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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您說讓我放肆一點……”說這句話時,清禾磕絆了一下。

倒不是素來伶牙俐齒的忽然不會講話了，只是正常語境下，完整復述這句話委實有點尬。

別看清禾平時最喜歡胡說八道,可真要正兒八經地對某個人講“對于我，你可以更放肆一些”，那打死都說不出口。

嘶。

真的太尬了。

不對祓神肅然起敬。

“不愧是祓神大人。”

祓神一點也不想知道為何忽然沒頭沒腦地夸獎自己。

閉著眼睛也能想到,這小姑娘但凡緩過勁來，里就一定不會吐出好話。

經驗富的神靈選擇保持安靜，就這樣晾著，自然會很快轉移注意力到其他更有意思的事上。

然而——

某只小劍靈并不像祓神一樣經百戰。

一聽這壞人夸獎天道大人,頓時興致盎然道：【當然,你也發現天道大人無論什麼，都是絕頂完的吧？】

祓神心中微凜。

正出口阻止,便見清禾已迫不及待地踩中這個絕贊臺階,順勢下來。

“是啊,就連玩尬的，也比別人坦一點點。”

說出這句吐槽，清禾終于神清氣爽。

“換做我,肯定說不出這種話。”

而赤霄居然還未反應過來,仍與有榮焉道：【哼,天道大人論起深,豈是世人所能相比？】

須知道,神靈之,當以萬年記。自洪荒之初，到終焉之末,若一瞬心,那便是一世心。

人心如草最易變,神心如石難轉移。

長、深，這可是極為難得的品德！

“是啊是啊，畢竟是天神之嘛。”清禾又試圖玩越時空的梗，“誰會拒絕來自一個天神的呢？”

赤霄沒看過大魚海棠，但到了此，再遲鈍也反應過來，清禾這是在嘲諷他了。

可惡。

赤霄頓時怒了。

說天道大人喜歡土味話可以，但是，怎麼可以默認天道大人有心悅對象？

【放肆！】

【休得污蔑天道大人！便是山無棱、天地合，天道大人也絕不會心！】

【大道無，你為座下行者，最不該生出玷污之念！】

說完這番話，赤霄對自己的商頗為滿意。

很有進步嘛自己。

不僅維護了天道大人的尊嚴——強調聲明神靈斷絕，勸別作肖想，而且還回護了這膽大包天的。

神靈也是誰都能如此親昵挑逗的麼？

真是沒眼！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清禾對神靈的細心關，信任依賴他都看在眼里，小劍靈便是再刻薄，也慢慢接納了的存在。

自是不想清禾因為能夠理解的懷葬送命。

慕天道的懷實在太多了。

【亙古至今，多凡人公主，妖族皇、絕世貌的修……以各種方式試圖引得天道大人垂青，你以為們功了麼？不！多是年華空擲。而若是又做出些糊涂之舉，那結局便更不好說了。】

赤霄絮絮叨叨，聽起來像是呵斥，其實只是想讓天道大人不至于因此厭棄清禾，想讓及時清醒。

但聽完這些，清禾只是皺皺眉。

“我就說了一句話，你叨叨這麼多干嘛？”

赤霄：【……嗯？】

是真的不在意，還是假的不在意？

劍靈驚了。

這世上怎會有人不慕完無瑕的天道大人！

而接著，清禾在心里對祓神說道：“不愧是祓神大人，在不近這方面也比別人厲害一點點。”

語氣抑揚頓挫，充滿贊嘆。

被劍靈反復背刺，如今上已是滿劍刃的神靈：……

他不由思索起，赤霄劍這把愚蠢之劍存在的意義。

當初鍛造他，是為了在自己失德之時，能有弒殺自己的手段。

而如今看來，他尚未失德，赤霄便已經喜歡捅刀神靈了。

所以。

這把劍存在的意義，就是作為他愚蠢決策的象征麼？

所以反復以這樣，愚蠢頂的言行懲罰他？

“您莫要怪赤霄，他也是好心。”清禾憋著笑，十分虛偽地安道。

祓神：……

本沒有被安到。

他冷靜地使赤霄閉，并遮蔽了劍靈視線，以免這蠢東西又做出什麼令神靈并不存在的陡然飆升的事。

說笑間，清禾的腳步已輕輕踏上深淵的另一邊。

一片廣袤而繁盛的叢林。

*

“這樣的地形設計真的合理麼？”

