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思維出去一趟回來，教室后面那張海報前圍著一群看熱鬧的吃瓜群眾。

一進門就被大力拖走。

鐘意費了好大勁才把孟思維拽到走廊，齜牙咧地把按在欄桿上，像個小炸藥桶：“孟思維你夠了吧。”

“你白日做夢瞎寫也要有個限度好嗎。”

“你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喜歡裴忱嘲笑得還不夠嗎？”

孟思維面對忽然暴躁的鐘意一時不著頭腦：“怎麼了？”

鐘意叉腰：“怎麼了？”

“是不是因為裴忱保送p大所以你也給自己寫了個p大怎麼了。”

一邊說一邊用手指孟思維的肩膀：“那是我們該肖想的學校嗎，就跟裴忱一樣，是你可以肖想的人嗎？”

孟思維總算明白鐘意這麼暴躁的原因。

鐘意的反應，大概也是教室里其他看到理想院校的人反應的影。

不過鐘意是的朋友，所以對此無語頭疼多一些，至于其他人，大概更多的是奚落和諷刺。

孟思維抓住鐘意的手示意冷靜，垂眸想了想，然后開口說：“可是我真的很想上p大。”

跟裴忱在同一所大學。

鐘意：“……”

表復雜：“那我也真的很想上t大呢。”

“為了一個男的就想上p大，孟思維你就這麼放棄你自己？你就這麼不求上進自暴自棄？”

孟思維被鐘意說得表微懵，順口接：“想考p大還不求上進嗎。”

“我又沒有為他去輟學。”

于是換鐘意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對于一個即將高三的學生來說，好像是沒有比想考p大更上進的事了吧。

所以現在的孟思維……其實還上進的？

甚至是上進過了頭。上至高中學子下至兒園小朋友，任哪一個學生喊出我的理想是考上p大時，好像都是一件值得鼓勵，有勇氣有志氣的事。

鐘意發現自己被孟思維繞糊涂了。

然而不管怎麼說，直覺告訴，孟思維為考p大肯定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鐘意不打算再跟孟思維繞下去，直接從后推的腰把往教室里推：“快點去給我改回來。”

“我們以后一起朝著g省師范努力。”

“不要再想他了，你沒看裴忱今天臉上的傷，我看撞到是假，說不定就是為了哪個生打架搞出來的。”

鐘意里碎碎念著，孟思維不由地回想到周末晚上，裴忱被幾個社會小混混圍住的樣子。

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這件事，包括鐘意。

孟思維一時有些恍惚。

這算不算，只有跟裴忱兩個人之間的？

銀瀉地，一切歸于沉寂，兩人坐在臺階上，他無聲理手上的傷，跟他說喜歡他，他輕聲答了句“嗯”。

算吧。孟思維心里悄悄想。

見過他下校服一狠戾，跟別人看到的他完全不一樣的樣子，那時的年會簡短回答的話，會對說“嗯”。

孟思維在那一刻第一次覺到裴忱，其實是可以接近的。

他們之間的距離沒有那麼遠。

很近，近到仿佛手可及，只要再往前走一點點，就可以夠到了。

只要朝著他的方向走就可以了。

孟思維愣神的檔口，鐘意也忽然停下來。

因為鐘意看到裴忱剛從辦公室出來，正往們這個方向走過來。

孟思維從思緒中回過神，面對裴忱，出個笑臉。

不過裴忱沒有理。

眼神還是像看任何一個路人一樣從和鐘意的上略過，然后進了教室。

仿佛周末晚上的事從來沒有發生過。他跟孟思維之間，跟從前一樣沒有毫的變化，只是令人不屑的倒追，一廂愿。

但孟思維記得是發生過的，每一個細節都記得很清晰。

他角還殘著淤青。

想或許是裴忱不想被看出來，所以才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鐘意在狀況之外，這對而言只不過是不知第多次的裴忱漠視孟思維，無奈搖頭：“看到了吧，醒醒。”

