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參橫，云霧縹緲，隨著太升起，一個勁消息也傳遍雍天宮。

昨天半夜，有人親眼看到魔界質子黎寒從重華宮里出來。重華宮住著誰全天界都知道，而今日，兩位當事人還正好都請假了。

黎寒當眾吐了，今日稱病尚且說得通，羲九歌突然也以閉關為名告假，是不是太牽強了？

再結合昨天半夜的傳言，此時缺席，就頗有些微妙了。

姬虞一進殿就覺得怪怪的，他總覺得許多人在看他，但當他轉過視線時，他們又會立刻挪開目，旁若無人地談話。這麼蓋彌彰，姬虞心里越發疑竇。

因為這些曲，姬虞上半節課基本沒怎麼聽。等理論課結束，眾人準備去試煉場時，姬虞問道：“最近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麼，今日怎麼覺你們心里都有事？”

姬虞說完，空氣寂靜了一瞬，姬高辛和旁人對視一眼，大大咧咧笑道：“沒什麼。只是一些捉風捕影的話，不值一提。”

姬虞聽到姬高辛這樣說，越發確定他們有事瞞著他。他收斂了笑意，肅容問：“到底怎麼了？”

姬虞平時總是和和氣氣的，便是普通神族也敢和他開玩笑。此刻他冷下臉，太子的威儀撲面而來，眾人才意識到，姬虞好說話只是因為他不在乎，一旦他心意改變，他就是高高在上的玄帝太子。

眾人鬧了個沒臉，臉上都訕訕的。他們也不敢再看笑話了，聳聳肩道：“昨夜有人看到魔族那個質子從重華宮出來，恰巧今日明凈神告假了。大家都猜測，他是不是和神說了什麼。”

這顯然是強行化了，一個男子深夜從神寢宮里出來，還能是去說話的？姬虞驚訝，完全沒想到會是這種事。

但姬虞立刻就排除了羲九歌，羲九歌雖然冷漠但也磊落，如果想解除婚約，必然會當面告訴他，絕不會在背后做見不得人的事。羲九歌不可能大晚上去找黎寒，所以，一定是黎寒想做什麼，故意制造靜。

他的覺沒有錯，這個魔族果真居心不良。

姬虞心里頗為惱怒，但是當著眾多外人的面，他只是應了一聲，渾不在意道：“你們就在說這個？我還以為是多大的事，魔界質子初來乍到，去和九歌請教些問題，也不足為奇。”

請教問題？姬高辛挑挑眉，忍不住說：“可是，昨日他是亥時從重華宮出來的。什麼問題能請教這麼久？”

姬高辛剛說完就后悔了，他又立刻找補道：“但那個魔族昨日被明凈神打得吐，估計是去請明凈神賜藥了。明凈神真是心善，對這種不識好歹的人還愿意耽誤這麼久。”

姬虞面容平靜，就像沒聽到姬高辛剛才的挑釁，順著姬高辛的臺階笑了笑，輕飄飄給這件事定了論：“對啊，看著冷淡，其實心存大。用這些小道消息揣測，才是對的折辱。”

姬高辛笑著應和，臉上的卻有些僵。兩邊人看氣氛不對，連忙又是呼朋引伴又是高聲談笑，趕將話題扯開。

試煉場快到了，姬高辛像剛才的不愉快從未發生過一樣，親近地和姬虞說起歲考的事：“今年歲考突然變了考法，寧姒和我抱怨了很多次，還不知道要怎麼準備呢。明凈神是這方面的行家，寧姒想問問明凈神，但神似乎在閉關，是不是不方便打攪？”

姬高辛話中的寧姒是他的妹妹——商金郡主姬寧姒。所謂請教不過是個托辭，姬高辛真正目的是攢個場子，商量歲考如何比。

這種事并不罕見，任何比賽、盛會前，各世族的人都會找理由頭，彼此互通有無，一切還沒開始，就已經把排名、利益分割完了。然后大家和和氣氣上場，賽場上相遇就按之前商量好的來，誰都不丟面。

姬虞也習慣了這種事，他們在雍天宮看似公平求學，其實每次歲考排名都是各自家族勢力的排名。

——除了羲九歌。

羲九歌當年堪稱橫空出世，斷層第一，就算拋去家世因素，也沒人敢的排名。但像羲九歌這樣天資強大又修自律的畢竟是極數，大部分神族沒那麼強也沒那麼弱，沒那麼用功也沒那麼懶惰，全看環境把他們送到哪里。

