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臥室后，黃櫨抱著古斯塔夫·克林姆特的畫冊，坐在床上。

指尖翻過這位奧地利畫家的生平和照片，翻過那些金燦燦的人像，翻過那些在阿特爾湖岸完風景畫，翻過他以“”為主題的畫作......

腦子里始終在想的，卻是剛才和孟宴禮獨時的畫面——

孟宴禮帶著走進儲室，按開燈。

他剛沐浴過，上有若若現的清香，人背對著黃櫨，邊找醫藥箱邊和黃櫨對話。

得知是書角劃傷的，孟宴禮才稍稍放心些，轉而安：“還好，我剛看了一下，淺的劃傷，估計3、4天就好了，不會留疤。”

他們站在不算寬敞的儲空間里，孟宴禮拿著碘伏消毒棉簽和創可，撕開包裝之后才想起什麼似的，單手叉腰，環顧全屋，然后說：“沒鏡子，算了，過來我幫你消毒。”

黃櫨當時想說可以回屋自己理，不知道為什麼，只抱著畫冊，沒能開口。

棉簽上冰涼的碘伏到的臉頰，然后是輕微的按。

黃櫨睫了一瞬，孟宴禮問：“疼麼？”

“不疼不疼......”

孟宴禮的頭發沒干，一滴水順著鬢邊流下來，落在淺灰襯衫上，留下一小塊痕。

為什麼會看他的襯衫呢？

因為黃櫨不敢去看孟宴禮的眼睛。

也是今晚才發現，孟宴禮認真注視著什麼時，有種讓人無法直視的深炯。

孟宴禮幫了個創可，把剩下的幾片遞給：“留著明天換，晚安。”

“謝謝孟叔叔，晚安。”

臨走時，孟宴禮頭發上蓋著巾，突然說：“雖然我是你爸爸的朋友，但我一直都覺得，叔叔是不是有點老得過分了？我只比你大九歲吧？”

黃櫨怕孟宴禮嫌把他老了，但“孟哥哥”“宴禮哥哥”這種，真的沒辦法出口。

自己是沒談過，可周圍的同學們談過啊。孩子們經常管男朋友“哥哥”的，聽起來“哥哥”這種稱呼太像撒了。

黃櫨拎著一串創可，下了個決定：“那我直呼大名的話，你會覺得我很不禮貌嗎？”

“不會。”

于是孟宴禮幫把傷口消毒、完創可，反而降了一級，從“孟叔叔”變了“孟宴禮”。

這好像是很普通平常的一小段獨，也許連十分鐘都沒有，卻讓在回房后頻頻走神。

黃櫨手里的畫冊翻到過半，回過神時才恍然發現，這畫冊居然是德文的。

德文黃櫨只懂一點皮，還是因為自己喜歡一個國外藝家，才自學了一些。看不懂大段大段的復雜句子，只能囫圇吞棗，翻了翻畫作圖片。

凝神看得久了，腦海里那些關于剛才孟宴禮幫理傷口時的畫面，也終于漸漸散去。

隔天下午，黃櫨一個人出發，穿著的綠連，去了趟中心區的“紅桃子酒吧”。

到酒吧時，外面正黃昏，街道燈火已明。

這里不像帝都商區那樣繁華炫目，小飛蟲撲閃著翅膀撞擊燈箱，街道上三兩慵懶人群聊著天走過，賣海貨的商店老板吹著風扇在打手機游戲。

不慌張不匆忙，自有小城鎮獨有的一種慢節奏溫馨。

“紅桃子酒吧”的燈也亮了，和上次來看上去稍有不同。

燈牌和櫥窗上都是芭比的字，遇見真什麼的。

黃櫨深呼吸，給自己打氣，推開門瞬間被舞臺上的吉他聲和民謠樂包圍。

拘謹地自人群中穿梭而過，終于在吧臺前找到一個座位。

吧臺里有兩個男人，一樣的服飾，分不清哪個是侍者、哪個是調酒師。

黃櫨正在不知所措時，更年輕一點的男人留意到：“嗨，想喝點什麼？”

也許是黃櫨沒能很快答出來，那個男人又微笑著遞給一本酒單：“需要看一下嗎？”

黃櫨接過來，道謝，翻開認真看了一會兒，在最后面“無酒尾酒”的頁面里，挑最貴的點了一杯。

想著，多消費點，也許提要求時會更好開口些。

調酒師作很酷，很快把點的酒調好，放在面前。

黃櫨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正琢磨著怎麼和人家開口，卻沒料到酒吧里的侍者非常自來，已經拄著桌子先開啟了話題：“以前好像沒見過你，第一次來嗎？是開車過來的？不嘗嘗我們這里的酒嗎？”

“我不會喝酒。”

侍者很詫異：“很有人獨自來酒吧會說自己不會喝酒哦。”

黃櫨笑了笑，說出目的，問侍者這里有沒有貴一點的好酒，可以整瓶出售。

侍者“哇哦”一聲，對著后的酒柜揚了揚下：“那你可找對對方了，別看我們青漓不大，我們老板可是出過國的哦，帶回來的都是好酒。”

“誰又在拿我吹牛？”

后傳來一個人的聲音，煙嗓，酷的。

黃櫨聞聲回眸，看見一個穿著芭比吊帶短、橙高跟鞋的人，扭著從旁邊一扇門里晃出來。

出于個人喜好，黃櫨對這間酒吧里的裝修和人上高飽和度撞很不習慣，幾乎屬于最不喜歡的那種搭配風格。

但面前的，無論穿著如何，確實是個非常漂亮的大，材也很棒的那種。

而且，這個大看上去，還眼。

黃櫨驀地想起第一天到青漓那晚，自己在孟宴禮家門口看見的人......

