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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水紋就要勾勒出某人的影,清禾手里卻陡然一空。

白澤鏡居然被神靈沒收了。

干嘛干嘛，就要看見了！

“莫要總提此等無聊疑問，耽誤白澤修行。”神靈的聲音聽不出語氣,只是淡淡的，“若是有空，你不如研究如何自行從這方天出去。”

清禾表示嚴重抗議。

“你干嘛啊！白澤明明很喜歡我！”

神靈語氣沒有毫波地開口。

“若你執意,這問題不必問它，我便能答你。”

哦？

神靈難得這麼主，又這麼自然，好像對這個私問題的態度,真的無所謂一樣。

清禾頓時來了興致。

其實希聽到自己名字的。

畢竟你看咱和神什麼關系,其他人又跟他是什麼關系？

“行，那我問了啊。”清禾認真問道,“三界之中,您最喜歡的人,是誰？”

神靈淡漠道：“我從無——”喜之人。

“嗯？”祓神話說一半沒音了，發出疑的鼻音，“您要說什麼？”

等了一會兒,沒見祓神回答。

據對祓神的了解,說道：“還是您想說,從無喜之人？”

畢竟祓神平時態度不就這樣麼。

不聽、不看、不喜歡。

對什麼都不關注沒興趣,除非反復強調糾纏,才能勉為其難給句回話。

倒有些自知之明。

如此淡淡想著,祓神不假思索，立時準備肯定。

然而這聲肯定,卻和上句話一般,無法說出口。

為何？

這世上,怎可能存在限制神靈開口的事。

別說，還真有。

此方境止說謊。

這條束縛即使對神靈也是有效的，畢竟他臨時的將此最高權柄，分予了清禾。

而這片境的源力量，又來源于他的分靈。

所以他無法說謊，但也能夠選擇保持沉默。

可這條特權，并未讓神靈出毫喜，甚至越發郁冷漠幾分。

因為這定然意味著，神靈從無喜之人——

為謊言。

清禾素來是個好奇心旺盛的孩。

最初祓神沉默不語時，想調侃追問幾句，然而在直覺地到祓神緒后，頓時極有求生的閉上。

可是，為什麼會不開心呢？

如果是覺得被冒犯了，他大可以從一開始就拒絕嘛，又不可能撬開他的。

這樣忽然不說話就讓人覺得莫名其妙。

只能表示，祓神心，海底針。正常人思別去猜。

祓神之后沒再開口，而被這麼一打岔，也沒心思折騰了，闔目了解天現在是什麼況。

知到，此時天中剩下的人，多是些外圍的小蝦米，并非大族核心子弟，便是將他們盡數拿住了，也沒什麼用。

北荒部洲的問題，不在他們。而在于伏在祓神上，吃吮，宛如寄生蟲般的大族宗門。

北荒部洲雖大，但世家宗門也就那麼些，其中年輕一代的英，但凡來此的，都被薅得七七八八，之后甄別一下善惡，努力沖波業績，基本就無需心了。

除此之外，需要再往上看一些。

看看那些蛀蟲是怎樣侵蝕這片土地的。

還需要再往下看一些。

看看那些被豪門剝削榨的普通百姓，又生活在怎樣的困厄中，需要的是什麼。

清禾朦朦朧朧的，有些清楚自己的大方向，可真正會面對什麼，又可能需要解決什麼，還是懵懂的。

畢竟才十八歲，經驗閱歷還淺。

但辦法總比問題多。

清禾對未來總保持樂觀——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明的嘛。

至于北荒部洲原本的主角，趙不絕……唔，可以稍微放一放。

倘若是初遇時的祓神，絕不敢如此心大的放過趙不絕。

但不知為何，總覺得以現在祓神的表現，自己并不需要過于擔憂惡孽的侵蝕了。

反正只要在旁邊，一定能及時阻止惡化。

為祓神的悲憫之心，一直都在發揮作用。

如此看來，確實對趙不絕以平常心對待，更為合適。

清禾將現下況細細梳理一遍，有了一二三四的章程規劃，心念慢慢安穩下來。

雖然要做的事還有很多，但不著急，一件一件來就是了。

“先從將那些人趕出去，清理天開始！”

將剛進天，仍在深淵前徘徊的人全部丟出去后，對祓神說道：“我現在拆了天，會影響您取走麼？”

神靈道：“無妨。”