如今天界局勢早已穩固，靈藥、境、功法都被各大氏族把控，這麼多年下來強者愈強、弱者愈弱。沒有資源和法訣，普通神族再努力，又怎麼可能比得過從小用靈藥喂大的氏族子弟？在今日的天界，個人實力，就等于家世。

姬高辛以姬寧姒的名義邀請，那就說明這個宴會有男有，估計西陵家、鴻家的公子小姐都會來。他們在雍天宮看似為了學習，其實真正目的是結識人脈，姬虞作為儲君，當然也要拉攏各族未來的家主。

這麼多氏族都要來，姬虞按理不該猶豫，但他想到羲九歌的，有些拿不定主意。

眾人習慣了羲九歌做什麼都滿分，仿佛羲九歌生來就是如此。但姬虞卻知道，羲九歌亦是之軀，也會傷疲憊。能表現的盡善盡、游刃有余，只是因為付出的多。

昨日過度調神火，恐怕傷了經脈，姬虞不忍心讓傷沒好就出來際。姬虞沒有貿然應下，只是說：“最近在清修，我也不確定什麼時候出關。寧姒的話我會轉告，至于來不來，我不好保證。”

姬高辛習以為常，姬虞在羲九歌面前一向小意逢迎，供未婚妻跟供祖宗一樣。姬高辛看不上姬虞在人面前如此氣短，但想到羲九歌的背景，又忍不住泛酸。他豪爽笑了笑，說：“你跟明凈神都快黏一個人了，再這樣下去，恐怕我們這些兄弟姐妹都見不到你了。行，你先去和明凈神說，我和寧姒在北剎海恭候你們二人大駕。”

姬高辛說完，開玩笑道：“這兩天北剎海的溯月曇開了，溯月曇一萬年一開，據說看到此花的人會到盤古尊神保佑，生生世世永不分離。寧姒難得找到這麼好的地方，你可不要辜負的一片心意啊。”

姬高辛的話明明是祝福，但落在耳朵里卻莫名不舒服。姬虞頷首笑了笑，并沒有接話。

今日沒有羲九歌也沒有黎寒，法課順順暢暢結束了。下午雍天宮沒有課程，但藏書閣、試煉場、音律室全部開放，學生可以自由選擇自己興趣的課，如果都不興趣，直接出宮玩也沒人管。

在雍天宮這個地方，可以過得很舒服，也可以學到很多東西。往常姬虞下午都安排得滿滿當當，他和那些富貴閑人不一樣，他未來要繼玄帝位，份本不允許他松懈。但今天姬虞沒心思修煉，他一下了法課，就直奔重華宮。

他在姬高辛面前不余力地維護羲九歌，但心里并非沒有芥。黎寒昨日來重華宮，到底想做什麼？

羲九歌一直在煉化經脈，邊不缺靈藥，神力和太同源，才一夜的功夫，太火在經脈上灼出來的傷就消失不見，唯有運功時有細微的痛意，幾乎可以忽略。

剛剛收功，檐下風鈴撞出叮叮當當的聲音，像是什麼應一樣，姬虞的聲音也從外面響起。

“九歌，你在嗎？”

羲九歌起，走向外殿，拂袖一揮打開宮門。

姬虞早就習慣了羲九歌的風格，他輕車路進殿，一見面就先端詳羲九歌的臉：“你今日告假了，是不是不舒服？”

羲九歌搖頭：“沒有。我只是覺得自己法力太低了，臨時閉關修煉而已。你怎麼來了？”

羲九歌說自己法力低……如果是別人，這樣說話肯定要得罪人，但姬虞知道羲九歌沒有其他意思，是真的覺得自己法力低。

姬虞習以為常地笑笑，從芥子乾坤中拿出一個玉瓶，放到羲九歌面前：“我知道你對自己要求嚴格，但未來時間還長，修煉可以慢慢來，沒必要把自己得太。這是昨日我偶然遇到的火靈髓，可以滋補經脈，我見恰好符合你的質，就帶回來了。”

靈髓有神志，非常難捕捉，火靈髓更是只生長在巖漿深，在市面上都是按滴論價的。羲九歌不懂，但并非不知世故，這麼珍貴的靈髓，怎麼可能是偶然遇到的呢？多半是姬虞看出來經脈有傷，特意為尋來的。

羲九歌不愿意負擔別人的義，手將玉瓶推回去：“我用不上，你還是送給需要的人吧……”

