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搬城磚

人肯定是得罪了, 但至房子保住了。

寧妙香拿來了大前門，一家給分一盒，大家知道這日子不好過, 不要，塞，最后大家都收了。

臨走前, 大家都說有什麼事盡管說話，寧妙香激不盡。

等大家都走了, 寧妙香疲憊地坐在那里，眼淚直往下落：“我當初怎麼看中了你爸, 真是被你爸坑了，這些年，我過得什麼日子啊！”

烏桃看著媽媽這麼哭，如果是以前，是不懂的。

只是知道媽媽難過，卻不知道媽媽的悲傷從何而來, 但是現在，好像被打通了關鍵, 一下子懂了。

一個家, 要想撐起來，真得很難, 自己是一個小孩子, 許多自己不用管的, 媽媽都得心。

可以對著媽媽哭鼻子鬧騰，但是媽媽沒法對著誰哭鼻子鬧騰。

媽媽只能對著鄰居遞煙賠笑臉, 關起門來對著兩個丁點大的孩子流淚, 但是孩子誰又能諒呢。

烏桃便走過去, 小聲說：“媽媽，你別難過了，哥哥現在也要工作掙錢了，我雖然不能工作，可我會好好學習，我以后一定會考上大學，有一份好工作，掙錢孝敬你。”

寧妙香看看兒，猛地抱住了烏桃，嚎啕大哭。

烏桃被媽媽摟在懷里，能清楚地到媽媽口的震，還有那撕心肺裂的哭聲，心里發酸，也哭起來。

青桐從旁，忍不住嗚嗚嗚哭起來，寧妙香便把他也摟住，母子三人抱頭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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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過去后，寧妙香時間把西屋給收拾利索了，打算讓烏桃住，這樣烏桃就能有自己的房間了。

烏桃當然高興的，不過新房間得有床。

床當然不好弄，那是缺資，沒票是不可能弄到的，而寧妙香自然也不可能弄到票。

在當下大部分人家的況，一般就是用磚頭在兩頭壘起來，中間搭上一塊木板，這就是床了，可以睡人。

磚頭倒是有辦法，現在北京在修地鐵，修地鐵的辦法是深挖護城河，除了挖護城河，還得把那些殘余的城墻也給拆了。

其實北京的老城墻多年前就陸續開始拆，拆到現在也沒多了，但是城墻因為修地鐵，還得繼續拆。

拆城墻會拆下來大塊青石板轉，有些會被運走，不過有些不會，整個的或者半截的，就那麼扔那里，于是就有孩子或者撿破爛收破爛的跟在后面去撿那些剩下的半截磚，那都是好東西，撿回來可以用，也有人專門撿了推著小推車拉到郊區賣。

青桐和烏桃平時沒過這個主意，他們沒推車，而且那些大青石板磚太沉了，他們抱不，也不可能運到郊區去賣。

不過現在，兩個人顯然都開始想這個法子了，怎麼著也得去撿幾塊來，好歹把自己的床給撐起來。

于是那天放學后，烏桃沒急著去撿煤核，趕過去地安門往南的那截城墻。

據說他們住的這塊，以前是地安門的，不過在還沒生下來的時候，兩側的城墻就已經拆了，后來地安門和雁翅樓也拆了。

這都是老人家里經常念叨的典故，至于那個什麼地安門，當然沒見過，在眼里就是一個地名。

而現在要過去的是地安門南邊的城墻，那里現在正被拆著。

過去的時候，正是黃昏時候，天剛剛由藍變暗藍，而就在一片暗藍中，暗青的城墻頂部清晰地形規矩的鋸齒形，就像用鉛筆和直尺畫出來的規矩線條，就這麼無限地往遠延。

烏桃就這麼被鎮住了。

突然意識到，這城墻也許有著上百年甚至幾百年的歷史，比自己媽媽的年紀還要大，比大院里最老的老人年紀還要大。

陪伴了人們多年，現在要被拆了。

烏桃讓自己不要去瞎想，走到了墻底下，之后沿著這墻往南邊走，知道拆墻的就在南邊工。

走著間，倒是想起自己更小的時候，在的記憶里，曾經跟著哥哥爬上城墻去摘野酸棗采二月蘭，還可以捉蜻蜓逮螞蚱，那都是小時候比較好玩的事。

不過以后估計不能了。

繼續往前走，終于聽到了前面的靜。

推土機轟鳴，堅固到好像牢不可破的城墻轟然倒塌，大塊大塊的青石板塊就這麼落下，發出劇烈的聲響，碎石頭四濺開來。

烏桃嚇了一跳，趕后退幾步，免得砸傷了自己。

瞪大眼睛，就這麼看著巍峨莊重的城墻在推土機之下化為廢墟。

太已經落山了，坍塌的城墻中，飛揚的塵土被太僅剩的余暉中變了金黃，在眼前飛揚散開。

烏桃躲在遠，靜靜地看著，這一刻，周圍好像很安靜，沒什麼人，甚至連撿磚頭的都沒在，也許是天太晚了吧。

總算，那推土機完工了，笨重地向遠行駛過去。

烏桃這才湊過去，到了近前，面對這一堆的廢墟，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時候，看到腳邊的一塊青石板，那是完整的一塊，卻并不大，上面殘存著一些泥土，而泥土上，竟然約有一抹灰敗的綠。

