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若是以前, 俞嫣會帶著侍親自去摘沾了雨的花束。可是忙著去練舞，便將摘花的事給退紅和竊藍。自己則是早早趕去練舞室，跟著編舞的舞娘練舞。

這支舞算不上多難, 俞嫣跟著舞娘跳了一遍就記得差不多了, 剩下的便是揪一些小的細節。比起頭兩天突然的訓練, 接下來幾日都會輕松許多。

姜崢中午回來午休的時候，看見俞嫣居然也從練舞室回來了。坐在塌上, 眉眼間顯出幾分不高興。

“夫人怎麼了？”姜崢側首，詢問邊的夏浮。

夏浮稟話：“好像是對侍摘回來的花不滿意。”

姜崢抬抬眼，視線落在窗臺上的花瓶。很大的一個青藍相伴的花瓶, 里面滿了各種花卉。艷麗的鮮花太多，就會顯得沒有主次, 落了俗套。擺在那里不僅不能添一抹風景，還破壞了幽窗原本的雅致。

俞嫣過來, 姜崢便對微笑著走過去, 溫聲詢問：“看來已經學會，今日不用那麼累了。”

俞嫣收了收臉上的失落, 點頭說：“回來小歇一會兒。”

可是俞嫣想要小睡一會兒的心愿沒能達。

竊藍腳步匆匆地進來稟話，懷荔公主到了。

俞嫣微微驚訝。可是公主，最近竟是一連三日每天都往宮外跑, 這樣, 宮里指不定有人指責。

竊藍又稟——不是懷荔公主自己，沈芝英也一起來了。

俞嫣更意外了，自打沈芝英嫁人, 幾乎沒出過府門, 今日居然會和懷荔公主一起過來。驚訝之余吩咐將人請去花廳, 也顧不得小憩, 趕忙往花廳去。

“芝英，我好久不見你！”俞嫣進了花廳，直接奔向沈芝英，親昵地拉住的手。

“如今是有許多不方便。今日懷荔去了徐家，我才能和一起過來。”沈芝英聲說。

“坐下說話。”俞嫣讓懷荔和沈芝英坐下，不由悄悄打量了一下沈芝英。

最近天氣剛熱起來，城的兒家個個穿得艷麗不說，還衫單薄。一旁的懷荔穿著水紅齊，鎖骨下出一片雪，盡顯兒家的。可沈芝英卻穿著層疊領衫，領口脖側，也是厚重的藏青。三個人都是差不多的年紀，唯過分端莊。

俞嫣端起桃漿抿了一口，心里忽然有一點不是滋味。三個人從小一起長大，記憶里的沈芝英不是這樣的。記憶里的沈芝英可以穿著輕紗跳舞，也可以穿著裝騎馬。就連俞嫣的馬球都是沈芝英教的。

那些三個人一起策馬踏青摘花嬉笑的年歲仿佛遙遠得像上輩子。

懷荔詢問：“那支舞練得怎麼樣啦？”

“沒問題。”俞嫣對眨了下眼睛。

沈芝英遲疑了一下，開口：“可是這樣冒名頂替會不會不太好？若是被發現了怎麼辦？”

“發現就發現。”俞嫣和懷荔幾乎是異口同聲。兩個人說完，又默契地相視而笑。

沈芝英愣了一下，微笑著點點頭。是多擔心了，這兩個人——懷荔有公主份，俞嫣有比懷荔還更多的寵。就算發現了，宮里人只會當談。

人和人是不一樣的。

沈芝英心里有羨慕，也只是羨慕罷了。這麼多年的分，倒也生不出別的不該有的捻酸。來的路上，已經和懷荔說了好些話，此時只有更多話想問俞嫣。

“在夫家過得怎麼樣？姜家人口多，關系走會不會很麻煩？婆母待你如何？姜六郎又待你如何？”

俞嫣點頭：“都好的。”

懷荔托腮，笑道：“釀釀的可嚴實，我問了好些次，本不細說和姜六郎的事！把咱們當外人呢！”

俞嫣隨口說：“我認識他沒幾天，不呢。”

沈芝英笑起來，那張文靜端莊的面容約有了幾分以前的笑。說：“了親了房，夫妻之間那是最的人，你居然能說不。”

俞嫣遲疑了一下。造假的喜帕騙了別人，可并不想瞞懷荔和沈芝英，吞吞吐吐：“沒有，我們還沒房。”

沈芝英驚了：“這怎麼可以？”

懷荔也有些意外。

俞嫣沒說話，沈芝英急說：“這不合規矩。我知道你們婚前不認識，可是了親就該行大禮，古往今來都是如此。”

俞嫣蹙眉，定定著沈芝英的眼睛，反問：“古往今來都是如此，就一定是對的嗎？”

這話，俞嫣是說自己，也是對沈芝英說。

沈芝英張了張，半晌沒接話。忽然想到很多年前，們三個一起在學堂上搗蛋，給夫人的書冊畫王八蛋……

三個人都聽懂了俞嫣這問話的言下之意。懷荔向沈芝英，心里有著和俞嫣一樣的悵然。終于問出來：“阿英，你在徐家好不好？”