結果聽到孟思維用更堅定的聲音說：“我要考p大。”

朝他的方向去。

……

老韓知道孟思維放棄集訓后意外不已。

他一開始以為孟思維是家里經濟條件上有困難，表示可以幫向學校申請助學金，如果不行他甚至可以私人借錢給。

孟思維很，只不過還是謝絕了老韓的好意。

并不憾不參加集訓放棄師范學院的特招，因為不管是在那里特長生的培訓費用都實在是高昂，況且還是旱地冰球這種需要專業材和場地的項目，業余好玩玩還好，走專業訓練的話一年下來隨隨便便十萬打不住。

媽媽工作很辛苦，起早貪黑，偶爾還要上夜班。

老韓見狀無奈只能搖頭，見孟思維堅持，對說那麼以后加油。

接著，長宜中學的上一屆高三參加完高考，孟思維變高三。

鐘意背著包，要去參加封閉式集訓了。

臨走的時候把所有的教輔書全都送給了孟思維。都是鐘意的爸媽給買的，基本都沒有看過。

“你決定要好好讀書就好好念，”鐘意莫名紅了眼眶，不知道是為了即將的分別，還是為了好友堅持的。

鐘意看著教室后墻孟思維名字后面的p大，“等我回來我們再一起。”

孟思維給了鐘意一個“你放心”的眼神，說：“你就等著準備買票吧。”

兩個人錢已經存的差不多了，在超市當理貨員一點一點攢下的錢，superboys明年的演唱會門票馬上就要開售，時間剛好就在高考后，孟思維要陪鐘意一起去見的偶像兼夢中人，superboys男團的隊長。

鐘意重重地點頭：“好！”

對于大多數人來說，升高三后的日子并沒有改變太多，能考上的還是埋頭苦學，不能考上的依舊渾渾噩噩。

只不過如今埋頭苦學的人中多了一個孟思維。

所有人都知道一直喜歡裴忱的孟思維在裴忱保送p大后，決定為考p大。

一開始還有人路過譏笑兩句，大意是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后來時間長了便也失去了奚落的興趣，日子那麼忙，只顧自己都來不及。

裴忱即使早已保送也每天都來上課，只是相比之其他人的焦頭爛額，他顯得實在是輕松到拉仇恨，老師從來不會管他作業做沒做，上課時想睡覺便趴著睡。

孟思維自從決定也要考p大之后就沒有像以前一樣去找裴忱了，把時間都放在補這麼多年落下的功課上，不過這不代表對裴忱的心有所改變，相反，想自己補文化課的過程，就是一步一步向裴忱走過去的過程。

在孟思維不主的況下，兩個人再沒有說話，沒有集，甚至孟思維調了個座位，視線范圍之看到對方都有困難。

孟思維用功之余一直回憶那個的晚上，他們坐在臺階上，被路燈昏暗的燈包圍，他對說“嗯”。

大概每個人的人生中都有這麼一個階段，一腔熱忱地往前沖，再也不回頭。

孟思維的這個階段出現在高中，栽在了裴忱上。

離高考還有一百天的時候，參加集訓的鐘意回來了。

鐘意功通過了g省師范的旱地冰球育特招生考試，現在回來補文化課。

孟思維知道鐘意通過特招后比本人還高興。育特招生的文化課分數劃線很低，鐘意一定能上。

相比于高興的孟思維，鐘意顯得不那麼激，有些失落：“不是說我們一起的嗎。”

們倆一起以育特招生的份進長宜，又一起進了校隊，孟思維一直打得比他好，結果最后參加特招并通過的人是。

孟思維笑：“你通過了就等于我通過啦。”