原來還會說話啊。

不過也就敢在心里這樣吐槽，實際中悄悄癟，然后便著手接天。

*

漆黑一片的靈力世界中，清禾看到，組靈界基底的各大靈脈，宛若滔滔銀河橫亙天地。

其余便是個。

弱的如流螢，強者如燭火。

但眼前谷圣天，宛若艷般散發著灼目的。

作為基石的祓神實在過于強大，其靈力菁純程度，甚至遠勝那些知名靈脈，也難怪各方勢力如此垂涎。

整個谷圣天都是建立在祓神之上的。

凝神，谷圣天并未拒絕，全心地接納包容了。

在的知世界里，只覺那像是一片土壤，孕育出谷圣天這只分靈。

等等。

孕育？

清禾被自己這個心底莫名冒出來神奇詞匯震驚了。

可說起來，世上確實有天道衍化萬，以及更為玄妙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的箴言。

神靈見清禾呆站在原地不，臉上又出某種難以理解的古怪表，一會兒出稍顯微妙的竊笑，一會兒又出可以嘆服的咂舌表。

一副神勝利法的造作表現。

“不愧是祓神大人啊。”喃喃自語。

神靈對已頗為了解，當即便清楚這是在釣魚，不得某個人接的話，于是決定直接無視，報以冷理。

可劍靈不同。

赤霄本能地想接話，與一起吹噓天道。

沒辦法，這就跟磁鐵天生被鐵吸引一樣，不由自主地就被釣著了……屬實是舊習難改。

然而——

【唔唔唔唔唔唔！！】

這次神靈早早封了赤霄的，絕不讓清禾有任何趁機胡說八道的機會。

清禾：……倒也不必如此。

滿臉寫著可憐，語氣十分委屈：“祓神大人，不說出來我難。”

對神靈從來藏不住話，憋在心里不上不下的非常難。

祓神：？

不許胡說八道還委屈上了。

“忍著。”神靈冷冷道。

清禾道：“我真的忍不住嘛。”

“小不忍則大謀。”

“這句話本不是這麼用的！”文科生終于原形畢，震聲反駁。

神靈冷嗤，似乎輕嘲的無城府。

不過清禾被神靈嘲諷的次數多了，直接利落地無視。

反正心態很好，心說任何人與神靈相比都是有瑕疵的嘛，反而在修行一類的場合對自己越發寬容——以至于神靈一直很想糾正鞭策。

清禾說服自己般叨叨，“我這是遵循本心而為。”