蹲下來，仔細看，不知道是什麼草，也許是躲在墻里吧，大冬天的，竟然還是綠的。

就格外珍惜，便將那一捧土捧起來，小心地放在了自己的背筐中，之后才試圖抱起那塊磚。

比其它大青石板磚要小很多，但是對于烏桃來說，依然很沉。

小心地背起來，往家走。

不過背了一會后，實在是有些沉，就想著是不是可以等哥哥下班后再來取。

但是轉念一想，萬一被別人撿走呢？

便不舍得了。

其實這麼多青石板，這一塊和那一塊沒什麼區別，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烏桃就是覺得，這是一塊在冬天依然養著一棵草的青石板，就喜歡這一塊。

想，自己可以再努把勁，不是要參加運會嗎，運會也得有勁啊，現在正好鍛煉鍛煉。

所以到底是吭哧吭哧的，憋著勁，背著這青石板往家走，走一段就停下來歇歇，路邊放學的下班的，還有乘坐無軌電車經過的人，都好奇地看過來。

還聽到一個人驚奇地說：“看那個小姑娘，那麼小，背著一塊大石頭。”

就當沒聽到，低著頭，繼續吭哧吭哧地搬。

的背被得很低，這讓只能看到眼前很短的一塊路，看到邊的人影，看到無軌電車從邊經過。

想，剛才發出驚嘆的人，也許是一個爸爸，他回到家里，可能坐在舒適的房間里，吃著炸灌腸或者炒肝，給他的孩子說起今天一個生活艱難的小姑娘。

然后他會激勵他的孩子“你們條件這麼好，更應該好好學習”。

無論在紀錄片中，還是生活中，都是這麼一個存在，讓人同憐憫，讓人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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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將這塊青石板背回了胡同，到了胡同口的時候，就遇到了順子，順子二話不說幫忙搬了。

搬回家后，將那一捧土小心地移出來，找了以前的一個破罐子，將泥土放在罐子里。

那棵草本來就已經是灰綠了，現在經過這麼一折騰，顯然是蔫了，烏桃便滴了一點水給它，當然也不敢太多，怕把它淹死。

收拾好了后，烏桃才去做飯。

等飯做差不多了，青桐也回來了，烏桃把這事一說，青桐覺得自己背肯定不是什麼辦法，可是小推車也不是那麼容易借到的，自行車更不可能，誰家舍得用自行車運這個。

最后兩個人到底是去搬了，好在有了青桐一起，兩個人搬比之前省事多了，來回搬了一晚上，倒是也搬了不。

寧妙香這天回來得很晚，滿都是疲憊，不過看到兩個孩子竟然搬了不青石板來，也欣了。

吃了飯后，便把那些青石板壘起來，這樣的話，就只差木板了。

壘起來的時候，烏桃發現自己運來的那一塊小的上面好像有字，是一些看上去很古老的字，便忙說：“媽，你看，上面刻著的是什麼？”

寧妙香看了看，也不太懂：“這好像是過去年代的字，繁的，估計是當初造城墻時候刻的。”

繁字？

青桐說：“解放前都用繁字，咱們現在學的是簡字。你看外面有些舊招牌，那不還都是繁的嗎？”

烏桃恍然，原來是這樣啊。

當下忍不住細細地用手挲那些字，刻得還清晰，可惜不認識，就留心記下來，想著到學校可以問問老師或者同學。

到了第二天，一早起來不去撿煤核了，而是拉著青桐一起過去背青石板，突然對那些青石板著迷了，一種奇怪的直覺讓意識到，那是一個有價值的東西，也許現在沒價值，將來應該有。

可惜一早過去的時候，大部分石板已經被人撿走了，有一個穿著破棉襖的男人，推著小推車，晃悠悠一口氣推走了好多，其它的大家也都陸續在搬。

都知道這石板結實，能蓋房子，有的家里確實需要那麼幾塊，有的則是弄到郊區賣。

青桐見了，也趕開始找合適的，他主要是找小的，太大的搬不了，而且搬回去也不合適。

烏桃卻在找有字的，覺得帶著字的城墻磚應該不一樣。

最后兩個人都找到了合適的，烏桃找了六塊帶字的，青桐找了七八塊合適的，兩個人放在大筐里，吭哧吭哧地往家抬。

總算抬回家后，兩個人都松了口氣，覺得夠本了，至造床的板磚是有了。

這時候烏桃才洗了洗手和臉，匆忙去學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