笑笑，繼續說：“我希我們三個不管是在一起還是各自家，都能日子好好的。”

都是有分寸的人，話說到這里就該打住

“走吧。”俞嫣提議，“咱們好久沒一起出去逛逛啦。”

沈芝英有一點猶豫。出門前婆母叮囑要早些回去……猶豫之后，還是與俞嫣和懷荔一起去了。

俞嫣回去換了裳再出發，懷荔和沈芝英先出府登上了馬車。俞嫣剛邁出府門，遇到了自外歸家的大太太。

“母親。”俞嫣喊了一聲。

“這是要干什麼去？”大太太詢問。

“出去轉轉。”俞嫣微頓，“和懷荔公主和徐家二夫人。”

大太太點點頭，笑著說：“還以為你是一個人，那可得讓青序陪著。既然有手帕相伴，倒是不用臭男人作伴。去吧，散散心也好。”

打量了一下俞嫣上的裳，關切問：“風寒剛好，不冷吧？”

俞嫣搖頭，便笑著點點頭，讓俞嫣玩得盡興些。

懷荔的馬車停在不遠不近的地方，剛好約能聽見俞嫣和大太太的對話。沈芝英心里生出好些羨慕。明明是一起長大的姐妹，出嫁之后境遇完全不同。

怔怔著登車的俞嫣，心里有了疑。難道這真的只是因為命數？

當俞嫣坐好，沈芝英忽然問：“釀釀，如果姜家人對你不好你會怎麼辦？”

“和離啊。”俞嫣口而出。

“那……很麻煩呢？”沈芝英問。

俞嫣知道沈芝英在問什麼，是在問俞嫣的選擇嗎？不，是在求救。

俞嫣轉過臉來著沈芝英，認真道：“別說對我不好，就算只是過得不舒心我也會和離。和離不了就義絕。娘家不同意就先和家里人斷絕關系。路是死的人是活的，想走什麼路都該自己做主。”

好半晌，沈芝英笑笑，端正的坐姿稍微懶散些靠著車壁，慨：“你還是這樣眼里融不進一點沙子。”

懷荔安靜坐在一旁，看著沈芝英和俞嫣，心里生出了幾分彷徨。輕嘆一聲：“要是一直不嫁人就好了。”

俞嫣過去：“你給那個誰的生辰禮挑好了？”

懷荔嗔瞪一眼，倒是點了頭。

“好啦。”沈芝英微笑著，“雖然你們都忍著，可我心里清楚你們看不得我現在的境。我答應你們，會好好想一想。”

俞嫣和懷荔眉眼間溢出幾分笑。

“今天只是出去逛逛，不提那些堵心事。”沈芝英微頓，“就當還是以前的我們。”

俞嫣和懷荔都說著說好。們談起很多以前去的地方，親無間的姐妹聚在一起，讓馬車里笑聲不斷，一片輕盈的愉悅。

可惜，們想好好逛一逛的愿在們剛逛了沒多久時，便破滅了。

天公不作，在這個雨水多的時節，雨水毫無征兆地飄灑下來。

三個人帶著侍護衛被困在了一家字畫閣。店家好生招待著，俞嫣和懷荔悠閑地坐著欣賞店字畫。

“釀釀，我可好久沒見你畫畫了。”懷荔托腮，“你畫的山水花草總是很好看，調得讓人覺得好生舒服。”

俞嫣隨口說：“下次給你畫一幅。”

俞嫣和懷荔悠閑談，沈芝英偶爾句話，只是頻頻向門外的雨幕，心里已經有了焦慮，盼著這雨不要下太久。不想天黑才回家，婆母會很不高興。

天不遂人愿，這雨的確淅淅瀝瀝地一直下著，時大時小，就是沒有停的意思。

懷荔也有些急了，蹙眉：“我一連三日跑出宮，今天不能回去太晚。最近也都不能再跑出來了。”

懷荔話音剛落，就在雨幕里看見一個悉的影。

燕嘉澤走進字畫閣時，俞嫣和沈芝英都向懷荔。燕嘉澤是懷荔的未婚夫。懷荔詢問：“你怎麼在這里？”

“給公主送傘。”

懷荔表頓時有一點不自在。

俞嫣輕推了一把，笑道：“快走吧你！別回宮太晚，下次我進宮去見你。”

懷荔站起，整理了一下擺，往外走。經過燕嘉澤時，也不接他手里的傘，直接往外走。燕嘉澤跟過去，將油紙傘舉在頭頂。

俞嫣著懷荔和燕嘉澤兩人一傘消失在雨幕里的背影，角攀上幾分笑。側首，對沈芝英說：“我已經讓家仆回去安排車了，一會兒送你回徐家。”

沈芝英剛想說好，卻“咦”了一聲，問：“釀釀，那個是不是你表哥？”

俞嫣微詫異，順著沈芝英的視線過去，遠遠看見淅瀝落雨的街頭，一個年輕郎君一紅衫姿拔地走在雨幕里，小廝跟在后面為他舉傘。

俞嫣愣了一下，趕忙站起快步走到檐下提聲喊他：“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