甚至連姬虞的視線也黑幽幽的,里面含著晦的敵意和打量。

黎寒角微勾。此時羲九歌站著,黎寒坐著,他抬眸看羲九歌時,眼珠黑潤,面容白凈,無辜又無害:“當然沒有。神請。”

“多謝。”羲九歌道謝,斂衽坐到旁邊。姬虞意味不明看了黎寒一眼,同樣跟著坐下。

他們兩人一個友好邀請,一個禮貌道謝,堪稱同門友典范。夫子見自己的學生如此團結謙讓,拈著胡須,頗為自豪。他攤開書,用幾百年沒有變化過的語調,絮絮講起《九華經》。

清心殿很快起來,他們是一群一出生就含著金湯匙的神族,擁有悠長的壽命、與生俱來的法力,強弱、尊卑、地位皆取決于降生時的那張床,他們無需修煉,似乎也看不到努力的必要,跟他們講聽課的重要,實屬笑話。

夫子顯然也習慣了,他講他的,并不管下面弟子在做什麼。清心殿中到都是竊竊私語、傳紙條、打瞌睡的人,反倒是角落安安靜靜。

羲九歌筆直坐著,認真聽講;黎寒全神貫注,時不時在紙上記一兩個字;姬虞肅容著前方,許久不一下;就連常雎也強忍著無聊,努力抄夫子的話。

然而袖遮掩下,認真聽講的羲九歌把玩著一團火,專心思考如何不引人注目地殺死邊人。他見到時神陌生而客套,看起來應該什麼都不記得,但為防萬一,還是殺了吧。

黎寒借著寫字的作調起小臂,一邊想著應當不至于在大庭廣眾之下手,一邊防著發瘋。

黎寒落筆時,一縷碎發落下,悠悠擋在他眼前。穿過窗扉,燦燦落在他臉上,有一種纖細易碎的

黎寒用余掃了一眼,心中嘆了聲,他好不容易才讓這群神族不再關注他,現在可好,一切努力都白費了。

到了,是真的想要弄死他。

黎寒在心中慨嘆,真是麻煩,但眼中卻忍不住出笑。

作者有話說:

神經病日記

黎寒想殺我,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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