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春當然不是想要耍流氓，只是太好奇。

因為尹玉宸把面上戴著的四象面摘掉了，也沒有將眼睛用布巾束縛起來。

宴春想看看他眼睛到底怎麼了，才無論黑夜白天都遮著。

只是宴春很努力地從尹玉宸后抻脖子朝前看，那樣子活像個意圖攻擊人的大鵝。

但是宴春不知道怎麼搞的，在尹玉宸后得非常牢靠，就是沒法繞到尹玉宸的正面，看到他的眼睛到底怎麼回事兒。

趴在尹玉宸肩膀上，倒是能看到他俊秀側臉廓，能看到他散落的長發在的膛，甚至能夠順著膛看向匿在水中……

不行，這不能看！

宴春死死閉上了眼睛，老老實實回尹玉宸后，心里火燒火燎的，這可怎麼辦，就算不是故意不能自控，可也不能老是占人家小師弟的便宜啊！

試圖縱自己的意識，從這里離開，但過了好久，天漸亮，尹玉宸澡都快洗好了，要從水中上岸穿服了，宴春還是在他的后背上。

要了親命了。

尹玉宸長發如藤蔓一般，勾纏在他瘦的軀之上，邁著長上岸，從之前練武穿的服里面勾出了儲袋，又在儲袋里面找出了一外門弟子服。

宴春覺到他正在一層層穿服，若不是現在只是一部分神魂出竅，并非是真人，估計早就燒得面紅耳赤了。

幸虧尹玉宸并不知道的存在，否則真是……真是……

料窸窣的聲音停止，宴春猜測尹玉宸已經將服穿好了，宴春這才睜開了眼睛，然后正看到尹玉宸彎腰，將之前用石塊在溪水邊的那塊純白的手帕，在了臉上。

宴春只以為他是在用那手帕臉，但是尹玉宸慢慢直起，那手帕依舊按在臉上，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作。

宴春又抻著脖子從側面看，尹玉宸閉著眼睛，半張臉埋在手帕里面不了。

宴春不明所以，沒想起來這方白的手帕之前用過。

更不知道用過之后，尹玉宸就將這錦帕當了寶貝，至今并未滌洗過，哪怕這手帕上面，已經完全沒了留下的氣息。

此刻晨曦乍現，一抹暖黃自天邊直而來，宴春只覺得自己上一松，就從尹玉宸的后背離了。

懸浮在半空之中，疑地看向乍泄的天，尹玉宸正好這時候也將埋手帕之中的臉抬起來了。

宴春連忙低頭看向他的臉，卻又還沒等看清，就整個人在空中扭曲了。

先是像一片被風吹皺的紙片，七八糟地折疊起來，而后徹底化為了一陣靈風，迅速被卷離了這一片山林。

晨曦之中，宴春的神魂被風帶走，而尹玉宸從手帕之中抬起的眉目，卻直直撞了天之中。

如果宴春再晚一點離開，就會發現，尹玉宸那天說謊了。

他并非是自小視弱，不可直視天。

他現在就在直視天。只不過直視天的那雙眼，一只清澈如泉，一只紅妖異。

迎著晨曦仔細看，才會發現，他眼中的紅并非是什麼異象，也不是布的管，而是他左眼的眼底，生了一片鮮艷的紅斑。

那紅斑覆蓋了整個左眼眼白，讓他的左眼看上去像是浸一般，但他的眼球依舊和右眼一樣是純黑，卻因此看上去更加的妖異。

而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嗜弒殺的魔族，才會生著紅的眼睛。

因此尹玉宸從出生開始，就因為自己的左眼盡欺凌，無論發生什麼不幸的事，到最后都會變他的錯，就連親生母親，也待他猶如牲畜。

他吃盡了苦頭，學會了忍耐，可是因為他被打也不再大喊大，卻讓人更加視他為妖怪邪魔，因為只有邪魔是不知道痛的。

連他的名字都狗兒。他仿佛是個天生的畜生。

說來可悲，見過他這眼睛的所有人算在，唯有一個宴春，肯將他當正常人一樣看待。

尹玉宸并沒有直視天多久，很快收回視線，如往常一樣，戴上了四象面。

他將手帕揣好，將地上的臟收好，循著石子路，去往外門弟子院的方向。

他心里盤算著，若是荊羽真的著人手魚的事，那麼今天外門應該會理這件事了。

尹玉宸想起了這件事，就不由得想起宴春，想起了宴春，他面之下的神，就自然和起來。

哪怕宴春猝不及防出現，又不由分說幫忙理魚的事，實際上是打了尹玉宸的計劃，可尹玉宸喜歡這樣，喜歡宴春手他的事，無論最后會怎麼樣都好。

尹玉宸并不知道，宴春昨晚整整陪了他一整夜，晨曦乍現才被靈霧卷走，否則他一定會欣喜若狂。

而被風卷走的宴春，渾渾噩噩一陣子，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里。

在滌靈池底醒過來，睜開眼就連忙著池壁起，此刻天映滌靈池，給靈霧鍍上了一層暖黃。

宴春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四看了一圈，空的地里面，除了繚繞的靈霧，就只有一個人。