就是啊，長！

該不會這麼巧，遇見了孟宴禮的前友吧？

黃櫨驚了一下，卻看見靠在自己邊的吧臺上，對著來了個wink。

做了甲的指尖噠噠點在桌面上：“妹妹，一個人嗎？要不要姐姐陪你喝一杯？”

說完，吧臺里的調酒師和侍者都笑了。

侍者說：“人家姑娘第一次來，老板你收斂點，別嚇著。”

調酒師手里轉著一個空酒瓶，大笑：“老板不就是這個德行，見什麼都想一下，百百中。”

被做老板的嘆了口氣，拖了把椅子坐在黃櫨邊：“并沒有百百中好嗎？后院那只流浪貓了一個星期了，吃了老娘不貓罐頭，也不愿意和我回家，真是個渣男啊。”

調酒師又笑：“不能那麼算，也就上次你的那個沒功唄。”

侍者接話：“個例不算，大多數功了就行啦。”

“說真的，我還第一次遇見搞不定的男人呢。”

老板自己倒了一杯酒，喝掉半杯酒，幽幽嘆氣，“那個孟宴禮我是真喜歡的，想追他當我男朋友呢。結果，他看我時完全不像在看一個人。你們知道嗎，我自從隆了之后，從來沒有男人那麼無視過我。”

吧臺里的兩個家伙笑得前仰后合，只有黃櫨一頭霧水。

聽到“孟宴禮”這個名字就夠魔幻了，可是老板的話是什麼意思？

孟宴禮那天不是分手嗎？

這個老板追過孟宴禮？

孟宴禮沒答應？

為什麼啊人家明明很的？

......

除去這些疑問，買酒的事倒是很容易。

老板程桑子，是個非常外向熱的人。

聽說黃櫨想要買瓶好洋酒送人當生日禮，程桑子當即問了黃櫨的預算，然后親自從酒柜上拿了瓶洋酒遞給：“妹妹，你先上網搜一下，和我說的價格應該差不多，絕對沒抬價。條形碼也可以掃一下，絕對真品。”

黃櫨有些擔憂：“可是，和網上售價一樣的話，你還賺錢嗎？”

程桑子哈哈大笑，帶著酒氣傾過來，甚至稔了黃櫨的臉頰：“妹妹，你怎麼這麼可啊？”

黃櫨哪見過這種陣仗，一時沒說話。

不過程桑子見好就收，笑嘻嘻地解釋說，酒是去國外免稅店買回來的，和網一個價出售，也還是賺了差價的。

“我好歹也是個生意人，不會做賠本買賣的。”

黃櫨從程桑子手里買了一瓶酒和兩瓶香檳，沒急著走，就坐在吧臺旁邊，聽程桑子大大咧咧地和員工們談論孟宴禮。

程桑子著酒杯，指指自己：“我，程桑子，這麼火辣的材！他看我時和看他家門口的路燈居然沒什麼區別。更可惡的是，他看路燈可能都比看我認真！”

調酒師和侍者笑一團，黃櫨著的無酒飲料，不知道該做什麼表。

中途有個男人來搭訕黃櫨，程桑子、調酒師和侍者同時扭過頭，幫黃櫨回絕了：“別瞎他媽，人家是好姑娘，一邊玩去。”

窗外已經夜，酒吧里換上了搖滾樂，轟轟隆隆震耳聾。

黃櫨以前不喜歡這種嘈雜環境，連KTV都很去。但喜歡程桑子，覺得“紅桃子酒吧”真是個可的地方。

程桑子還在講述的被拒絕經歷——

“不過他真的太讓人著迷了，我從來沒遇見過這麼正派的男人。”

“我問他，你不想吻我嗎？只走腎不走心也可以的。你們猜猜他怎麼說？”

程桑子放下酒杯坐直了，咳了一聲，斂起表，還真有點像孟宴禮不說話時的樣子。

黃櫨看了一眼，沒忍住，捂著笑出聲。

“他反問我，‘你希我那樣做？我以為那樣對人是一種失禮。抱歉，家教不允許’。”

程桑子拍著桌子，“你們聽聽，多他媽迷人！”

黃櫨還在笑，接著，就聽見程桑子的下一句話——

“也可能人家就不喜歡我這一款，或者，心里有個忘不掉的白月什麼的吧，唉。”

一直到黃櫨抱著裝了酒和香檳的雙肩包跳下出租車，站在孟宴禮家門口，腦子里仍然時不時冒出“白月”這三個字。

孟宴禮的白月，會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這時候楊姨從客廳窗口探出頭，對著黃櫨招手：“黃櫨，你回來啦，快來快來，楊姨烤了無花果餅干，剛出爐！”

“來啦！”

黃櫨甩了甩頭，孟宴禮有沒有白月，關什麼事！