注視著眼前草長鶯飛，生機盎然的山野景象，清禾不由自主地吐槽。

“我記得我背后還是一片不知道多寬的鴻啊！”

“那你想如何設計？”

神靈問道。

這是直接將天設計權給了。

谷圣天由祓神一塊所化，天生位格極高，擁有一定靈智，因此數萬年間，谷圣天的試煉從未重復過，而每次推翻重塑也極為簡單，無非消耗靈力的事。

要不然清禾這一路行來會如此順遂？

各式各樣的天材地寶只差送到眼皮子底下，恭敬地匍匐在道路兩側，只求能得青睞，相伴左右。

清禾與神靈日夜相伴，又多有親，靈脈甚至是由祓神親自打通，從頭到尾，境界雖未至，但源上已是半個仙人。

再加上祓神已為將前路安排得妥妥當當，偏自己咸魚躺平，揮一鞭子才肯彈一下，否則現在鐵定不會是這不上不下的尷尬位置。

話音落下，清禾到自己的靈識陡然拔高，竟然如臂如使的掌握了這方天。

想做什麼都可以，這就是塊隨便擺弄的大積木。

包括那些在之后，進天不久的修士。

這便是神靈的權柄，萬皆為棋子。

這偌大的權力陡然落到手中，反倒剛才還指點江山，十分神氣的陡然慎重下來，分明看好了一地點，卻遲遲未能下手。

神靈問：“為何不實現你的想法？”

神靈贈予禮，便是要看用的。

用后的回饋，直接決定神靈此刻心。

“這里不是有人嘛。”清禾說道，“如果把他們【拈】走，會對他們造不可逆的傷害吧。”

清禾新手上路，不敢保證自己能像神靈那樣舉重若輕，自如拿力道。

而且通過“天眼”看到那批修士的表現了，均前后搭伴，互相援助，前行速度雖慢，卻也未曾放棄任何一人，因此觀不錯。

但神靈能將這片領域化作的游樂場，那自然有所鋪墊預計。

“進此的，均為北荒大族子弟。”

言外之意，全部殺死定然有無辜者，但倘若十人殺一人，那定然有諸多網之魚。

“唔……”

祓神輕嘆。

發現這小姑娘的思想還是偏于安穩、正派。

大概也和是作為祭品被活祭的遭遇有關。

更多時候都是代弱勢方思索，想的多是遵循規則，而非索取與支配。

“你為何不能設計出一場試煉，甄別出其中的無辜者與有罪者。”

誒？

清禾從未考慮過這樣的思考角度。

確實是前所未有的視角。

也是囿于人生經歷等諸多原因，本不可能擁有的視角。

“你不是被支配者，也不是被束縛者。”

“不必顧忌塵世凡間予你的束縛。”

“肆意實現你所擁有的任何想法——不是已與你說過麼？”

自由，任？

本就是個好奇心旺盛的活潑孩，此時說不心肯定是假的。

但還是擔心搞砸。

“那樣不好吧。”難得老實道，“萬一惹出子呢，或者讓無辜者傷……這種程度不合適，還是您來吧。”