宴春的心中涌上了一種難言的孤寂，這麼多年，每每像這樣短暫恢復意識，總是期盼著能夠看到一個人，哪怕是一只靈也好。

可是靈無法靠近地制，滌靈池作為門派之寶，亦不可擅闖，只能一直這樣，一個人醒來，再孤寂地沉睡。

宴春不由得想到了命魂鏡中，看到的自己的未來，命運似乎從膽敢手拉住那個即將被魔窟卷進去的孩子開始，便對宴春出了險惡的獠牙。

宴春趴在池邊，每次想起命魂鏡之中看到的，就如同墜冰湖一般，針刺一般的寒冷不肯放過每條骨，讓的凍結，讓的靈魂凍僵。

“當～”

就在宴春滿心沉郁地趴在池邊的時候，突然間什麼東西撞在池壁上傳來了一聲清脆的聲響。

宴春低頭看去，便看到了自己脖子上扣著的頸環。

宴春低下頭手上頸環，約約地想起，昨天修復靈府疼得恨不能去死的時候，母親親手給扣上了這頸環。

宴春用手索著頸環之上的金包玉，麻麻的符文在手下散出一圈圈溫暖的靈。

這靈如有實質地纏著宴春的手指，鉆了的皮經脈，然后慢吞吞地鉆了靈府。

宴春追逐靈自窺經脈靈府，而后當場僵住。

怎麼……怎麼可能？！

滯開裂的經脈已然恢復如初，就連靈府之上的裂痕也修復個七七八八了！

宴春激得喜極而泣，卻不敢立刻就癡心妄想這一次真的功了，只是屏息等待著，等著這被修復的靈府到底什麼時候會重新開裂。

但是一刻過去，一個時辰過去，宴春略地據天估算著。但是每一次戰戰兢兢地自窺靈府，都會發現的靈府不沒有開裂，反倒在緩慢的愈合。

母親和父親真的找到了治療的辦法了！

宴春歡喜得快瘋了，螻蟻尚且生，沒人會想死的，宴春被命魂鏡摧殘得幾乎要為灰燼的期，在這一刻，在緩慢修復的靈府之中死灰復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宴春高興得像個瘋子一樣大笑，反正這里只有一個人，再怎麼癲狂嘶吼，聲音也無法穿制傳到外面。

宴春像個落水的大幺蛾子一樣，在滌靈池歡快地撲騰了半天，發現這般激，又這麼大作，的靈府依舊在恢復并沒有再開裂的趨勢，宴春這才徹底相信了，要恢復了！

去他的羅圈狗圓命！

去他爺爺的命魂鏡！

說不定衡玨派命魂鏡能映命數未來本就是扯淡，畢竟見過命魂鏡的修士不是死了就是瘋了，而宴春不沒死沒瘋，還發現命魂鏡本就不準！

命魂鏡之中映照出靈府破碎無法修復，在漫天大雪之中孤苦下山，染前襟。

映照出心的大師兄不再，反倒上了一個于模樣相像的子，這不都是扯淡嗎？

的父母相非常，這些年只有一個孩子。的模樣在修真界遍地的俊男之中，縱使不落下乘，但也從不是頂級，沒人會照著的模樣駐的。

推翻了前兩個所謂的命數，后面的父母會因為給尋找修復靈府的辦法死于魔域，就更不可信了！

宴春簡直如同經年在心口的巨石被挪開，那柄穿而過的名為“天煞孤星”的長劍，被出。

淚流滿面，這些年的擔憂驚懼，痛苦絕，都在緩慢又不可逆地隨著恢復的靈府散去。

宴春狠狠抹了下臉，正午的天映在池中，照在素來毫無，如今卻恢復紅潤的上，正如同在山水墨畫之上點了一抹鮮妍春，讓宴春整個人霎時間都鮮活起來。

荊羽進滌靈池，正看到這一幕，他仿佛回到了十幾年前，小師妹隨他一起下山歷練，明明能夠用清潔咒，卻偏偏要在山澗戲水。

那時宴春便正如此刻，鮮活又可，像一抹無法忽視的亮，一抹惱人又無比俏的春風，將荊羽堅定的道心活生生撬開了一道名為“小師妹”的隙。

從此荊羽的求仙之路上，便多了一個牽他心緒的宴春。

“你醒了……”荊羽一時間竟然有些失態，連用法瞬移都忘了，直接跑到了池邊蹲下，按住了要從池中爬出來的宴春說：“別出來，你還得在里面待上幾天。”

“大師兄……大師兄！”宴春激抓住了荊羽的手臂，拉著他矮下，勾住了他的脖子，抱住了他。

“我的靈府！我的靈府開始恢復了！”

“大師兄，我好了，我好了！”

“我哈哈哈……我終于好了嗚嗚嗚……”宴春抱著荊羽，高興得在滌靈池中直跳，又哭又笑。

荊羽半跪在池邊，也被宴春的緒影響，素來喜怒難辨的臉上，出了一些欣的神，他回抱住宴春，閉上眼睛，垂下頭埋宴春頸窩。

可是很快他僵住了，因為宴春頸窩的項圈硌到了荊羽的下顎，他腦中不控制地閃過另一個銀的項圈，還有戴著那個項圈的，和宴春十分相像的一張臉。

在荊羽來看宴春之前，正陪著那個人，荊羽想到躺在床上，消瘦的肩頸似乎要承不住難以言喻的痛苦，細細地抖著。

卻還在故作堅強，依無比地笑著他：“大師兄……”

“大師兄……”聲音似乎就響在耳邊。

“大師兄？”宴春拍著荊羽的臉。

荊羽猛地回神。

宴春帶著一臉稀奇笑意，雖然病容未曾盡去，卻如枯木發新枝一般明艷：“你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