孟思維還跟集訓回來的校隊切磋了一下技。

幾乎大半年沒練，而校隊隊員這半年是封閉式高強度訓練，孟思維作為曾經的隊長，到自己如今的技已經不如曾經的隊員了。

今年長宜校隊的績不錯，有三個都通過了師范學院的育特招，老韓看到回來切磋技的孟思維，一個勁地為可惜嘆氣。

長宜中學在離高考一百天的時候組織了一場誓師大會。

所有人開完百日誓師大會后才發現原來時間過得這麼快，分別要來臨，一群人注定要各奔東西。

教室后墻依舊著那張每個人的理想大學海報。

班里開始流行起了寫同學錄。

孟思維也買了一本，淡紫的，每一張都可拆卸，紙張上有淡淡的香水味。

這個讓想起了自己曾經寫給裴忱，最后碎一片一片，魂歸垃圾桶的那封書。

還有最后那首詩——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孟思維給別人寫了一些同學錄，自己也發出去一些同學錄。

那天下午，抱著自己的同學錄，猶豫了很久，一步一步，走到裴忱的面前。

孟思維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時至今日，竟然開始膽怯起來。

明明曾經為了套近乎，選了一個題目就頭昏腦熱地往前沖，最后毫無意外地收獲一個“滾”。

很久沒有來找裴忱了。

孟思維小心翼翼把同學錄放到裴忱素來干凈的桌面上，問他：“裴忱，可以給我寫一個同學錄嗎？”

徐達龍依舊坐在離裴忱不遠的位置。

所有人都知道班里倒數的孟思維為了追裴忱要為考p大，這大半年都悶著腦袋埋頭苦讀，今天終于再次看到主靠近。

徐達龍仰著頭大聲問孟思維：“嘿，孟思維，最近學得怎麼樣啊。”

“能考上p大嗎？”

“以后出人頭地了別忘了我們啊。”

周圍是一陣竊笑聲。

有人跟著附和：“是啊孟思維，考上p大了別忘了我們啊。”

孟思維沒有理那些人。

他們都知道孟思維想考p大，裴忱自然也知道。

孟思維目謹慎地落在裴忱的臉上。

他很白，眉眼間依舊是那份淺淡的疏離，仿佛從轉來長宜到現在的這些日子，沒有跟這里的人距離拉近毫。

孟思維想起裴忱剛轉來的時候，因為是轉學生，跟在教室最后一排當同桌。

午睡醒來，看見他的側臉，一瞬間的心。

來找裴忱寫同學錄的人不，他也沒怎麼拒絕過，維持著最基本的社與禮貌，只不過跟那些來向他問題的人一樣，寫的敷衍而潦草。

在裴忱安靜的時候，孟思維忽然開始害怕。

不再是悶著頭往前撞的孟思維了，為了接近喜歡的人在一點一點地努力，一腔腦熱的時候不怕被拒絕，現在，忽然害怕年再一次開口，跟說“滾”。

不過好在下一秒，看到裴忱提筆，在的同學錄上寫下文字。

姓名，生日，qq號，等等。

孟思維暗舒一口氣。

同學錄的第一頁是個人信息，背面則是給同學錄主人的寄語，裴忱給別人寫同學錄向來都只寫第一頁，不會再費筆墨寫寄語。

前座的男生一直轉回來在看裴忱寫同學錄，見他寫完型后便要停筆，開口說：“裴忱，寫點寄語吧。”

徐達龍聽到了，也高聲說：“是啊裴忱，人家都要為你考p大了，不寫點寄語說些什麼？”

周圍又是笑聲。

孟思維跟抬眸的裴忱對視一眼。

剛想開口說不寫寄語沒關系，裴忱忽然翻頁，在背后的寄語那欄刷刷幾筆。

孟思維還沒來得及看到他寫的是什麼，裴忱已經將同學錄合上，還給。

孟思維欣喜接過同學錄：“謝謝！”

是班里第一個被裴忱寫寄語的人。

孟思維抱著自己的同學錄高興到小跑回到座位。

重新回來上課的鐘意轉過：“裴忱給你寫的什麼，看看。”