祓神沒說話，只干脆潛兩人的識海，

兩人識海相連，亦可稱為共。

在識海中。

神靈的投映是白云漂浮的無垠天穹，倒映著大海澄澈蔚藍的彩。

而的投映則是那片波粼粼，總會冒出些奇妙事的繽紛海洋。

祓神喜歡這里。

海天一線，云淡風輕。

某次過于痛苦暴戾時，他無意中將神識沉浸此，意外地很快得到平復。

只那一次，他便喜歡了這方心靈凈土。

然而兩人識海融還未多久，并且神靈過于強大，兩人實力相差甚遠，目前能令探索知的，僅有那冰山一角。

所以神靈不常來，也不能久待。

此次來，神靈是來探尋真心話的。

——有時清禾喜歡，偏生偽裝得極好，人聽不出來。

神靈將意識投那塊冰山，俯瞰下方蔚藍澄澈的大海。

所代表的的那片汪洋，不知何時增加了新事。

是一尾淺的小鯨魚。

圓頭圓腦的模樣本十分可。

然而此刻，那小鯨魚卻只小心翼翼的浮在水面上，一不敢。

為什麼？

神靈的目落在鯨魚面前的那片海域。

海面清晰的倒映出藍天白云的投影。而小鯨魚只要稍有作，便會打碎這場鏡花水月。

所以寧肯什麼也不做，靜靜欣賞。

識海是人心所思的真實投映，或許會稍有所扭曲，但本質想法不會改變。

于是神靈終于明白。

小姑娘還是太乖了，壞事做得太，放不開。

而且完全沒有，自己可以為所為的思想覺悟。

……

一個合格的邪神，此刻應當蠱清禾，并賜予神兵利，殺個七進七出，一下什麼做反派魅力，就此污染。

然而祓神是個完全不合格的邪神。

因為他的腦回路十分獨特——

清禾放不開？

看來還是被寵得太了。

習慣就好。

明白了前因后果，神靈頓時冷淡森嚴起來。

“你盡管去做便是。”

“無需顧慮。”

清禾問：“真的不會出錯麼？我是守法公民，真干不出來法外狂徒那種事……”

神靈淡淡開口。

“天道即為此世之法。”

“我即為法統。”

他的聲音素來冰冷淡漠，聽不出太多緒。

但此刻，卻無端聽出了鼓勵之意。

“我在此言道。”

“你今后無論做什麼，只要是遵循本心而行——”

“便都非謬誤之舉。”

神靈的言語，恍若清冽冰泉，令整個人在瞬間一激靈，半邊麻麻的。

“遵循本心……”

輕聲自語。

清禾從心時候真不。

比如速認慫，比如現場認錯，比如翻臉比翻書還快。

可真正的遵循本心……大概只有求生發作的時候。

畢竟確實很想活下去。

從沒有人肯定過，只要是遵循本心，那所作所為便不可能有錯。

正確的分明是“乖乖”“好學生”“別人家的孩子”“沒有父母卻仍然開朗的懂事孩”。

的本心被層層疊疊的規矩制在最底下。

黯然失，久積灰塵。

可是沒有辦法。

那些“正確”，是前世賴以生存的倫理保障，也是鮮亮麗的外殼。

所以若失去了正確。

能是誰呢？又如何活下去？

但是死了。

然后……邂逅了另一個存在。

另一個，獨一無二的生命。

聽到神靈言語的那一刻，的干，竟不知說什麼是好。

心里暖暖脹脹的。

仿佛又回到，識海與神靈相融時，自己潛水在大海里，化作一條小鯨魚，穿過海面仰天空的那一刻。

孤高的白云冰山在無垠天空上漂浮。

大海倒映出天空之景，恍如天空之鏡。

“好。”

低低地，地應了一聲。

接著又堅定信念，給自己鼓勁地大聲道：“我現在就開始想辦法！”

心里的那條小鯨魚又開始游了。

像游在大海里。

又像游在天空中。

*

清禾雖然調侃祓神喜歡玩尬的，但每次神靈正經勸誡，森嚴呵斥都不能令心服。

偏偏就是這種老天爺賞土吃的窩心話——還真是“老天爺”的賞，總將破防，瞬間聽話安分下來，乖乖去做事。

大概這就是吃不吃。

別說，和祓神在這方面還怪像的。

總之，清禾苦思冥想許久，終于拿出了一套方案，頓時大聲向祓神宣布：

“我想好啦！”

“嗯。”

