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俞嫣和姜崢先沿著山路往千螢坡去。沈芝英走在后面,陳鳴趕忙扶了沈芝英一把，低聲：“這邊黑，當心腳下。”

下方沒有規律地擺著幾大塊潔石頭,都是平日里過來賞玩的人挪的。石塊常被人坐,早已如瓷。

到了地方,陳鳴立刻支起了畫架。

俞嫣瞧見了，好奇地問：“《山河志》里面還要搭圖？”

“是，也不用每個地方都配圖。要是我遇到特別出的景，才會搭個圖。”陳鳴說著略皺了眉,“平日里畫些山川河流倒也趁手。這……畫飛著這麼多螢火蟲的千螢坡，倒是有點難度。已經一連幾晚過來，都不大滿意。”

探花郎的出,繪圖雖然不是陳鳴最擅長之事，可也當得起技藝湛。如今在這千螢坡還是被難住了。

沈芝英看向嫣，仰著頭眉眼帶笑地著無數螢火蟲，又出一只手來想要去抓螢火蟲。

沈芝英道:”釀釀，你來試試。”

“我？”俞嫣收回目，目落在陳鳴的畫板上。

沈芝英點頭：“我對畫懂得沒那麼多,卻覺得釀釀的畫很生。”

瞥一眼陳鳴無法下筆的花瓣，再道：“反正不會比他畫得差。”

陳鳴一點不介意沈芝英這樣說,他笑著起給俞嫣讓地方,上也跟著沈芝英附和,讓俞嫣來試試。

這一路游玩,俞嫣遇到秀麗的風景，也時常畫一畫。擅畫的人,總是忍不住將的東西落在紙上。這千螢坡著實驚艷了，本來也有一點想要描繪。沈芝英和陳鳴這樣說,也不推遲，坐過去拿了畫筆開始認真地描繪。

俞嫣畫得很專注，螢重重將落在這一方人間仙境。偶爾幾只螢火蟲落在的畫板上，和畫面上的螢火融了一。

沈芝英和陳鳴都在看俞嫣畫畫。

不遠其他來賞玩的陌生人也因好奇湊了過去。他們瞧著俞嫣的

畫，連連稱奇，便也挪不開步子，一直圍著俞嫣看畫。

唯獨姜崢有些不大高興。

他帶俞嫣過來當然是想在螢火蟲的氛圍下做些好的事。兩個人若去躲在半人高的草木之后周黑漆漆，唯有遠有爛漫的螢火閃爍；或是兩個人坐在不知生長了幾百年的枝杈間，郁郁蔥蔥的枝葉為遮，螢過枝葉的罅隙進去照出明滅的斑駁影；又或者，只是明正大地站在螢最耀眼相擁……

種種地方種種景，種種獨屬于兩個人的好甜都被姜崢設想好。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俞嫣來了這里就開始畫畫？

他呢?

把他忘了嗎?

這什麼事兒啊！

那滿天的螢火蟲啊，落在姜崢眼里，也不再爛漫，甚至覺得這群蟲子糟糟，不知道周空氣有多它們的屎糞……

姜崢無聲嘆息。

然而，姜崢的失才剛剛開始。

他以為的九之行——兩個人策馬而行，遠看山巒壯麗；徒步登山，近看山間花草。當然了，天幕為被大地為榻獨屬于兩個人的親多麼令人心。

可實際上，自從遇到了沈芝英和陳鳴。俞嫣在陳鳴的請求下，為那本《山河志》畫了一幅又一幅畫。

為《山河志》配圖這件事兒，俞嫣開始做起來就變得十分認真。

姜崢不大愿意承認自己被俞嫣冷落了。每當俞嫣滴滴地抱著他，在他懷里仰起一張靨聲問：“青序，你會不會怪我太忙都不陪你呀？”

“不會。釀釀開心我就開心。”姜崢每次都這麼回答。

姜崢悄悄咬牙——他不能承認！

偏偏俞嫣專注的神又是那樣令人著迷。羽掉進姜崢的心里，一下又一下地在他心口掃著，一陣又一陣的。

一眨眼，一個多月過去了，已是十一月下旬。

這份《山河志》的九篇，陳鳴寫得差不多了。

四個人坐在一起說話。俞嫣問：“那你們要離開九，去別的地方寫《山河志》的其他地方嗎？”

俞嫣有一點舍不得，又道：“不如和我們一起去岱北？”

陳鳴潤聲解釋：“距離過年還有一個月了，我打算帶阿英回家。原本也是打算過年前接母親京城。圣上讓我寫《山河志》的部分故意圈了九，正是圣恩，讓我回家過年。”

俞嫣恍然。

沈芝英道：“你們什麼時候啟程離開九？”