孟思維臉上都是笑，正想打開通訊錄看看，翻頁的時候忽然又猶豫了。

裴忱會給寫什麼呢？

是“加油”，是“一帆風順”，還是“我在p大等你”。

像一顆期待已久，甜人的果實，一個人總想留到最后，虔誠地品嘗它的滋味。

孟思維合上自己的同學錄：“我還是等考完過后，績出來之后再看吧。”

給自己一點再堅持下去力，以及期待。

鐘意托下：“行吧。”

……

孟思維這輩子都沒有這麼努力地讀過書，天埋在習題里，覺頭都要炸開。

覺得苦，但并不覺得累，因為向心上人的方向邁過去的每一步，都是值得的。

裴忱并非遙不可及，也沒有難以接近。

孟思維又回想到那個晚上。每個覺快要堅持不下去的瞬間，都會去回想那個晚上。

后知后覺地覺得甜，因為在小混混的圍攻里沒有一點傷，裴忱卻掛了彩。

是裴忱在保護。

孟思維展未來。

如果真的考上p大，會是什麼樣子呢。

不敢奢自己考上p大裴忱就能接的告白跟在一起，但如果兩人一起考上p大，裴忱會跟多說說話，像那天晚上一樣，就心滿意足了。

一切要一點一點，慢慢來。

孟思維把那本同學錄珍藏在自己的枕頭底下。

……

每年的六月七八，天降小雨，高考如期而至。

孟思維寫完最后一個英文字母走出考場，看到媽媽穿了一紅的旗袍在考場外等。

孟思維高考完，孟媽媽也算是了了一樁大事，打算辭掉現在的工作，以后做個小生意什麼的。

高考過后的班級q,q群非常活躍，每天都有人在群里約著一起出去玩。

孟思維跟鐘意已經買好了superboys演唱會的門票，是場，鐘意每天抱著票激到睡不著。

孟思維還是沒有看同學錄。

因為做不到像班里其他人一樣把考試丟掉每天盡瘋玩，在焦心地等待的分數。

雖說高考分數和錄取況還沒出，但是長宜早已提前一年把大橫幅準備好了，慶祝本校裴忱同學已提前被p大錄取。

高考一結束，紅幅立馬高高掛在校門口。

不長宜掛，其他學校也掛，重點中學幾乎每年都有保送生或者提前批錄取的學生。

高考分數公布前一天。

孟媽媽最近盤了個店面準備開小吃攤，孟思維去店里幫忙后坐公車回家，路過崇德的校門口，看到崇德也掛了好幾條紅的橫幅。

其中一條寫著：“慶祝本校江宜同學被p大錄取！”

孟思維看到江宜這個名字后恍惚了一下，然后終于想起從前那場旱地冰球決賽上，好像坐在裴忱旁邊，主跟裴忱說話。

那個江宜。

江宜也進了p大。

跟裴忱一樣的p大。

孟思維說不清當時是什麼心，乘坐的公車忽然一陣抖，然后車發機變得安靜。

公車在半路拋錨熄火了。

司機試了好幾次都沒有重新打燃火，車廂里有什麼燒焦的煙味。

公安全員趕組織乘客下車。

于是孟思維跟其他乘客一起從公車上下來。

這里距離家不算太遠，下一趟公車要等待的時間很長，孟思維選擇走路回家。

崇德的學校外，大都是崇德的學生。

孟思維認出前面幾個生是從前崇德旱地冰球校隊的，們今天再來學校，應該是崇德有什麼活或者事。

孟思維走著，忽然聽到前面幾個生發出抑而激的尖。

們都聚在一起，藏一個圍墻的拐角，集正往一個方向看。

孟思維不皺了皺眉。

兀自往前走，不過還是往幾個生窺視的方向看了一眼。

然后當看到的那一刻，孟思維停下來。

是安靜而浪滿的畫面，夏夜，學校，路燈，樹影，蟬鳴。

裴忱和江宜，在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