“您聽啊，是這樣的。”清禾指手畫腳的比劃，因為這套方案全部由自己獨立設計，所以說起來十分帶勁。

努力制，卻還是止不住眉眼間的期待與忐忑。

“您覺得這樣可以麼？”

神靈的回應只有淡淡一句。

“只要你是遵循本心而行，便都非謬誤之舉。”

除此之外，不愿再給任何點評。

清禾稍作猶豫，還是重重點頭。

“行！”

“那就沖了！”

就讓看看，自己親自設計的這面“天空之鏡”，能否找出潛藏在人群中的惡徒。

*

進天不久，剛商量出渡過深淵對策的一隊修士。

這隊修士有七人，有男有，年齡不等同，但也都是世族英。

由于先鋒部隊，暮聽風等人悄無聲息便無了，所以這七人行事越發小心，被迫做到守相助，倒也撐過了最初。

然而沒等他們嘗試，眼前深不見底的暗淵便在陡然升起的濃重白霧中瞬間消失。

大霧彌漫，且無法驅散。

所有人僵在原地不敢彈，直到大霧消失。

出現在眾人眼前的，又是一番格外特殊的奇妙景象。

眾人于無邊無際的鹽沼，反著銀亮芒的鹽灘上，積蓄著澄澈的湖水。

湖面恍若銀鏡，倒映出天空白云縹緲的景象，奐，不似人間。

可誰都沒有沉浸于此番景中。

越是麗的地方，越是潛藏危險。

“慕容兄，此天境，怎麼又出現了變化？”有人詢問為首的中年男子。

“我怎麼知道，再等會兒會死麼？”

不耐的聲音陡然響起。

“嗯？”

“啊？”

眾人震驚。

素來溫文爾雅的慕容家主，怎會說出如此鄙之語？

便連慕容家主本人也格外震驚，似乎不理解自己為何會將真心話口而出。

有人解圍道：“畢竟偽裝多年，總有出狐貍尾的時候。”

啊？？？

這人同樣驚呆，而慕容家主則是憤怒地瞪向這個自家小弟。

“有一說一，確實。”

“他娘的，這片幻境有問題，竟老子說實話！”

到了此，眾人均是發現這片境的奧了。

于是紛紛識趣的閉，試圖維護自己所剩不多的形象。

然而——

“此名為天空之鏡，凡人進，皆會被倒映出心所求，并直言承認。”

某位清冽的聲音響起。

“并且，閉無用。”

清禾笑瞇瞇地向那群緘默不言，只警惕著自己的修士。

修士們驚駭不已。

這是何時出現的？

莫非是此片幻境所化？

“只要有人發問，或者主挑起話頭，你們便會將自己那一刻的真實想法主供出。”

這是心設計的開頭，按照的預想，接下來，便該是面前眾人勾心斗角，上演狼人殺的景了——

“那你是誰？”

然而，這是眾人的第一想法。

但更不妙的是，此方境對清禾同樣試用。

于是，開頭還是相對正常的——

“我？”

“我是祓神大人的護花使者！”

然后就迅速發散坡為小作文現場。

“他，悲憫高潔！”

“貴為天道，本一世無雙，卻甘愿褪去滿風華，只為天下平。”

“世人眼中，神靈無所不能。”

“但只有我知道，神靈也很脆弱，會傷。”

“真想把祓神大人捧在手里，或者裝在口袋里帶走，這樣誰也不能傷害他了。”

然而雖然失誤了，但清禾在最初的慌張后，立刻慷慨激昂，毫無負擔地背誦起來。

畢竟是祓神大人親自說得嘛，只要是遵循本心，就沒有錯誤。

現在字字句句，可都發自本心。

神靈：……

祓神什麼也沒說。

只是默默的地在第一瞬間，隔絕了那群人的聽覺。

誰都不許聽！

只是祓神若知道清禾此刻在想什麼，只怕也要將清禾一起打包丟掉。

在想——

那這片境的真話buff，對神靈有效麼？

如果問他，是如何看待的……神靈會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