俞嫣下意識用眼角余瞥了姜崢一眼。這一個月，他們四個人大多時候都同去同往。雖然很熱鬧很開心，可是留給和姜崢獨的時間卻不多。

說：“還想再轉轉。”

陳鳴直接邀請：“出門在外多有不便。尤其是過年的時候在客棧里多不好。若不嫌隙我家中寒酸。師父師母過年時來我們家吧！”

陳鳴亮著眼睛，語氣真摯地邀請。

姜崢想了想，道：“若到時候他們還沒離開九，便過去叨擾了。”

陳鳴一下子笑了，出一排整齊雪白的牙。

陳鳴這個人向來注重恩，姜崢對他的點撥于姜崢來說是舉手之勞，可卻被陳鳴牢牢記在心里，這聲“師”得心甘愿。若不是姜崢年輕，他恐怕要直接喊“恩師”！

沈芝英坐在一旁，垂下眼睛，陷沉思。

跟著陳鳴先為《山河志》去了很多地方，還沒有跟他去過他家中。聽陳鳴說過，他家里只有一位母親。

婆母這個份，一直在沈芝英心上。

自到了九，最近總是想起徐家的那位老太太。那些被磋磨的日子仿佛歷歷在目。確定自己不會再像之前那樣忍耐。不確定會不會因為無法和婆母相結束這第二段婚姻。

·

十來日后，沈芝英跟著陳鳴到了他自小長大的家。

一個看上去普普通通的農家小院，坐落在半山腰。沈芝英立在院門前，臉淡然實則心里忐忑。

“娘，我回來了。”陳鳴立在柵欄院門外提聲喊。

沒看見院子里的房門被推開，沈芝英問：“是不是不在？”

陳鳴搖頭道：“不能。我母親每日什麼時辰干什麼事，卡著點的。這個時候應該在家。”

聽陳鳴這麼說，沈芝英心里頓時“咯噔”一聲。一下子想到徐家那位老太太平日做事也守著時辰，比如每天天還沒亮就要過去抄經書……

一個鬢發花白的老婦人從后院轉過來。穿著洗得發白的藏青衫，胳膊肘明顯有一塊補丁。沈芝英仔細打量著，發現雖然鬢發花白，實則年紀并不大。陳鳴與生得完全不像，一張國字臉，天生的威嚴冷相，高高的額頭上橫著兩道皺紋，一看就是很不好相的模樣。

就算看見許久不見的兒子站在院門外，臉上也沒什麼親切的笑容。

邁著又大又穩的步子走過來，一邊開了院門鎖，一邊問：“在京城親了？”

“是。”陳鳴握住沈芝英的手，“芝英，喚阿英就行！”

微頓，陳鳴立刻補一句：“兒子很喜歡。”

院門已經開了，陳鳴立刻主去推門。陳母向一側退了半步讓開，這才抬眼看向沈芝英，對沈芝英說了第一句話：“山里路不好走，別穿底子這麼薄的鞋。”

沈芝英懵了一下，才后知后覺地低頭去看自己的鞋。

陳母已經轉往院子里去了，一邊走一邊指使陳鳴：“去后院抓一只。”

已是傍晚時分，到了該做飯的時候。陳鳴殺了送去廚房，陳母作干凈利落地拾弄著。

沈芝英猶豫了片刻才走進去，想要幫忙。

“我做些什麼？”問。

陳母正握著大公的后將它拎起來，聽了沈芝英的話，轉過頭看向沈芝英，好似認真想了一會兒，才說：“拔兩蔥。”

“好。”沈芝英立刻轉去找蔥在哪里。

等回去時，那只不久前還雄赳赳氣昂昂的大公已經被拔了躺在木盆里。

沈芝英想了想，自己過去舀水洗蔥。陳母瞥了一眼，有點嫌隙不利索的作，道：“出去和鳴說話吧。”

沈芝英剛開口，陳鳴在外面。便出去了。

晚飯端上來，四菜一湯。

吃晚飯時，陳母一直在向陳鳴詢問京中之事。問他有沒有拜見過某某夫子，也問這段時日與何人結。

沈芝英聽著母子兩個的談，覺得陳母一點也不像個農婦。

也是，一個偏遠山村的婦人獨自養兒子長大，培養探花郎，自然是有本事的。

吃過晚飯，陳母簡單收拾過，就到了要睡覺的時候。

沈芝英剛躺下，陳鳴立刻湊過來，用臉頰沈芝英的臉，笑著說：“我母親子是冷些，可會對你很好的。”

過去的影籠在沈芝英的心頭，對陳鳴這話半信半疑。

第二天，沈芝英起得很早。

陳母早就起了，要進山，臨走前將一雙厚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