姬虞按住的手指，破天荒對收斂了笑意，認真看著說：“我唯一想送的人只有你。這些天地靈多備些總沒有壞，你現在用不上，那就先收著吧。”

姬虞這樣說，羲九歌也不好再推。道了聲謝，輕輕將玉瓶收起來，姬虞見沒有拒絕，眼睛中盈出笑意，而看似認真收禮的羲九歌卻在心里道了聲麻煩。

姬虞送這麼貴重的東西，肯定要回一件等價的。真是麻煩，都說了用不著，為什麼非要塞給呢？

害得還得浪費時間給姬虞準備回禮。

姬虞見將自己的心意收下，心中雀躍，仿佛昨夜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了。難得兩人間氣氛好，姬虞趁機問道：“九歌，聽說昨日黎寒來重華宮了？”

羲九歌點頭，淡淡應了一聲，完全不覺得自己需要解釋些什麼。姬虞頓了頓，狀若不經意問：“你們談了什麼，他似乎是亥時才走的。”

和黎寒的談話容可不能告訴別人，羲九歌避重就輕道：“沒什麼，他來向我賠罪而已。”

“賠罪？”

“是啊。”羲九歌理所應當道，“他對我手，不是罪嗎？”

姬虞仔細盯著羲九歌的表，的眼睛一如往常，平靜坦，瞳孔邊緣泛著淺淡的金，圣潔的沒有任何。注視著這樣一雙眼睛，反顯得姬虞的窺探之心暗了。

姬虞以前不喜歡這種眼神，如今卻長長松了口氣，心里生出種的歡喜。不是只對他無，而是對所有人都無。無論黎寒抱有什麼心思，羲九歌絕不會搭理。

這就好，現在還不懂男之，可以慢慢學，而他，總歸是的未婚夫。

姬虞有些后悔，他實在是失心瘋了，竟真信了姬高辛的挑撥，前來質問。幸好不懂，不在乎被未婚夫懷疑，要不然，豈不是傷害他們夫妻分？

姬虞愧疚之下，忘了追問黎寒為什麼亥時才走。哪怕賠罪，也沒有待到深夜的道理吧？而姬虞的注意力已經轉移到宴會上：“寧姒要在北剎海舉辦晚宴，應當是為了商量歲考。高辛托我問你，你想去嗎？”

羲九歌一聽宴會就沒什麼興致了。他們這群人無聊的很，每天不是在赴宴就是在擺宴。畢竟對神族來說，面子大過天，一個人設宴，宴席上其他客人不能只吃不請，之后也要再擺一場還回去。等一圈完后，原東道主又要設宴表示。

要是真陪他們折騰，那什麼都干不，每天凈在各種宴會上應酬了。羲九歌理解不了這種浪費錢財和時間的事，然而除了，其他神族小姐似乎都樂在其中。

羲九歌是沒有不合群這種顧忌的，不想去，便理所應當道：“不去。”

拒絕的如此干脆利落，姬虞暗暗嘆氣，幸好是他來問的，若是換姬高辛或姬寧姒，豈不是要得罪人？

姬虞有些失，但并不意外。只是可惜一萬年一見的溯月曇了，他本來想和一起看的。

姬虞失落，卻并沒有嘗試勸羲九歌。若會聽人勸，便也不是羲九歌了。姬虞笑著圓場道：“就是一個尋常小宴，去不去都沒什麼要。寧姒喜歡熱鬧，估計會請很多人來，聽說給魔界的人都準備了帖子。宴會魚龍混雜，你不去也好……”

羲九歌聽到這里，猛地打斷：“你是說魔界的人也會去？”

姬虞狠狠一頓，他看著羲九歌，目意味難明：“是啊。”

羲九歌一想壞了，如果魔族也去，常雎和姬虞豈不是會相遇？溯月曇的傳言也聽說過，覺得后人實屬太把自己當回事，盤古已化為大陸，就算盤古真有意識殘留三界，擔心的也該是天地大事，哪有心思管一群人拉拉扯扯？但花前月下向來是話本里男主定的高發場合，萬一常雎和姬虞那天發生點什麼，又糾纏到一起怎麼辦？

羲九歌思來想去，覺得還是親自去盯著吧，一旦發現異常就立刻拆散，不給他們任何機會。羲九歌眨眨眼，坦然地改口：“難得商金郡主有心，勞煩你幫我帶話給郡主，說當日我定準時到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