不把這句靈魂吐槽說出來，的本心會難死的。

那可不得順著點自己。

連珠炮似的快速道：“不愧是祓神大人，輕易做到了……”其他男人做不到的事。

可惜也沒能說完。

因為祓神干脆封住了小姑娘的，絕不讓將那句驚人之語完整講出來。

清禾：安詳.jpg。

沒關系，祓神大人絕對已經猜到后半句是什麼了。

那的本心便死而無憾了。

說出來就是舒服。

嘿嘿。

小姑娘笑瞇了眼睛，彎彎明眸里，閃著星點浮。

祓神見狀，在心中微微蹙眉，這丫頭也不知是為何，如今當真越來越放肆了。

想初遇之時，對神靈那般禮貌恭敬，又機靈大氣的，如何便迅速墮落，了這副無法無天的模樣？

嗯……

禮貌。

恭敬。

識趣。

……

神靈品味這三個詞語，終究沒說什麼。

只是順便將自從天中取出，免得這小姑娘不干正事，反而又出現什麼奇奇怪怪的聯想。

攫取圣終于需要祓神現。

清禾旁，點點閃著銀微的線上下翻飛，逐漸勾勒出某道清禾極其眼的影。

有了形。

有了眉眼。

有了最悉不過的清冷姿態。

神靈冰冷烏亮的長發流水般傾瀉而下，淡金長睫微垂，神淡淡的，與數萬年前的分靈重逢，似乎沒能引起他分毫緒波。

但谷圣天的緒便要激多了。

察覺到神靈現世，位于二人腳下的天草地，頓時花草繁茂，最后分化出一條逐漸茁壯長大的藤蔓，宛如游子般依地輕輕在祓神腳邊。

有別于正常藤蔓的深綠，這條藤蔓呈深黑，散發著濃郁的不詳氣息。

未曾現化時，谷圣天的表現一切正常，但當卸去一切偽裝，出的某時，清禾方才發現，這片天被污染得如此之深。

用病膏肓四字形容絕不過分。

每一寸表皮，每一寸紋理，都浸了惡念，濃得幾乎能滴出黑水來。

這……這……

北荒部洲的凡人，究竟怎樣榨取利用了谷圣天，才導致對方惡化為此般慘狀？

須知道，谷圣天可是祓神分靈！

數萬年積累之下，人類的貪惡念，竟造如此可怖的效果……

不過也難怪薛家那般的雜碎，也能引谷圣天的部分惡孽，轉嫁于弱小了。

因為與其說是轉嫁，不如稱為竊。

谷圣天的惡孽，已經厚重到即使被竊，也毫察覺不到的程度。

但他仍然履行著當年對世人的承諾，一代一代的將荒原化為沃土。

這便是神靈，一諾千斤重，雖九死其猶未悔。

饒是如此，谷圣天仍然擁有三界屈指可數的強悍實力。

清禾毫不懷疑，面前的藤蔓可以輕松絞殺渡劫期強者。即便對上仙人，只怕都能困住對方，令其苦惱好一陣。

然而這條藤蔓卻不敢毫冒犯祓神。

——分明他是它的本。

可污染如此之重的它，只是輕輕搭在祓神足邊的草地上，克制的著。

它覺得自己骯臟，不愿玷污仍然清凈純粹的神靈。

清禾最初只是打心里難，可在見神靈有些復雜的表時，忽然靈一現。

谷圣天是分靈，思維模式源于天道。

也即是說，祓神知道惡孽的骯臟可鄙。

——那原作中，他決定任憑人類惡孽污染自己，最終惡孽纏時，也會像谷圣天這般麼？

原作里沒直接描寫，以后清禾也不會允許它發生。

但萬年前的遭遇，是實實在在發生過的。

而且如今，世上還有諸個祓神苦。

稍微想了想，只覺得難的不行，臉上出憐惜難過的緒。

谷圣天又出一條小藤蔓，似乎想要蹭蹭。

對，谷圣天無需那麼手腳。

然而在即將時，藤蔓的作還是停住了。

對本，它這麼做是尊重。

對清禾，又是出于何等心態？

仿佛聽見神靈的嘆息。

祓神并未厭惡這污穢纏的分靈，他半跪于地，捧起了這條衰敗的藤蔓。

清禾驚訝地微微睜大眼。

從未見祓神做出如此姿態。

并不卑微，只著神靈獨有的自然平靜。

他輕聲道：“你辛苦了。”

聞言，藤蔓上淌下大量黑的，仿佛這萬年沉重積累而下的淚水。

谷圣天從不是傳說中神高遠的姿態。

作為天道當初賜予人間的化，它還擔負著守護一方萬靈，保佑風調雨順，天地不會因凡人惡孽失衡等等責任。

但人類的貪是無限的。

這份承諾，是神靈庇佑的契約，也是束縛神靈的枷鎖。

所以無論谷圣天如何努力，人類都始終能夠制造出無止盡的貪惡孽，甚至令神靈的一部分，在祓除邪祟，鎮守安寧的職責里徹底衰敗枯竭。

它耗盡了自己的一切，履行當年與凡人定下的契約。

現在終于等到了終結使命的時刻。

谷圣天的尖尖在神靈掌間微微搖擺，似乎表示自己一點也不辛苦。

從它上，清禾能夠約看出，當初為天道的祓神是怎樣的姿態。

溫和而高遠，淡泊而包容。

天道悲憫的注視人世間，賜予眾生祥和與幸福。

……

而萬年之后，本的態度，已與分靈出現了極大差異。

祓神似乎也意識到了這點，但他沒說什麼，只是平和地說道。

“待你回歸后，我會凈化祓除你的惡孽。”

得了這句話后，藤蔓安靜地趴下來，等待神靈取出天核心。

連綿上萬年，為神靈帶來無盡痛苦的契約之一，終于得以結束。

神靈就著半蹲姿態，右手虛握，自虛空中攫取了某個散發著暗黑金芒的事，應是天核心，但清禾定睛看去，又四都找不見，大概是被神靈收納在某。

“您現在需要休憩吸收圣麼？”

聯想到天圣城那次祓神的經歷，推測，那時神靈便是祓除惡孽加分靈回歸一起完的，最后鬧出了不小靜。

“無妨。”神靈無可無不可道，“何均是一樣。”

他緒不高。

“那我們還是回去吧，在家里總覺得更安心。反正來這里也很方便。”

這是第三次提到家的概念。

神靈不理解，為何會將那個冰冷沉寂的地宮稱為家。

他能看出來，這小姑娘最喜歡熱鬧與，照常理來說，將拘在那等囚牢，早該忍不及才是。

清禾調侃道：“地宮可能是冷了點，不過能造出煤氣灶、熱水壺、暖水袋，棉被之類的話，我覺得也不錯。您總不可能把我凍著。”

說道：“您可能不太喜歡地宮。”

地宮為祓神當年親手打造，是他為自準備的，于三界終末后長眠的陵寢。

他做好了與眾生氣運同休的準備。

卻沒想最后還是提前用上了。

并且陷長眠的，僅為他一人。

因此于神靈而言，地宮有著格外復雜的意義。

至于喜歡，就更談不上了。

但對于清禾而言，地宮格外不同。

“地宮是我重獲新生的地方。”清禾咳嗽一聲，不自在地說道，“是我……和您相遇，讓我覺得安心的地方。”

漂泊于異世，地宮是唯一被人肯定的，的立足休憩之地。

在那里，沒有人會傷害。

可以自由的前往每一，做任何自己想要做的事。

“此心安是吾鄉，您明白這句話的意思麼？”

清禾出不太好意思的笑容。

在逐漸崩毀的天中，發自心的微笑如此溫暖而有染力。

幾乎人忍不住相信，那必然是個平和安謐之地，才能如此眷。

但神靈素來是個眼盲心也盲，冷若冰霜的子，怎麼想都不會被緒化的言語打。

因此面對朝般的笑，他只是言簡意賅道——

“那便回去。”

*

到地宮氣息時，清禾宣布：“還是家里好！”

祓神日常不參與這種環節，他徑直飄回棺槨。

清禾瞧著那毫無趣的神的背影，覺得這神好生無聊。

若說的立足之地是地宮。

那合理懷疑，祓神的容之絕對是那棺槨。

可上如此吐槽，清禾卻沒有離開鎖靈殿前往別找樂子。

上次神靈祓除分靈的結果見識過，此次無論如何，也不放心放祓神獨自在此苦。

若是出現什麼問題，也能及時沖上去搭把手。

“這便是你在棺槨上的理由？”祓神俯視著下面，冷冷問道。

“這不是擔心您嘛……”清禾委委屈屈地跪坐在原地，頭腦道。

其實方才祓神本已回到棺槨，安穩地躺好了，靜下心準備進行祓祟典儀。

但他忽然聽到棺槨上有些古怪靜，這才發現，小姑娘幾乎在自己的棺蓋上，全神戒備，一副時刻準備全力沖開棺蓋的架勢。

祓神：？

他坐起，小姑娘還十分委屈，振振有詞道。

“我這是準備時刻沖上前線，喚回您的神智呢。”

神靈下眉眼，著冷淡的郁。

這讓他姿態愈發冷酷俊了。

“我若是有事，你在此又能有何用？”

他冰冷指尖輕抬起的下頜，于是清禾不得不抬頭，與祓神那空漠然的雙眼對視。

用的并非實，而是神靈真正的本。

白骨。

神靈骸骨的冷意，千百倍于原，是燃盡了一切，只積累了萬年孤寂怨恨的森寒。

所以他很以本清禾。

怠惰修行的小姑娘，本承不住他。

他也很強迫清禾與他對視。

因為那雙眼眸，已不是萬年前古奧清冽，比蒼穹更加高遠，仿佛蘊含世間至理的眼眸了。

它空漠然，缺乏與，甚至著驚悚之意，正常人本無法接。

此刻神靈幾乎只是稍稍，便小姑娘抖了一下。

神靈無于衷。

他這次確實有些怒意。

他對清禾還是過于縱容了。若想長記，不用些手段本做不到。

這次是好奇心過盛，便膽敢沖撞靈柩，下次又會干什麼莽撞事？

若他彼時無法自控呢？

“我應是告訴過你。想說什麼便說，想要什麼便要。”

“絕不要刻意做嘩眾取寵的聒噪姿態。”

神靈將當初的話原封不地平靜重復：“要到何時，你才能將我的告誡記于心上？”

行者，所謂代行神靈意志于大地。

清禾這般浮躁，如何擔得大任？

而離天這一容后，分靈的罪孽污穢直接沖擊著神靈，強化了他的冷酷森嚴。

此時的祓神，相比平時，其實是危險的。

但凡些刺激，就有可能短暫的失控。

——毫無疑問，掀開棺材蓋絕對是大刺激。

所以神靈才會怒。

可惜。

清禾就是不吃這套。

十分練地選擇聽取祓神言語重點。

神靈很多話都是修飾原本意思的委婉表達，無視也不妨礙通理解。

兩手抬起，捧住祓神的手掌，分毫不嫌冰冷，甚至試圖用自己的溫溫暖神靈。

念叨著：“嘶，您的手好冰。”

白骨或是正常的手掌，于沒有分別。

兩只手加脖頸都是暖呼呼的部位，不信不能令神靈暖和起來。

一邊幫祓神手手，一邊問。

“想要什麼都可以直說麼？”

神靈冷冷道：“嗯。”

神靈想收回手，卻被清禾拽住了。

“那我想您平安醒來。”

“我真的好擔心您。”

“上次是，這次也是。”

脖頸在神靈掌間，溫暖明亮的眼眸，注視著神靈漠然空的眼睛。

毫無畏懼，只有淡淡的關切。

地詢問神靈：“就讓我在這里陪您，我不會打擾您的。可以麼？”

仿佛被灼痛般。

神靈空無一的雙目，竟避開了的視線。

“……嗯。”

最終，神靈還是應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